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老人再次醒来,关瑶扶他坐起,给他喂了些水问道;“老人家,你为何向衙门讨要你女儿,难道是他们抓了你女儿?”
老人捂住胸口喘息一阵,难过道;“我女儿原本在知州府为仆,以前月余便回家一次,可自去年入冬便再也没有回家过。孩子他娘担心她出事,便前去衙门打听,去到衙门后遇到许多人报案说自己家女儿不见了。衙门里师爷说马上派人去查,先让我们回家。不曾想几日后衙差来到家里,拿了一张纸让我按上手印,然后放下一百两银子告诉我,我女儿被京城大官相中,带走享福去了,这是留下的一百两银子。还告诉我们不要到处乱说乱打听,否则把我们关进大牢。”
老人越说越气脸色发青呼吸急促,关瑶赶快为他理理胸口,让他喝些水;“老人家莫要着急,慢慢说。”
“我和老伴老来得女虽不舍得,但听闻是个好人家便忍痛收下银子,想着终有一日女儿会回来看我们。”老人擦擦眼泪。
“那又为何跑到府衙要人?”关瑶疑惑问。
“后来我和老伴怕惹麻烦,便搬出了常州城回到老家居住。老家有一邻居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年幼,女儿刚满十六岁。突然一天女儿外出河边洗衣再未归来,村里人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无奈邻居只好前去报官。不几日衙门师爷来到他家,拿出一张纸和一百两银子要他们按手印。我那邻居读过几年书,认出那张纸其实是一张卖身契,当时便恼怒的和师爷闹将起来,衙差将我那邻居打伤后,硬按上手印扬长而去。那时才知道我被衙门骗了。”
“原想第二天前去问问他女儿的事,谁知当天夜里,邻居家传来狗叫声,一阵吵闹,我想起身出去看看,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栓住,无法出去!直到第二天邻居一家大人孩子全不见了。屋里院子里一片狼藉。回到家里,我将事情说与老伴听,本就身体不好的她急火攻心,撒手人寰,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家破人亡。”老人说到伤心处老泪纵横。
“所以您才去衙门要人?我听衙差的话您去了不止一次,为什么……?”豆一是想问为什么他还活着,但终究没有开口。
“小哥是想问我为何还活着吧!不打紧,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何好在乎的。许是见我老汉没什么威胁吧!每次去都挨顿打了事。我也是求告无门啊!只能一次次去求他们。”
“只有您一人前去要人吗?”
“起初有些人去闹着要人,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听说有钱人家也有丢女儿的,衙门连银子都没送,前去闹事的,被直接下了大狱,有的在牢里被活活打死,家产被直接抄没。后来前去闹事的穷苦人家,怕弄的家破人亡,也只好忍气吞声。”
豆一心想“难怪这常州各地丢了这么多人还如此安静,这些人不除,以后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只是不知道这老人的女儿还有没有活着。还是先问问名字,等回去救了那些女孩再问问。”
“老伯,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小老儿姓高,小女叫高环,今年十……!”老汉还没说完,突然从车窗外射进一枝箭贯穿胸口。
杨义不愧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瞬间将豆一和关瑶按在车底。因为车内空间狭小缘故,他翻身将坐凳挤在身后侧身贴在马车一边。紧接着乱箭噼里啪啦的箭射进车棚中,散乱的插在木框上。杨义感觉有几只箭穿过车棚一侧木板,插进身后坐凳中。饶是如此,他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靠在车窗边的老人身上已经中了十几只箭,血流在车底部浸透豆一单薄的衣服。他感觉到热乎乎黏哒哒的!老人看着豆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照……照……照………。”
豆一慌忙抓住他的手;“您放心,如果我找到您女儿,一定会照顾好她。”
老人听完头一歪没了气息,脸上还挂着笑容。
不久外面停止射箭,整个车棚被射的像刺猬一般,车身向前倾斜,想来马夫和马已经死在乱箭之下。有几只箭穿过关瑶衣袖斜着插在车底上。
车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听声音不在少数。豆一懊悔的想到,早上如意要跟来他死活不让,这几天如意够累了,他觉得这次只是来常州府看看,不会有危险,硬留下她在家休息,没想到差点被射成刺猬。
“把马车围住,看看还有没有活口?”车外一阵哗啦啦的兵器声。
“不必了,都退下。”有人呵斥道。
“范增?”杨义和豆一对视一眼同时叫出声来。
“杨将军,别来无恙啊?哈哈哈哈……!”范增放肆的狂笑着。
杨义用力一挥手,车棚被击的四分五裂,随着车棚爆裂他和关瑶抓着豆一迅速跳到平地上,背对着背把豆一夹在中间。关瑶拔剑准备应战。
杨义一抱拳哈哈笑道;“范将军,一向可好啊?不知范将军这是………?”
豆一环视四周,足有上百人,这些人身上穿的都是寻常百姓服装,不同的是他们手里正规兵器和整齐的站姿,显然这些人都是范增手下的兵。
“哗啦”所有长枪短刀弓箭全对准杨义三人;“范增,你要造反吗?”杨义指着马上的范增问道。
范增把脸一沉;“造反又如何?我隐忍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豆一冲范增挥挥手;“喂!老头,你造反是为了什么?”
范增一愣,好奇的看着豆一;“小娃娃,你是何人?”
“说了你也不认识我。我就是好奇问你,你造反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这天下!”范增高高昂起头藐视着豆一。
豆一嗤之以鼻,“哼!你缺钱?缺权力?还是缺女人?皇帝也不过如此吧?唯一比你多的就是每天繁重的工作,管理这天下,日子远没有你过的滋润惬意。你造反就是为了就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
“这…………!”范增心里暗暗吃惊,一时语塞。
“如果你或是你的主子当了皇帝,能确保别人不会造你们的反?到时怕是你不会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了吧?”
“你到底是何人?你一个小儿怎能体会那君临天下的感觉?”范增怒道。
“呵呵……!我是不能体会,我可不想做这天下人的奴隶。”
范增不耐烦一挥手;“无需多言,今天你们一个也休想活着离开。”他的手下一拥而上。
杨义悄声对关瑶说;“我们且杀开一条路逃出去,你保护好小崽子。”
“好!”关瑶护着豆一仍然不落下风,瞬间便杀了好几人。他们一边杀一边向路边树林退去。
范增坐在马上看着他们,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想起刚刚豆一说的话,不禁心里有些茫然。上一次他侥幸活了下来,如今这么多年了,虽然身体康健却也渐渐有了安稳之心,更习惯儿女绕膝妻妾陪伴。可是?自己的理想怎么办?理想?那是别人的,说白了自己不过是别人一颗棋子罢了。猛然间他喊道;“猎网活捉他们。”
树林里埋伏在树上的人纷纷撒下大网,三人仓皇躲闪,最后还是被网扣住动弹不得。
网中的关瑶紧紧搂住豆一,已做好一起赴死的打算。倒是豆一满不在乎,被人抬着还不时占关瑶便宜。
杨义被几个人抬着,像一条刚出水的鱼活蹦乱跳,大喊;“范增,你这乱臣贼子,有本事放我下来,看我不取你狗头。”
来到范增面前三人被丟在地上,豆一看着范增笑着问;“呦!范大将军,又见面了!怎么,想通了?”
“你………!”范增看到豆一不以为然的样子颇为恼怒,却因为心事被他看破而心惊。
“算了,不逗你了。把我们放开,我跟你回去。”豆一盯着范增。
范增一愣,继而释怀;“将他二人放开,至于杨将军暂且抬回府吧!”说完调转马头慢悠悠向回走,不知为什么心里没来由的轻松愉快忍不住哈哈大笑。
豆一冲哈哈大笑的范增大喊;“喂!老头,我要坐你的马!”
范增勒住马回头看豆一一眼;“哦?你倒是有些胆识。也罢,你且过来坐与我怀里。”
这倒让杨义和关瑶感到意外了。豆一冲关瑶眨眨眼,撩起小短腿屁颠屁颠的就跑过去了。
一旁的亲兵将豆一抱起放在范增马上,豆一回头对亲兵说;“麻烦大哥把马车上老人好好安葬,回头告诉我地方,我以后也好去祭拜一下。”说完他把身上的银子扔给他。
亲兵接住银子看向范增,范增呵呵一笑;“去吧!”
“是,大人。”
范增策马前行,看到跟在马旁一脸紧张看着他的关瑶;“姑娘好身手,不知这小娃娃是你何人?”
“老头,瞎套什么近乎,她是我老婆。别乱打主意。”豆一回头望着范增。
“哦?”范增颇感意外;“你可真让范某刮目相看啊!”
豆一叹口气,“看来要在你家住几天了。”
“你不怕我杀了你?”
“要杀刚刚在树林里就杀了,何必等到回去。”
“哈哈……!你倒是聪明!”范增不再说话。
回到范府,范增命人将杨义捆了个结实,关进客房,让人在外面看守。豆一牵着关瑶的手大大咧咧对范增说;“不用招呼我们,我们随便逛逛,你先忙你的,换个衣服见个老婆什么的!”
范增摇摇头苦笑,心想;“我在这小娃娃面前竟藏不住任何秘密,着实让人胆寒啊!”他没再多说,点点头向后院去。
豆一拉着关瑶就在府里乱逛,弄的关瑶都不好意思了;“公子,我们何时回去?”
豆一脚步不停,“这几日怕是回不去,你看范老头那样能那么轻易放我们回去吗!”
“那家里还不急死了?”
“没事,等一会我让范老头派个人去家里说一声。”豆一看到一个月亮门,拉关瑶走进去;“姐姐快看是花园,比咱家的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