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春秋可以说是中华民族的青春期。春秋以前,夏商的尘太厚,黄土掩埋了我们的神态,再往上,我们更像神话里的人物。
当历史来到春秋,在无韵之离骚的《史记》中,在婉转高歌皆相宜的《诗经》里,在字字机锋的《春秋》里,在循循善诱的《论语》中,在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中,从尧舜古老部落里走出来的我们,面目逐渐清晰。让人惊奇的是,无数的贤人如雨后春笋般冒将出来。执礼的孔子、无物的老子、逍遥的庄子、治国的管子、用兵的孙子……一定有我们未熟知的历史造就了这些贤人,而这些贤人的智慧重构我们,丰满我们。短短数百年间,东亚大陆,长江黄河流域,黄色的土壤养育的我们脱离蒙昧,告别神秘,成为最真实最本质的我们。
这对我们的民族来说,无疑是一次极其重要的淬火与锻打。正是这样充满火花与冰水的淬炼,充满力与血的锻造,将我们从一块生铁变成一块精钢,进而使我们的文明不为时间所腐,不为重压所折,成为世界上延续至今没有中断、泯灭的文明。
让我们翻动史册,做一次穿越两千多年的时光之旅,去寻找最初定型时的我们吧。
临淄,齐国都城,国相管仲徘徊街头,他喃喃自语:“吃饱饭啊,不让人民吃饱饭,怎么要求他们懂礼仪?不让他们穿暖和,怎么好跟他们讲荣誉和耻辱?”
商丘,宋国国都,国君宋襄公将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腿上的箭伤在发腐溃烂,半年前与楚国的泓水一战常常浮现在他眼前,几乎所有国人都在指责他没有抓住楚军半渡的大好时机,可他并不服气:“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寡人将以仁义行师,岂效此乘危扼险之举哉?”
柯邑,这里刚举行一场诸侯盟会,气氛不算融洽,鲁国大夫曹刿刚刚用刀子挟持了盟主齐桓公,在齐桓公答应归还侵地之后才肯放开。齐桓公大怒,而根据要盟可犯的惯例,被逼签下的协议也不必遵守,可国相管仲告诉他:“守信吧,如果要取信诸侯,没有比守信更好的途径了。”
雍城,秦国的宫门外,楚国的使者申包胥已经哭了七天七夜,终于打动了秦国,为沦陷的祖国请来了复国的救兵。
彭衙,战鼓震天,晋国与狄国激战正酣,晋将狼察觉到自己等到了那个时刻——一个证明自己的时刻。出征前,他被主帅先轸从车右的位置上撤了下来。朋友中,有的诘问他遭此大耻为何还不赴死?有的怂恿他刺杀先轸以正其名。狼拒绝了,他在等待与敌交战的时机。狼拔剑,冲向敌阵战死沙场。他选择用勇破敌军的方式证明自己。战场上的狼,是愤怒的狼。君子曰:“小人怒,则祸国殃民;君子怒,则祸止乱息。”翼城,晋国之都,刑狱官李离将自己捆住,到达宫殿后,李离恳请国君晋文公处死自己,因为他刚刚错判案件,误杀无辜。晋文公令人将他松绑,让他赶快离去。李离拔剑出鞘,伏剑而死。只因为他知道职责所在——法之精神。
礼之要义,仁之坚持,信之价值,忠之可贵,勇之所用,责之所重……春秋里充满着这样的故事。
这就是我们的春秋,这就是曾经的我们。
在走向创新的星辰大海时,我们也应该回望一下,我们最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