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truism　利他主义

如果你居住在一个略有规模的小镇或城市里，在任何一条主干道上的散步很快就会变成一次内疚之旅。你路过乞讨或街头卖报的流浪汉，路过睡在门口的赤贫者，最糟糕的是，路过那些拿着写字板的“慈善抢劫者”，他们向你露出友好的微笑，问你是否有时间聊聊，而你心里只想让他们走开。如果你打开电视或报纸，就会看到更多有关困境中的人和呼吁慈善的故事。你要么成为非常热心的利他主义者，要么成为独自快乐的自私者，即使有人不断提醒我们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来帮助别人，我们也不会感到难过。

遇到这种不和谐的情形时，我们倾向于依靠心理疏导来让自己感觉好一些。比如以上情况发生时，减轻负罪感的一个方法就是说服自己：没有人是真正的利他主义者，每一项表面上的慈善本质上都是伪装下的利己行为（参见“自私”）。行善者只是确保包括自己在内的每个人，都觉得他们很伟大。

表面上的利他主义当然包含自私的动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行为不值得钦佩。塞涅卡写道：“当人们坐在生病的朋友床边时，我们尊重他们的善良动机。但是如果人们这样做是为了获得遗产时，他们就像等待腐肉的秃鹫。”我们经常从利他行为中获得一些私利，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总是或者仅仅是为了私利而采取善行。如果在人们不愿行善的时候，我们为了让他们去做而表扬他们，那也不合常理。

事实上，几乎没有人是彻底的利己主义者。人们很少需要像教育孩子那样劝说他人为别人着想，但是对孩子的教育忽略了实施起来最困难的一件事：我们到底应该为他人着想到什么程度？不伤害他们就够了吗？还是应该积极地表现出没有私心，为他人的最大利益而付诸行动？

有些哲学家认为，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追求自己的利益，同时符合他人的最佳利益。18世纪的英国哲学家伯纳德·曼德维尔在《蜜蜂的寓言》中提出了这一观点，他也是最早提出这一观点的哲学家之一。曼德维尔把社会比作一个蜂巢，其中每一只蜜蜂只需做它生来就该做的事，就能服务于整个蜂巢。蜜蜂不为他人着想，但是它们的工作却帮助了他人。他认为，人类也是如此：每个人照顾好自己就是照顾好别人。

与曼德维尔几乎同时代的亚当·斯密提出相似观点，经常受到人们的青睐。在谈到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时，他写道：“我们所期待的晚餐不是来自屠夫、酿酒师或面包师的仁慈，而是来自他们对自身利益的关心。”然而，这种反对政府过度管制的论点并不意味着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照顾好自己。事实上，斯密信奉“道德同情”，这是人类对他人痛苦的一种基本反应，它促使我们采取行动来缓解这种痛苦。曼德维尔的乐观主义认为自我利益和他人利益总是协调一致的，当然这种想法对斯密和大多数思想家来说都过于乐观。

与曼德维尔持不同立场的是功利主义者，他们主张我们应该平等地考虑每个人的利益，而不是把我们自己或家庭的利益放在首位。如果你每年把数千英镑2花费在无聊的乐趣上，几乎没有（或者根本没有）提升你的整体幸福，但是这些钱原本可以改变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那么你就没有尽到你的道德责任。目前，彼得·辛格是这一观念的著名倡导者。他认为，为了适度舒适的生活，我们有责任把多余的东西送给别人。这种做法只不过是严密地遵循了一个无可争辩的原则，即“如果我们有能力防止一些糟糕的事情发生，又不因此牺牲任何同等重要的道德，我们就应该这样做”。

这是一种很高尚的哲学，很少有人能达到这样苛刻的标准，包括那些自称功利主义的人。但是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一个值得追求的标准。逃避其逻辑的唯一方法，除了无视它之外，就是要么否认每个人的利益都是平等的，要么否认道德要求我们公正地考虑每个人的利益。第一种选择似乎站不住脚。那我们该如何论证第二种选择呢？

伯纳德·威廉姆斯通过倡导他所谓的“人的独立性”来进行证明。威廉姆斯认为，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同胞当成彼此幸福的承担者。高品质的生活需要和一些人保持特别的关系，因此我们承担的义务和责任将因关系的不同而异。当然，从上帝的角度来看，你的兄弟和远在千里之外的陌生人具有平等的生命，但是我们不是俯视一切造物的神，而是有着各自特定生活的人。

孔子的“角色伦理”认识到了这一点。在他的思想体系中，道德责任取决于你的社会角色：父亲对儿子的特殊责任不同于统治者对公民或者教师对学生的责任。因此，他的指导原则简单地说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参见“义务”）。这是一个互不干涉的原则，并不要求我们像帮助自己或家人一样帮助陌生人。

儒家的指导原则与耶稣秉持的严格要求形成鲜明对比，耶稣说：“像别人对待你那样去对待别人。”和后来的功利主义者一样，耶稣主张极端的公正，这就是为什么他告诉门徒：如果他们想追随他，就必须自愿抛弃家人。即使我们反对绝对公正的要求，也可以尝试变得更无私一点。我们不必因为自己不如那些完全否定私心的圣人而自责，但是，这并不是说我们不该仅仅出于同情去释放善意，或者多走一段路去帮助别人。

参阅：“慈善”“义务”“同理心”“自私”

拓展阅读

伯纳德·曼德维尔，《蜜蜂的寓言》（Bernard Mandeville, The Fable of the Bees）

J. J. C. 斯玛特和伯纳德·威廉姆斯，《功利主义：赞成与反对》（J.J.C. Smart and Bernard Williams, Utilitarianism: For and Against）

亚当·斯密，《道德情操论》（Adam Smith, The Theory of Moral Senti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