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聊园词社社集的基本情况

词社得名的聊园，有典型的园林景致，在此举行社集，实为惬心之举。受清代以来填词图的影响，聊园主人谭祖任依托词社，将“填词图的征题与词社活动又结合起来，推动了词人之间的交往唱和”(16)。《聊园填词图》有四幅(17)，分别为汤涤、姚华、溥儒、刘含章所作，画各有题，汤涤：“聊园填词图。篆青先生吾兄命画即正。汤涤”；姚华：“聊园填词图。落絮黏泥过，闲花惹梦新。几回宁耐脱艰辛。松下竹边吟瘦草堂人。　　墨慰金壶泪，笺除玉笥尘。画中词意政三分。依约二分寒思一分春。《南柯子》。乙丑东坡生日写并题，即似瑑卿词长齐年两政，姚华茫父”；刘含章：“聊园填词图。丙寅春写以篆青先生雅属。含章”；溥儒：“故国青山夕，荒园乱木交。芙蓉开旧馆，风雨落空巢。荷净无余盖，篱倾不系匏。变衰何限意，秋气满塘坳。篆青社长命写聊园填词图，并录西山旧作奉题。辛未秋，溥儒”，同一主题的四幅画，除汤涤的之外，有三幅标明了时间，前后跨越了六年时间：乙丑年（1925）东坡生日；丙寅年（1926）春；辛未年（1931）秋。填词图之后，更有黄节、关赓麟、林志钧、赵椿年、傅岳棻题诗(18)，每首题诗之前均有题序。黄节七律一首，前题序曰：“壬申（1932）九月，余说变雅后不复为诗。癸酉（1933）寒食，晚饭聊园，篆青先生忽问聊园填词图卷题句就未，如梦惊醒。盖篆青于去夏以此卷属题，阁置经年，久忘之矣。急归检出，中夜成句，明日题以复篆青，勿谓拙诗沉迟，伤心可知也。清明日，微雨中，黄节并记”；关赓麟七古一首，题序曰：“篆青同年社长以聊园填词图属为题诗，事冗，久无以应，因忆三十年来故都社事之变迁，述其故实为长言纪之，录呈教正。甲戌（1934）夏。弟赓麟”；林志钧七律一首，题序曰：“篆青先生属题即乞教正。丙子（1936）春日。弟林志钧”；赵椿年七律二首，题序曰：“瑑青仁兄世先生正题，时有粤行，并以赠别。丙子（1936）暮春。弟椿年”；傅岳棻七律一首，题序曰：“瑑青吾兄同年吟正。庚辰（1940）末伏。娟净傅岳棻”(19)，填词图后的题诗活动从壬申（1932）持续到庚辰（1940）。作为因词社而生的填词图，一定不会缺席以词系图，除了上文已举的社友姚华《南柯子》词外，今就文献所及，还可胪列如下：寿鑈《法曲献仙音·乙丑嘉平聊园词社第一集为谭瑑青题填词图》(20)、金兆蕃《八声甘州·题谭篆青祖任聊园填词图》(21)、夏孙桐《石州慢·题谭篆青聊园填词图，用遗山体》(22)、邵章《八声甘州·谭篆青同年祖任聊园填词图》(23)、邵瑞彭《六幺令·题谭篆青聊园填词图》(24)、向迪琮《一寸金·瑑卿词长以聊园填词图属题》(25)等等。四幅《聊园填词图》以及后面的题诗与词社社友的题图词，如果将它们联系起来看，就会发现其中蕴含着诸多有关聊园词社的信息：假设我们以聊园填词图作为聊园词社存在的外在标识的话，那么聊园词社至少存在了十五年；聊园词社不仅影响到当时的词人，而且用填词图关联到相关的画家、诗人等，虽然这些画家、诗人可能不善作词；聊园词社第一次社集的时间为乙丑年（1925）腊月十九日，这一天为苏东坡的生日，作词主题即为题聊园填词图，限题不限调；聊园主人谭祖任离北京回广东的时间应在丙子年（1936）暮春；等等，这些对于我们深入了解聊园词社无疑是非常有价值的。

聊园词社社友基本上人各有词集，虽然词集在一定程度上经过作者本人的挑选与编辑整理，如夏孙桐《悔龛词》曰：“谭篆青诸君又结聊园词社，一岁中积十余阕，平生所作，斯为最多，要不足存也”(26)，邵章曰自己的《云淙琴趣》乃“爰选令、慢二百首”(27)而成，但依然保存了一定量的聊园词社社作。邵章的《云淙琴趣》，基本“依年次分”(28)，这更为我们深入了解聊园词社提供了便利。下面我们将选取夏孙桐《悔龛词》《悔龛词续集》《悔龛词集外》、汪曾武《趣园味莼词》、金兆蕃《药梦词》、邵章《云淙琴趣》、姚华《弗堂词》这几部词集来互相对照，试图借助相关文献，还原聊园词社社集的大致情况：

乙丑（1925）冬第一次社集。除以词题聊园填词图外，还因这一天是苏东坡生日，在赏鉴了明万历朝画家孙雪居的《东坡笠屐像》后，夏孙桐作有《永遇乐·东坡生日社集，题孙雪居画笠屐图》，邵章作有《永遇乐·东坡生日题孙雪居画儋耳笠屐像》，姚华作有《永遇乐·东坡生日题孙雪居笠屐图四声谱坡词，景疏楼作，兼呈六禾、瑑青，并粤东人》，奭良作有《永遇乐·坡公生日题孙雪居笠屐图》，等等。

丙寅（1926）社集。有《兰陵王·咏柳》，夏孙桐、邵章、奭良、寿鑈等有作；《天香·芍药》，夏孙桐、邵章、奭良等有作。展重阳会，夏孙桐、奭良、邵章等作有《惜黄花慢》，姚华作有《浪淘沙》，词序曰：“九月十九日，石工约集词社同人为展重阳，病不克与，走笔赋呈，不耐苦吟，聊慰猎心耳”，等等。

丁卯（1927）社集。“岁丁卯之春，京师有聊园词社……尝以清词人京城故居命题，同人分咏之。朱竹垞‘古藤书屋’也，纳兰容若‘渌水亭’也，顾太清‘春红雨轩’也，厉樊榭‘柏叶亭’也，承子久‘小雅堂’也，周稚圭‘双柏堂’也，许海秋‘我园’也，王半塘‘四印轩’也”(29)，夏孙桐作有《绛都春·分咏纳兰容若渌水亭》，金兆蕃作有《绛都春·洪稚存卷施行阁》，谭祖任作有《绛都春·分咏京师词人第宅得黄仲则法源寺寓舍》，邵章作有《卜算子·四印斋》，奭良作有《绛都春·社题咏徐虹亭双椿老屋》，寿鑈作有《绛都春·聊园社集分咏京师词人第宅，得陶凫芗红豆树馆，地在今上斜街》，邵瑞彭作有《绛都春·周稚圭双柏堂》，陈匪石作有《绛都春·我园》，等等。八月十六日社集，夏孙桐作有《霜花腴·八月既望社集，用梦窗韵》，邵章作有《霜花腴·和梦窗》，金兆蕃作有《霜花腴·用梦窗韵》，寿鑈作有《霜花腴·踵梦窗韵自题珏庵填词图并简同社诸子》，等等。邵章、邵瑞彭重阳节举词社，夏孙桐作有《安公子·丁卯重九，用屯田远岸收残雨体》，金兆蕃作有《安公子·重阳，伯、次公举词社》，邵章作有《安公子·重阳》，等等。赵椿年招同社滂喜斋夜集，夏孙桐作有《满庭芳·赵剑秋招同社滂喜斋夜集》，金兆蕃作有《满庭芳·赵剑秋前辈招滂喜斋夜集，出示吕夫人词稿》，邵章作有《满庭芳·冬夜集滂喜斋》，向迪琮作有《满庭芳·滂喜斋夜集并柬剑秋词长桐华夫人》，等等。

戊辰（1928）社集。《许宝蘅日记》1928年2月26日条载：“赴谭篆青约，聊园词社第一集。夏闰枝、汪仲虎、李星桥、金篯孙、赵剑秋、三六桥、陆彤士、邵伯、路金坡、寿石工，主客十二人，拟题为《氐州第一·咏春雁》《东风第一枝·咏早春》，三时散”(30)。《许宝蘅日记》1928年4月1日条载：“六时到藕香榭，夏闰枝、李星桥约聊园词社第二集，到者赵剑秋、汪仲虎、三六桥、邵伯、袁文薮、陆彤士、谭瑑青、邵次公、寿石工、章曼仙，未到者金篯孙、路金坡，前集《氐州第一·咏春雁》以曼仙作为最，《东风第一枝·咏早春》以星桥为最、篆青次之，伯、仲虎、金坡、六桥皆有作。九时归”(31)。《许宝蘅日记》1928年4月8日条载：“一时到三六桥寓，约词社诸君饮，看杏花”(32)，此次社集，夏闰庵作有《燕归梁·双凤砚斋杏花》，三多作有《燕归梁·词人同人集余斋赏杏花，同用此调》，金兆蕃作有《燕归梁·六桥举词社，庭有古杏，老干著花几满，百年外物也》，汪曾武作有《燕归梁·咏双凤砚斋杏花》《风流子·咏三六桥藏纳兰双凤砚》，袁文薮作有《风流子·六桥藏双凤砚为纳兰容若旧物禊饮共赋》，邵章作有《燕归梁·三六桥多寓斋老杏》《风流子·纳兰容若双凤研》，等等。《许宝蘅日记》1928年4月16日条载：“夜二时归。闰老函送《杏花词》，篯老送《古杏》及《双凤砚》词”(33)。《许宝蘅日记》1928年4月29日条载：“到团城承光殿，篯孙约词社第四集，分题为承光殿古松，相传曾封为翠云侯，调寄《瑞鹤仙》”(34)，此次社集，邵章作有《瑞鹤仙·团城古松》，路朝銮作有《瑞鹤仙·篯孙属咏团城古松》，汪曾武作有《瑞鹤仙·团城古松金篯孙招饮承光殿》，等等。立夏前一日，汪曾武招社集，汪曾武作有《春夏两相期·戊辰立夏前一日，招集稷园，词社赏芍药、咏金带围》。因金兆蕃“将去旧都，闰枝、仲虎、剑秋、星樵、曼仙、彤士、伯、六桥、金坡、篆青诸君饮饯”而社集，夏孙桐作有《迷神引·饯金篯孙南归》，邵章作有《迷神引·送金篯孙南归》等。

己巳（1929）社集。姚华招集，姚华有词《南歌子》，词序曰：“早春治具，闰老来而倬庵谢病，明日词至，依韵和之”。立春日社集咏春饼，夏孙桐有词《探芳信·己巳立春日社集，咏春饼》。社集咏杏花，夏孙桐作有《燕山亭·和道君北行见杏花作》，金兆蕃作有《燕山亭·和道君见杏花作，聊园社题也》，姚华作有《燕山亭·和道君北行见杏花作，同倬庵原韵》，邵章作有《燕山亭·和宋徽宗》等。十二月廿六日，汪曾武在寓斋招社集，因赵武灵王箭簇赋词，夏孙桐作有《永遇乐·赵武灵王箭簇，出邯郸城西铁箭岭》，汪曾武作有《永遇乐·招词社同人寓斋小饮，夏闰庵出示所得赵武灵王箭镞因以为题》，邵瑞彭作有《永遇乐》，词序曰：“己巳十二月廿六日，聊园社集，汪仲虎鹣龛、夏闰庵丈携示赵主父箭镞二枚，盖得自邯郸道上者，即以为社题，限此调”(35)，邵章作有《永遇乐·赵主父箭镞和稼轩》，等等。

庚午（1930）社集。姚华《弗堂词》载：“词社同人仿庚子秋词之例有庚午春词之约，选于唐、五代、宋词凡十有四家，二十有三调，二十有九阕，依调拟作，不命题，不限韵”(36)，可惜词社社友的相关词作在所检样本词集中没有著录。

辛未（1931）社集。检索未发现本年聊园词社社集的相关信息。

壬申（1932）社集。“壬申九月，钱菊人姊丈寄赠高宗纯皇帝御题吾家趣园额字拓本，谱此奉酬”，汪曾武作词《感皇恩》(37)，听到这个消息后，词社成员相继撰词，汪曾武作《绮罗香》词“酬闰庵、味云、星樵、啸麓、伯、次公题御笔趣园拓本及漱红馆诗稿”(38)。

癸酉（1933）社集。溥儒、溥僡招集赏海棠，夏孙桐作有《江神子·萃锦园看海棠，分韵得秾字》，汪曾武作有《满庭芳·溥心畬、叔明二王孙招游萃锦园赏海棠》。中秋后三日，汪曾武在趣园举词社，路朝銮作有《琐窗寒》，词序曰：“癸酉八月，重游故都，仲虎觞余趣园，载赓词社。时雨萧瑟，秋意满襟，余亦将遄返海滨矣。别后用清真韵，赋寄仲虎兼同社诸子”(39)；汪曾武作有《倾杯乐》，词序曰：“癸酉中秋后三日之集词社，风雨骤至，同人清兴不浅，笠屐而来。闰庵以趣园雨集为题，漫成此解”；邵瑞彭作有《齐天乐》，词序曰：“趣园雨集，予以羁旅返京，未与佳觞，仲老损书见告，已近重九矣。赋寄同社诸老”；夏孙桐作有《华胥引·趣园雨集》；邵章作有《夜飞鹊·趣园雨集和美成》；溥儒作有《百尺楼第一体·趣园雨集》；等等。冬月十五日社集，夏孙桐作有《绮寮怨·癸酉月当头日社集书感，用清真韵》，邵章作有《绮寮怨·癸酉月当头日社集和美成》(40)，谭祖任作有《探芳信·月当头日聊园社集呈同座诸公》(41)，路朝銮作有《疏影·闰老、瑑青以月当头夕宴集聊园书来索词赋此奉寄》(42)，汪曾武作有《月华清·月当头日社集和闰庵》。立春(43)社集，以荔枝茶为题，汪曾武作有《荔枝香近》，词序曰：“立春日聊园社集，以荔枝茶为题，从四印斋景明椠元巾箱本清真集句法，和美成”；邵章作有《荔枝香近》，词序曰：“岁除立春，聊园社集，瑑青出荔枝茶饷客，遂以为题，限美成词调”；等等。

甲戌（1934）社集。三月十五日社集，汪曾武作有《高阳台》，词序曰：“韵事消沉端居幽寂，良朋戾止，旧社宜开，用道先声，还期嗣响。三月十五日集词社作。”溥儒招社集，萃锦园赏海棠，夏孙桐作有《金明池》，词序曰：“溥心畬、叔明两王孙招集萃锦园看花，雨阻未至，用少游韵柬谢”，汪曾武作有《八声甘州·心畬王孙招赏萃锦园海棠分得还字》。蛰园赏牡丹，夏孙桐作有《绛都春·蛰园赏牡丹》，汪曾武作有《绛都春·蛰园赏牡丹和闰庵》。七夕社集，夏孙桐作有《摸鱼儿·七夕社集，和邵次公》。冬月二十三日社集，汪曾武作有《台城路·冬月廿三日重集词社谱此代柬》等等。

乙亥（1935）社集。二月，夏孙桐、谭祖任招社集，汪曾武作有《青玉案·二月社集限调和方回》，杨寿枏作有《青玉案》，词序曰：“二月十二日，闰枝、瑑青兄招饮词集。”(44)三月，汪曾武寓斋集，汪曾武作有《倾杯乐》，词序曰：“寓斋小集，息厂属纪前游，为拈此解。”仲秋，汪曾武寓斋集，夏孙桐作有《锁阳台》，词序曰：“陶斋昔赴欧西考察政治，购埃及古刻甚夥。余得其造像拓本，或云五千年前女王也。袒胸被发，冠如鸟形，手执镜制，甚异。无题识，征同社赋之”；汪曾武作有《女王曲》，词序曰：“乙亥仲秋，寓斋词集，闰庵属以所藏埃及女王画像拓本为题。是碑端忠敏同门考察政治，西洋购石携归，拓本罕觏。溥心畬知女王为殷时人，生时有文在手，左右各一，曰水、陆，卓有武功，雄长欧西，象戴凤冠，手持明镜，姑就所知，率成二解。”重九社集，汪曾武作有《罗敷艳歌》，词序曰：“乙亥重九，同人宝藏寺登高，归饮聊园题壁”；汪曾武继作《翠楼吟》，词序曰：“前词意未有尽，谱此足之”；等等。

丙子（1936）社集。溥儒招集萃锦堂赏海棠，汪曾武作有《临江仙·萃锦堂赏海棠分韵得疑字》。

丁丑（1937）社集。元日，汪曾武以词寄词社同人约社集，汪曾武作《迎春乐》多首，词序分别有“丁丑元日寄词社同人从屯田体”“前调和倬庵”“前调再和倬庵订集词社”等。正月十四日，汪曾武在趣园招集聊园词社社集，汪曾武作有《迎春乐·前调酬词社同人四叠前韵》，曰“喜聊园旧雨依然好，结习难忘了”；《迎春乐·新春重集词社八用前韵索和》，曰“聊园沈寂音书报，韵事年来少。幸吟朋依旧吟怀好，莫错过，新春了”，以及《集贤宾·上元前一日重集词社即送公渚还青岛》。邵章在此次社集中作有《迎春乐·鹣庵约上元前一日重举聊园词社》《浪淘沙·上元前一日趣园午集》等等。

以上是根据部分词人别集整理出来的聊园词社社集的基本情况，当然这是一份不完全的数据样本，但即便如此，我们依然可以突破先前有关对聊园词社的认知：聊园词社存续的时间从1925年冬到1937年上半年；即使聊园主人谭祖任1936年暮春离京返粤，但1937年上半年词社仍以聊园之名活动；词社社集地点并不是固定在谭祖任的聊园，而是有时在汪曾武的趣园，有时在溥儒的萃锦堂，有时在周边风景名胜之地；等等，这说明聊园词社是一固定的词社名称，词社并未因为聊园主人的离开而立马解散，亦并不在乎社集是否在聊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