第39章 番外:2

1月20号。

高傻子的尸体在河边被人发现,警察来到村里,展开了调查。

在睡梦中也不让我安静。

在梦里我又经历了一遍所发生的事情。

实在太累了。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这样肮脏的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睁开眼,看着晖真的小书桌,思考该怎么结束自己的生命。

活了三十年,已经够了。

可怜晖真……

我们晖真。

我们晖真还那么小,他该怎么办呢?

泪浸湿了枕头,流到了耳边,但我懒得去擦。

有什么意义。

瞎眼,耳聋,才是这个地方的生存法则。

是我错了。

睁开眼,反抗,是我的错。

但我真的有错吗?

我不过是想晖真能有个正确的人生,这又有什么错呢?

楼下传来说话声,孙明皓来叫我,说警察找我。

我没动,眼神甚至都没有挪动半分。

孙明皓。

对我来说,曾经还算是我的救世主的人,却亲手将我推下肮脏的悬崖。

他走到床边,抚摸我的脸,拭去了我脸上的泪,他说:“沈玉,别闹了。”

多么可笑的一句话。

我还是没动,他兀自将我拉起,然后给我套了衣服,牵着我往楼下走。

我懒得挣扎了。

都是徒劳,没有任何意义。

警察问了我话,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脑子里全是高傻子缓慢沉入水底的画面。

我知道自己张了口,但我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

我说了什么?

我有说漏嘴吗?警察会把我带走吗?我们晖真还会被好好对待吗?

在我的不安中,警察终于起身,说是要走了。

我突然才想起来我之前给他们留了线索。

他们能明白吗?

我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警察同志,要不要喝瓶酸奶解解渴?我家这个酸奶适合大人喝的,但是小孩就不要喝了。”

我拿了几瓶酸奶给为首的男警。

他看了我一眼,伸手接过我的酸奶,向我道了谢,又说:“我们会好好喝的。”

我终于松了口气。

等人走后,孙明皓不再管我,立马出了门。

他去了哪里我不得而知。反正这样的事也不是一两次了。

我又回到了床上重新躺下。

意外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很强烈的想法。

兴旺村发生了这么多命案,为什么我要让自己成为其中之一呢?

是啊。

陈家媳妇受了那么多年委屈,身上满是伤痕,连自己的女儿都遭遇了非人的待遇,她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了那一步;何家媳妇和吴家媳妇受了王莽胁迫那么多年,两人明里暗里挣扎,终于统一了战线;养生馆里被迫的女人们也拿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我应该像她们一样,像她们一样,奋起反抗才对。

我送走晖真有什么错?

我没有错。

但凡有一个角落滋长了罪恶,那么这罪恶就会如病毒一般四处扩散。

这里世代罪恶,本就不适合晖真的成长。

我没有错。

哪怕如她们一般同归于尽,我也不该有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的想法。

我不能死。

加害者还在逍遥法外,我怎么可以如此消极。

不可以。

我感觉自己突然又充满了力气。

孙明皓有句话倒是说得没错,这些畜生们服务于我,那所谓的贞洁和自尊有什么重要的。

身体,不过是灵魂的寄宿,没有什么重要的。

这些人,让我的灵魂受到屈辱的人,才更该死。

他们都该死。

他们那肮脏的肉体和人格,那肮脏的灵魂,佛祖也不会原谅。

他们该下地狱。

那就让我像其他人一样吧,让我来做那个处决者。

让他们为自己赎罪。

我是在帮佛祖清理罪恶。

那么该怎么让他们消失掉好呢?

我对如何杀人一无所知,想了想,我拿起手机,开始在网上查找。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连同孙明皓,那晚有五个人。

让他们知道即将快死了是不是会更有趣呢?

一想到他们会因为死亡而害怕得颤抖,我就止不住的高兴。

好了。

那么现在只有两个问题,该怎么让他们知道自己快死了?以及,该让他们怎么死呢?

看到有一种预言式杀人法,似乎很适合我的需求。

我拿出纸和笔,坐到了晖真的位置上,开始试着写那种小纸条。

时钟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十分清晰。

滴答。

滴答。

像不像生命倒计时的声音?

我在纸条上写下四个字:滴答,滴答。

怎么死好呢?

我突然想到了来兴旺村时需要经过一条公路,那条公路边是一个悬崖。

悬崖啊……

掉下去人都不一定找得到呢。

我在纸上写下:滴答,滴答,一人跌落悬崖。

又想了想,我在纸上把其他人的死法一并写下。

这些死法,得让他们知道才行。

但我的字迹太容易被认出,想了想,我用画的方式写下了这首预言诗。

写完了这些,我呼出一口气,心情大好。

将纸条又看了几遍,我不禁想,其他人也这样开心吗?在做好决定的时候?

我不自觉扬起了笑,一定是很开心的。

1月21号。

今天很平静,什么也没发生。

有点想晖真。

晖真在县里玩得开心吗?

我和孙明皓都很少带他出去玩,一定玩得很开心吧?

就是太过麻烦警察们了。

1月22号。

要怎么才能把东西放出去呢?实在让人有些苦恼。

在孙明皓面前我还是得装作要死不活一点,不然太过快速恢复很容易会引起怀疑吧?

1月23号。

今天也没有和孙明皓说话。

他应该也是自知理亏吧?并没有管我。

1月24号。

有点等不及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何时才能将纸条放出去?

1月25号

今天一早孙明皓就出了门,还带上了外出的小包,显然今天晚上之前是不会回来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呼出一口气,将纸条分成四份,拿在手上,然后出了门。

幸好村里没有什么人走动。

不用顾忌别人的目光真是太好了。

我也很担心……那天的事情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了?

万幸万幸,路上都没有人。

我去几个畜生家走了一圈,发现他们都在家中和妻子孩子玩耍。

真是温馨的画面呢。

我叹了口气。

不是放纸条的好时机啊。

我又往家里赶,拿出纸条查看上面的字迹。被我捏得太久,加上手心出了汗,最外面那张已经看不清字迹了。

反正今天也放不出去,那就扔掉吧。

我把纸张撕毁,又揉成一团,直接朝垃圾桶随意一扔。

回到家后我又开始写新纸条,这次写得更加像画了。

好像还不错?

我们晖真要是有绘画天赋就好了。

晖真。

我们晖真此时又会在做什么呢?

1月26号

该开始逐渐恢复正常了。

跟他说了两三句话。

可以停止在孙明皓面前伪装了。

1月27号。

今天很顺利,将纸张放到了周常的家里。

1月28号。

他看到了!

果然,他出门就会穿那件衣服。

但他似乎很不以为意呢。

竟然将纸张扔掉了。

1月29号。

我又写了一张。

这次他终于觉得古怪了。

太好笑了。

真的太好笑了。

他慌张的将纸张扔掉的样子。

啊。

但怎么办呢?

明天你还会看到这样的纸条。

1月30号。

在事情发生十天后。

在我还没开始行动时,周常约我了。

他问我孙明皓有没有在家。

孙明皓一早便出了门。

我跟他说家里没人在。

他立马说要来我家。

多么适合偷/情的日子。

我答应了。

在他来之前我上楼拿了上次装瓶剩下的东西。

不过十来分钟,他就到了。

我一言不发地接待了他。

他兀自开始斟茶,像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一样自在。

边喝茶边与我说着一些无关风月的话。

他开始跟我谈诗词,谈歌赋,谈现在的社会形态。

我敷衍地听,一言不发。

但他实在聒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忍不住了,拿出那东西,嗫喏着问他:“你要吗?”

他很惊讶,他说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没回答,又问了一遍:“要吗?”

“当然。”他说。

我将东西分为两半,分给了他一半。

他接过,脸上都是兴奋:“孙明皓知道你这样吗?”

我说:“只有你知道。”

他看起来更兴奋了。

他一口气将东西用光了,舒爽得无法自抑。

我收起自己的那一份,然后静待他发作。

我看他眼神逐渐变得涣散,整个人也摇摇晃晃。

悬崖。

我带他出了村。

兴旺村没有人在走动。

我带着他,走得十分安心。

到了公路边,他显然还在幻觉中。

我带着他在悬崖边缘试探。

我拿出纸条给他看。

他看不清,嘀咕了一句:“什么东西。”

我念了纸条上的内容。

他突然一愣。

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样的幻觉里,转瞬他却又紧紧抱住我,一边急色地准备脱自己的裤子。

我闭了下眼。

好吧,虽然这个反应有点令人无法满意。

我将纸条放到了他的衣服里。

空出手帮助他。

有人帮忙脱裤子,他便停了下来,嘴里嘿嘿笑着。

像个傻子。

看他终于安静了,我扯着他裤头的绳子,直接将他往前拉,又迅速放了手在背后用力将他往前推。

他惊声尖叫。

人由于惯性直接往前倒。

但我显然低估了人在死之前的求生本能。

他身子迅速往后转了半圈,在彻底坠落前竟然抓住了我的脚。

我一个踉跄,差点被他拖下去。

好在有惊无险,他似乎没什么力气。

我死死地稳住自己。

他还抓着我。

似乎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坠崖,他吓得直接哭出了声,嘴上一直求我救他。

我喘了口气,稳住自己,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小剪刀。

那本来是准备自保的。

我直接将剪刀的尖端朝他手指扎下。

他瞬间呼痛,却没放手。

我又扎了好几下。

他似乎更加没有了力气,握住我脚踝的手逐渐松开。

我最后朝着他的手背扎下。

他叫了一声,松开了手。

哈……

终于结束了。

掉下去一定会变成一堆烂泥吧?

我拿出纸巾擦了擦手和剪刀。

然后将纸巾一起扔到悬崖下。

——

回到家后金石安给我发了信息。

孙明皓不在家的消息似乎人尽皆知。

他如周常一样约我。

刚处决了一个人,我实在分不出更多的心神去应付他。

我没理他。

他却毫不在意,一直在发信息。

我放下手机,回到房间睡觉。

在睡梦中却感觉身体很痒。

我睁开眼。

金石安低着头,正匍匐着。

我闭了闭眼。

恶心。

没有丝毫快乐,只有恶心。

他恍然不觉我已醒来,好像睡着的我更令他兴奋一般。

我轻声开口:“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似乎被吓了一跳,抬起了头看我,眼里竟是讨好。

我很不解。

“孙明皓给了我钥匙。”他又说:“他最近好像挺缺钱的。”

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没再多说,只哀求我:“你能不能继续睡?睡不着的话我去给你拿药?”

神经病。

我在心里唾骂他。

嘴上却怯怯的问他:“孙明皓把我卖了多少钱?”

他却没有回答我,等不及似的又低下了头。

我挪开自己的腿。

他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拉下了脸,直起身离开了房间。

我不知道他去做什么。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

他拿来了一杯水和几粒药。

我知道那是什么。

挣扎无非是自讨苦吃。

我自己伸手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柔声向他提出了要求:“结束后我需要去市里买点东西,你能带我去吗?”

他喜不自胜,说这算什么。只要我乖乖听话,想要天上的月亮都可以给我。

我便喝下了药。

再醒来时天已经暗了。

他意外的守信,趁着夜色带我出了村,去了市里。

我没说自己要买什么,只说没看过电影,想看看电影。

他去买了电影票,却不让我离开他的视线。

找不到单独行动的机会,看完电影后我说需要去上厕所。

他在女厕所门口等我。

商场封闭,没有地方可以逃。

想了想,我拜托了厕所里一个女孩,请她去帮我买紧急避/孕药。

是个好人。

她爽快的答应了。

我在厕所里等着。

市里连厕所都崭新明亮。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简单的衣物,破旧又老土,与这个新潮的地方格格不入。

我的皮肤在顶光的照耀下更是瑕疵必现。

我不懂他们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

思考良久,我终于得出结论,大抵是因为畜生发情时只能看见那处吧。

他们未发情时,只看得见美丑;发情时,那苛刻的美丑便无甚重要了。

女孩很快便回了厕所,她给了我药,还贴心的告诉我该如何吃。

我认真听,忍不住一再道谢。

兴旺村内没有这种东西。

想起孙明皓。

我并不担心何时我会多出几个孩子。

兴许是年纪大了,自晖真之后,我便没再有孕。

但我绝不会再贡献自己去生。

我按照说明书将药生生吞下,然后才出了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