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楔子 北极之墟(7)

落在停机坪上的是一架米-17直升机,如萨沙所料,这是一架血统纯正的俄制飞机。原本YAMAL号的停机坪只够轻型直升机起降,这样的庞然大物降临,YAMAL号的船身也微微震动。也只有这种大型直升机带着辅助油箱才能飞跃茫茫的冰海,它的起飞平台很可能是位于北海的石油钻井平台或者另一艘停泊在厚冰区外的大型舰船。一切都早有准备,尊贵的投资人们只有在胜算较大的时候才会驾临这艘船。

飞行员打开驾驶舱的门跳了下来,恭恭敬敬地为后舱那位贵客拉开舱门,即使在这种条件艰苦的地方,飞行员依旧没有忘记礼仪,就像他把一辆劳斯莱斯轿车停在了游艇俱乐部的红毯前。黑衣的男人端坐在机舱里,戴着皮手套的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迎上前来的文森特惊得目瞪口呆,他终于等来了神秘的金主们,却是一堆棺材。男人背后的货舱里堆满了层层叠叠的棺材,乌木质地镀金把手,形式整齐划一。

楚子航猜的并未全错,来的确实是货物,除了那个负责押运的男人。他身穿黑色的礼服,打着白色的领结,脸上罩着皮质面具。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投资人的代表来到这艘船上,他们都戴着这种奇特的面具,面具的嘴部有着鸟喙般的结构,看起来森严可怖,却又有点搞笑,因为为了喝威士忌他不得不把面具的下颌部翻开,这样鸟喙翘起来很像是短短的象鼻子。文森特知道这东西在中世纪是医生的专用设备,他们在瘟疫区问诊的时候,会在鸟喙里填满香料,避免被尸臭和病毒影响,渐渐地成为医生的标志。如今已经是21世纪了,这帮人却依然佩戴这种古老的面具,不过倒也符合他们的身份,投资人们称自己的机构为“圣宫医学会”。

男人喝光了杯中的威士忌,把下颌的皮绳扣好,跳下飞机来,冲文森特挥挥手:“你好啊,亲爱的卡戎。”

医学会里的每个人都用不同的代号,文森特的代号是卡戎,在希腊神话中,这是负责把亡魂渡过冥河的船夫。

“恭迎您的莅临,尊敬的……”文森特顿了顿,“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哦……麦卡伦,叫我麦卡伦就好了!”黑衣男人微笑着说。

麦卡伦分明就是他刚刚喝完的那杯酒的名字,显然他并不想告诉文森特自己的真名,文森特也不敢戳穿。

“您的特等舱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带您去船舱,麦卡伦先生。”文森特瞥了一眼货舱里的那堆棺材,“您的货物转运去货舱可以么?”

“怎么能说是货物呢?活着的时候都是些有名有姓的人物呢,不是给他们留好了船舱么?就放在船舱里吧。放心,不会腐烂的,都干巴透了。”

文森特接到的讯息是一共有九位贵客登船,所以他预留了九间特等舱,如今迎来的却是八具棺材和一个说话吊儿郎当的男人。

“麦卡伦先生一路辛苦了,是先用餐还是先休息?”文森特恭恭敬敬地说,“事务性的工作我可以明早再向您汇报。”

“我难道是来旅游的么?旅游的话我会选这种鬼地方?我当然要激情四射地投入工作啦,先带我去见见那位美人吧!”

文森特愣了一下:“圣女殿下可能睡下了,我这就叫醒她让她来见您,请您允许她有个化妆整理的时间。”

“我很盼望能跟可爱的瑞吉蕾芙小姐见面,但我想见的却是那位晨星般的玛利亚。”麦卡伦先生伸出手去,飞行员立刻把一杯新的威士忌递到他手中。

文森特悄悄地打了个寒战:“那地方条件非常恶劣,您不妨通过摄像头看她一眼。”

“你可真是个不懂礼数的混蛋啊卡戎,那不是你的女神么?女神即使化成骨灰,灰尘里也带着芬芳。”

电梯缓缓地下行,穿越甲板层一直向下,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隔着舱壁传来了隆隆的水声。

“水密舱正在排水,大约还需要一分钟时间。”文森特说。

YAMAL号上有14个水密舱,分别位于船头船尾和船身的两侧,这确保了这艘船在底舱漏水的情况下依然能浮在水面上等待救援。其中最大的水密舱位于船尾,当遭遇非常坚硬的冰层时,YAMAL号会在船尾的大型水密舱中注满海水,令船头翘起压在冰层上把冰层压塌。萨沙误会了文森特团队要求底舱管理权的原因,他们真正在意的是不会有人出入的水密舱。

片刻之后排水声停止了,文森特勉力从轮椅中起身,佝偻着背上前,想要打开沉重的水压门。有资格来到这里的只有麦卡伦先生和文森特自己,文森特不得不自己亲自动手。麦卡伦先生也没有帮他的想法,在这种潮湿逼仄的环境里他仍然慢悠悠地喝着他的好酒,优雅的仪态跟之前那些代理人完全不同,好像他这一生就没有走过红毯之外的地方。

水密舱里并不是空的,周围环绕着检修用的铝合金架子,舱底还蓄着大约一米深的海水,浓郁的霉菌味道和腐烂的血肉味道充斥着这个空间。麦卡伦先生和文森特站在铝合金架子上,俯视着半浸在海水中的怪异生物,它看起来像是某个巨人的骸骨,巨大的胸腔,密集的肋骨,粗大的脊椎扭曲着,像是一条僵死的泰坦巨蟒,但它没有双腿,腰椎以下是长长的蛇尾,尾骨的缝隙中生出数不清的血脉,扎入水密舱底部的钢板,更加诡异的是它的头部,是个被铁链牢牢固定的大铁箱,铁箱中灌满了水泥。铁箱并不小,可跟它庞大的胸腔相比,感觉像是个篮球运动员顶着一块乐高积木。

尾骨骨节中蔓延出来的血脉缓缓地搏动,把黑红色的液体输入那个巨大的身体,胸腔中很久才传出一声闷响,那是一颗巨大的心脏在缓缓跳动。

“那样绝世的美人,真是悲哀啊。”麦卡伦先生轻声叹息,“这样安全么卡戎?”

“绝对安全!请放心麦卡伦先生!她这样已经三年了,三年里一次意外都没出过!我们在水密舱里安装了1000升的水银泵,一旦她有异动,水银泵就会泵出水银来,水银会让她老实的。”文森特赶紧说。

“但她如果控制了核反应堆就未必了,水银这东西只能毒害她的肉体和神经,并不会对她的精神构成创伤。”麦卡伦先生淡淡地说,“彼得大帝号的失控就是那颗胚胎最终控制了核反应堆,巨大的能量帮那东西瞬间挣脱了囚笼,逼得我们花了巨大的成本善后。”

“是的是的!我明白!我会看管好她的!绝不让她靠近核反应堆!”文森特点头哈腰。

“你明白什么?”麦卡伦先生懒洋洋地说,“你根本不知道彼得大帝号上发生了什么,我跟你开玩笑呢。”

文森特脸上微微变色,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是彼得大帝号,只是附和,在这个貌似懒散的使者面前不敢说任何一个“不”字。

他不是没有试图搜索过“圣宫医学会”这个组织,可无论他花费多少成本和多少时间,终究还是一无所获。然而就是这样一家组织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在他身上砸下了无数的投资,否则文森特手上的秘密根本无人相信也无法变现,圣宫医学会才是YAMAL号真正的老板。如果说黄昏教条的深邃像亚速海,那圣宫医学会就是太平洋,大洋深处的秘密你最好别探究。

麦卡伦先生把剩下的半杯威士忌倒入水中:“与您分享,尊敬的玛利亚小姐。纵然身在地狱也要痛饮美酒,因为我们的悲鸣不会被上帝听到。”

他转身离去,文森特紧随其后,走到门边还不忘回看一眼那个铁箱子。然而就在这一刻,水中忽然升起了细长的黑影,带着锋利的破风声,直刺文森特的后背。是那些扎进钢板的触手,它们并不是柔软的,从钢板中拔出来之后坚硬得就像是海蜘蛛的利爪,有着很多的骨节,它们的末端锋利如刀,有些甚至生出了手一样的分叉结构,带着锋利的尖刺。

文森特惊叫着退后,后背死死地贴着舱壁。他今晚犯了错误,以往他来这里总会戴上防毒面具,然后在水密舱中注入100升水银好让那个怪物处于中毒的状态,但今晚怪物很安静,而他又陪着尊贵的客人,不敢要求客人戴着防毒面具进入。麦卡伦先生说得没错,这种东西只是被束缚,但永远不会放弃反抗,因为只要龙不死,龙血就不会停止沸腾!狂暴的龙魂永远在囚笼中怒吼!

麦卡伦先生叹息一声,随手捏碎了手中的水晶杯,爆出无数碎片,仿佛一场闪光的暴雪。按说这些锋利的碎片固然可以割伤人类的皮肤,但也不过是细小的伤口,可在麦卡伦先生手中,那赫然就是一次小小的星爆,怪物的利爪被玻璃碎片切得寸断,浓腥的黑血喷得到处都是,灌满水泥的铁箱中传出凄厉的吼声,像是大群猫头鹰聚在一起哀嚎。文森特跌跌撞撞地奔出水密舱,旋转舱门旁的阀门,一次性注入了大量的水银到水密舱中,白茫茫的水银蒸汽从上方降下。

无论对人还是对混血种甚至纯血龙类,这种密度的水银蒸汽都是剧毒,麦卡伦先生却并不急于退出。他仍然是那副慵懒淡定的模样,仿佛自己正站在船头眺望着落日,只是那壮阔但凄凉的美令他感受到了些许震撼,那些骨状触手喷出的血浆不知为何哪怕一滴也没有沾染到他的衣襟。

“还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呢?亲爱的玛利亚小姐。”他轻声问。

“请……杀死我!”铁箱中传出疲倦的哀鸣。

“抱歉,那是我唯一不能为您效劳的事。”

文森特预留的一间特等舱里,麦卡伦先生又端上了新的一杯威士忌,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爱喝酒还是喜欢端着酒杯的这个范儿。

八具棺材中的一具也被运到了这间船舱里,麦卡伦先生声称这里面装着生前有名有姓的某人,但他弃沙发不坐,一屁股坐在了棺材盖上。

文森特心有余悸,却还是在电视屏幕上打出了那张陈旧的航迹图,恭恭敬敬地为麦卡伦先生解释他的工作进展:“这是1943年高更亲王号的航迹图,他当时就是用毕宿五作为航标,成功地找到了神国之门。我们在12年的尝试后意识到其中的错误,因为地球自转轴的变动,我们需要对1943年的航迹图做些许的修正,如今我们已经成功地找到了玛利亚说的彩虹之海。”

画面转到一间病房里,一身素衣披头散发的女人对着镜头喃喃自语:“我们渡过了白砂的海洋……我们又渡过了彩虹的海洋……我们在崇山峻岭之间漫步,花树在我们的面前歌唱,每一朵花都唱着颂圣的歌……我们终于看见了那扇伟大的门,它的上下左右无止境,门中映出我们的脸,有的人欢笑有的人痛哭……我们将永生也将死去……我们将与神同行……”

麦卡伦先生扭头望向窗外,天空中满是灿烂的极光,在北冰洋的航线上极光并不罕见,但如此灿烂甚至堪称辉煌的极光,即使是航海经验老到的因纽特人,在北冰洋上航行一生也未必能看到一次,它被称为“女神的裙摆”,据说这是因纽特人的女神此刻正从天空中经过,她以极光为裙,裙摆之大能覆盖整个冰海。

“彩虹之海,原来是这个意思。”麦卡伦先生微微点头。

如果真正观察的话会发现那片极光边缘还有红色和紫色的泛光,像是一层油膜在空虚的界面上流淌。

“正是这样,尊敬的阁下,白砂之海指的想来就是我们之前遭遇的冰风暴,在这片茫茫的冰海上我们似乎航向任何方向都可以,但却存在着一条隐秘的航线,我们首先需要穿越冰风暴,然后穿越极光笼罩的大海,接下来我们就会见到……”文森特说到这里略微迟疑,“崇山峻岭。”

冰海之上当然不会有崇山峻岭,更不会有会唱歌的花树。

麦卡伦先生笑了笑:“没关系,你也不曾走过这条航线,你的一知半解并不令我意外,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能看见那片传说中的山岭了。”

文森特愣了一下:“我……我已经交出了全部的秘密,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我应该搭乘直升机离开。”

“我们的约定是你把这船的死者运到神国之门的门前,然后你才可以离开。”麦卡伦先生凝视着那张星图,“之后你还会作为我们的摆渡人,继续来往于这片海上,我们还有其他的货物等着你运送呢。当然,你会继续收到报酬。你现在知道‘卡戎’这个代号的意思了么?他的工作就是来来往往于冥河之上,问每个死者收取一枚金币。”

“不不!阁下!我已经老了,我只想带着一点钱平安地度过人生里最后的时间!”文森特大惊失色。

“卡戎,我们调查过你的历史,你不值得被相信。”麦卡伦先生瞥了文森特一眼,“你在极北之地里连个跑腿的都算不上,甚至不够格去给那个你看不起的赫尔佐格舔鞋,但你跟他一样觊觎着圣杯。赫尔佐格没能得到的,你得到了,1939年,你跟玛利亚小姐秘密地举行了婚礼,你得到了她的身体和爱情,但你的野心不止于此,你渴望着神国。是你促成了1943年的那次远航,但你自己却没有登上那艘潜艇,最后一刻你害怕了,只是乘坐一艘驱逐舰在浮冰区外等待。远航失败了,但那位有着牺牲精神的舰长在最后一刻把玛利亚小姐送上了救生艇,让你重新得到了她。战争结束了,你只能带着精神受损的玛利亚逃往阿根廷,你在那里藏匿了大半个世纪,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贩卖你压箱底的宝贝,神国的秘密。你再也不敢觊觎门背后的东西,因为聪明的你已经猜到了那可能要支付生命作为代价。三年之前,衰老的圣女压制不住她身体里的东西了,你因为恐惧把她塞进了那口铁箱里,在里面灌满了水泥。你像禁锢一个恶魔那样禁锢了她,但也许你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恶魔。你继续用那张星图和你的伟大探险故事来从我们这里套取投资,你克隆了玛利亚的基因制造了所谓的第二代圣女,但那只是一个空空的傀儡。”

文森特惊恐地向后退去,甚至想拔出藏在轮椅里的手枪,但他不敢,麦卡伦先生在水密舱中已经展示过他的力量了。

什么样的怪物才能令水密舱里的那个怪物痛苦地哀嚎?

“你还侵占了赫尔薇尔和奥尔露恩,她们都出自玛利亚的基因,从20岁到120岁你都钟爱同一款女人。你只是还没机会染指瑞吉蕾芙,因为她确实是最像玛利亚的那个,是你手里最有价值的工具,而她又是性格最麻烦的那个。”麦卡伦先生接着说了下去,“你这一生都在消费身边的人,你也想消费我们,但我们愿意相信你的探险故事,只是因为既然有冥河的渡船就得有个船夫。你自以为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跟赫尔佐格一样,但你们根本看不到完整的世界,不知道在更高处还有什么猎食者等着你们把自己养肥了。”

文森特哆嗦着站起身来,用他因为衰老而脆弱的双膝跪了下去,他根本不敢说话,他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威严压得恨不得趴在地上狗一样喘息。

“别这样卡戎,我们不讨厌坏蛋,我还知道你很多别的坏事呢,比如那个你总是喜欢表演的圣女不死的魔法,这条船上总是备着几个头脑空空的克隆体,你开枪打碎她们的脑袋,然后趁着客户太过震惊不能集中注意力,用些障眼法把尸体换掉,所以他们验尸都没用,因为前面那个圣女确实是死了。但这又有什么呢,只要你对我们有用,我们就会留着你。我只是不希望你继续用女武神的名字来为你的克隆体们命名,那些古老的名字不容被玷污,神的侍女只许身给英雄。”麦卡伦先生挥挥手,“去忙你的吧,我有些私密的话,要跟我们亲爱的瑞吉蕾芙说。”

文森特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急忙从口袋里抠出一把钥匙,临到递给麦卡伦先生的时候却又有点恋恋不舍:“相信您能跟她度过美好的夜晚。”

那是瑞吉蕾芙卧室的钥匙,他一直收在身边,名义上是要时时刻刻监督这个不守规则的女孩。

麦卡伦先生接过钥匙在手中把玩着,语气里似笑非笑:“你要记得神话里说,卡戎的船有时候会不稳,因为船上载了某个太过沉重的灵魂,你的船上就有那么一个。”

瑞吉蕾芙踮着脚尖从卧室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学着夏弥那种用前脚掌走路的步伐,轻盈得像是有股风跟随着她。

她并不知道夏弥是谁,只知道那个女孩是楚所在意的,在楚子航登船的那一天,文森特就把这些影像资料交给了她,要求她反复地学习。

她并不喜欢学习任何人,但她不能在每件事上都逆着文森特的意思,然而她认真开始学,还是从那天夜里她见到楚子航之后。她从未见过在自己面前那么公事公办的人,就像一位严格的边防战士在询问试图跨越边境的人,好胜心从那一刻就开始了。她跟楚子航说的话半真半假,她渴望着离开这条船自由自在地生活和恋爱,有一天她一定会离开这艘始终摇晃的船,踩着这样的步子从草原蹦跳到五光十色的大城市,此前她只遥望过灯火通明的港口。但是这些不能寄托在楚的身上,曾经那些声称爱过她的男孩也没有回到这艘船上来找她,何况是连她跳舞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楚。

她给楚子航唱那首名叫《战士》的歌,单纯就是一时兴起觉得那个男人就是个永远都不会卸下甲胄的怪物。

她甚至有些怀疑那个人是大脑里缺少某些回路,那么屏幕上的女孩到底又是怎么打通那些回路的呢?

她忽然转身,敏捷地后跃,落地的时候已经抓下了墙上的斧枪,威风凛凛得像是图卷中的女战士。

舷窗边的沙发上,戴着鸟喙面具的男人坐在窗外照进的灯光里,他的声音里带着温和的笑意:“这个凶猛的劲头确实配得上‘瑞吉蕾芙’这个名字。”

他指了指墙上,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一件波西米亚风格的夏裙,夸张的色彩搭配看起来并不很高级,甚至有些轻佻:“试着穿上那件裙子,带他重温那个秋天。人若能在美梦中拥抱死亡,也好过在回忆中度过余生。”

当瑞吉蕾芙从那件裙子上把视线转回来,窗边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