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锦入了院子,这院子落败了不少,只有一个老婆子看守。
“老奴见过少爷。”老婆子放下扫把,上前行礼。
谢如锦没管她,径自进屋去。
这房里还是她在时的模样,床帐子是大红色绣着鸳鸯戏水。
谢如锦还记得新婚那一日,她穿着龙凤呈祥的嫁衣,静静的坐在床边等着他来。
他不记得她是什么样的妆容,只记得她在这床上曾跪着求他不要纳妾。
谢如锦坐在床边,满脑子都是今日见她含羞的模样。
“相公。”耳边有女子轻声唤他,宛如他没纳妾之前,她曾这样羞怯怯的叫过他一声。
谢如锦起身,走出里间,只见外间三夫人正笑着在桌上摆了些饭菜,顺便点了桌上的香炉,给房子区区味道。
她一袭藕荷色纱裙,鬓间一支白玉祥云簪子,见他出来,笑道:“相公今日在外劳累,妾见天色已晚,特地备了些小菜,相公莫饿坏身子,用些饭吧。”
她的样子和今日见到的肖家宜极像,一样的衣裳一样的胭脂颜色,回眸看他,眼里也有若有似无的怯意。
谢如锦坐下,喝了一口细粥,那小菜味道也很爽口。
见谢如锦吃,三夫人给他倒了些酒,送了一口气,笑道:“大姐姐说的果然是没错,妾照着大姐姐留下的方法熬的细粥,相公果然喜欢。”
谢如锦手上一僵,问:“这是她留下的?”
“是大姐姐临走时交给妾的食谱,不止这清粥小菜,大姐姐还留下许多东西。”三夫人点头,兴奋的起身去里间的柜子里,端出一个小木箱子,从箱子里拿出许多小衣裳,摆在谢如锦面前,道:“大姐姐那日离开,叮嘱了妾身许多,不但教妾身如何照顾有相公,还有二夫人和阳儿,您看,这虎头鞋做的多好呀。”
小巧精致的虎头鞋,放在谢如锦手上,每一针一线用的都是最好的丝线,鞋子很软,新生儿穿着不难受。
小衣裳按照颜色分男孩女孩,每一件都是精心准备的,洗过之后衣料柔软不伤皮肉。
“确实很好看,明日把这些衣裳拿过去给阳儿穿,至于这些女孩儿的物件,留着以后用。”谢如锦一件一件翻那些小衣裳,越看越喜爱。
心中不免惭愧,她这个嫡母比亲生母亲准备的还周到。
“这……相公赎罪。”三夫人低声请罪,道:“前几日二姐姐嫌弃东西针脚粗鄙,不让阳儿用这些东西。”
“她不要?嫌弃粗鄙?”谢如锦将小衣服拿起来,看看这做工,着实想不出来粗鄙在哪里。
又问:“你说这是大夫人做的了?”他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没有没有,妾身就是怕二姐姐心中有隔阂,特地没敢说是大姐姐所作。”三夫人连忙否认,给自己开脱道:“是二姐姐说阳儿娇嫩,要求妾身去找水缎回来,再去御秀坊请师父专门做阳儿的衣裳。”
水缎?谢如锦拿起其中一件小衣服,问道:“这不就是水缎?她还要什么样的水缎?”
谢如锦突然明白了,何止是他养大了柳诗婷的胆子,肖家宜还养大了她的心。
往日肖家宜多番忍让于她,怀孕后吃穿用度皆为上品,如今竟看不上大夫人准备的东西!
“妾身有罪过,求相公原谅。”三夫人委屈的跪下,道:“水缎极为贵重,妾去寻了来后,又请老师傅做衣裳,府中支出紧张,才惹得二姐姐今日与相公不愉快。”
“妾身不如大姐姐家世雄厚,嫁入谢家拢共就几间铺子的嫁妆,如今体己钱都拿出来了,还是无能为力,辜负了相公的期望,都是妾身的错。”
水缎是贡品,每一年能留下给百姓用的不多,一匹千金不为过。谢府抽走了肖家宜的支撑,根本不足以支撑柳诗婷的奢侈生活。
再者,她也不傻,拿她的私房钱去给柳诗婷花。
“你先起来。”地上女子哭的梨花带雨,谢如锦恍惚间看见肖家宜跪着求他不要纳妾,心中愧疚又怜惜,道:“明日我让长安过去,消了她一切特权,往后你管家,府中一切支出按照大夫人留下来的规矩做。”
“妾身谢相公疼爱。”三夫人拿着丝帕擦擦眼泪,把这些小衣服全部都收起来,道:“妾身还有一事相求,请相公一定要答应妾身。”
“你说。”
谢如锦起身,将三夫人拿过来的木箱子打开,准备将小衣服叠好再放回去,却见箱子底还有一个小布包,红色的上面绣着鸳鸯戏水。
那是她嫁给他是顶着的红盖头,里面包着一块纯白色的丝帕。
经过今晚,剧烈的悔意早已淹没了谢如锦,他颤抖着手拿起这两块帕子,深知是他辜负了她。
“相公?”
耳边,那极像她的声音又想起,谢如锦回头见肖家宜正笑着问他:“这些衣裳妾身留着,等日后留给我们的孩子穿。”
我们的孩子,谢如锦恍惚回到今日见她的样子,她们没有和离,她没有嫁给别人。她还是他的结发妻子,她还能挽回。
她给孩子做了许多衣裳,男孩女孩都有。
谢如锦举手,把红盖头盖在眼前的“肖家宜”头上,只见对方羞涩的低下头,又轻轻的叫了一句。
“相公。”
“家宜,我不是真的要纳三夫人,我钠她只是想气一气你,你能不能原谅我?”谢如锦低声道谦,他做好了她对他发疯的准备,只要她不闹着赶他走,她什么气他都受。
“你总不让我近身,我心里憋闷,见她有几分像你从前的样子,才想着纳她进门来敲打你,我没有碰过她,我一直等着你。”他偶尔听见肖家宜感叹,为人妾室不容易,叫下人不准怠慢柳诗婷,他最先升起一股愧疚。
后来,他听过几次她羡慕柳诗婷有相公护着,那时候他不觉得这是件大事,他就在这里,他也是她的相公。
从柳诗婷有孕之后,他有意补偿她,但每次都被她赶出来。
渐渐地他有了脾气,想想以前她哭着求他不要纳妾,便故意找了这个和肖家宜有几分相像的殷月生,等着她知道他的心意,哭着来求他。
他便借此与她和解。
谁知后来,出了一些列变故,肖萍偷跑出府他更多的是害怕,怕远在昭陵的肖家知道他冷落妻子,失了分寸将肖萍打成重伤。
“家宜,这些衣裳我很喜欢,咱们以后生一对儿女,留给他们用好不好?”谢如锦伸手,揭开她头上的红盖头,妇人打扮的肖家宜出现在他眼前。
“妾身知道的,相公不必自责。”肖家宜伸手为他顺气,善解人意的原谅他。
“我明天给三夫人一些补偿送她走,从今往后,我绝不偏颇妾室,都听你的。”妾室上亏待了她,以后他都补偿她。
谢如锦颤声,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今日,为夫想歇在这儿。”
“嗯,听相公的。”
肖家宜没有像以前一样严词厉色的赶他走,确实很乖顺,由他抱着往里间去。
夜里,女子痛呼,被男子柔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