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宗祥蓦的住了手,急促喘息着,怒气尚在胸中激荡。
一时间酒窖静了下来,壁上所有的影子一动不动,只听着越来越大的火势“噼啪”作响。
宋宗祥转过身:“你说的是真的?”
宋宗英见宋宗祥终于住了手,忙跑上前去看谭稚谦,谭稚谦血痕累累,几乎只剩一口气,宗英既心疼又愤恨,谭稚谦慢慢恢复了意识,痛苦地看着宋宗英。
宋宗祥又加重了一句:“我问你呢,你说的是真的?”
宗英看着仍是震怒的宋宗祥,哆嗦着双唇,又惊又惧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谭稚谦微弱但坚定道:“不,宗英,跟我走,不要嫁给侯府……”
话未说完,宋宗祥怒火又起冲上前,宋宗英跪在地上死死拦住,哭喊道:“哥,我给你跪下了,你饶了他吧,饶了他吧——”
宋宗祥:“敢做这种狗彘之事,我饶得了他吗!躲开!”说着一把推开宗英,“咣”照着谭稚谦狠踢一脚,谭稚谦痛得躬起了身子。
谭稚谦虚弱道:“我没有……我没有……”
宋宗英眼睛红了,扑上前抱住宋宗祥的腿,忽然看到他腰间的手枪,想都不想一把抓下,对准了自己的头,尖叫:“你打吧,打死了他我也不活了。”
宋宗祥惊得停住,七虎上前就要夺枪:“大小姐,快给我,当心走火。”
宋宗英已有些失去理智,大叫:“退开,退开!不然我就开枪了!”
七虎急得要上前,被宋宗祥伸臂拦住,两人往后退了两步,宋宗祥道:“宗英,别干傻事啊!是他负心,你反而要为他殉命吗?”
宋宗英呆呆的:“殉命?殉命……”突然对谭稚谦道,“你爱不爱我?”
谭稚谦点头:“爱,当然爱……”
宋宗英一丝笑容:“好,那我们就一起死!”
宋宗祥大叫:“宗英!”
宋宗英举枪对着谭稚谦:“你既负我,我就先打死你,然后再殉你而去。”
一时间时光凝止,只见宋宗英颤抖着枪口对准谭稚谦的头,谭稚谦本已疼得咬牙,此刻更是冷汗直冒。
宋宗祥和七虎心惊胆颤地看着。
宋宗英扳机一扣,只听“砰”的一声,谭稚谦向旁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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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夜空蓦然一声枪响,惊得湖边鹤唳,乌鹊惊飞。
竹林中急驰的谭逸飞猛打住马,四下略顾,穿林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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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稚谦肩头中枪惨呼倒地,满是冷汗,已没有呼痛的力气。
宋宗英怔怔地看着枪口:“你躲什么?你不愿为我去死?”
谭稚谦已痛得说话无法连惯:“不……不……我不愿……”
宋宗英闻言惊怒,头脑已极为混乱:“你不愿?原来你全是骗我的!全是骗我的!”
宋宗祥:“宗英,此人非但薄情,还如此苟且贪生,你为了他执迷不悟,此刻还不醒吗!”
谭稚谦急得解释:“不……你听我说,我不愿……糊里糊涂死去,纵是……纵是一死也得先还我一身清白!!”
周围酒匣燃得噼叭作响,谭稚谦微弱断续之音,在宋宗祥的吼声和宋宗英的悲泣中几不可闻。宋宗英全身发抖,泪流满面,怔了片刻,纷乱痛心至极,忽然她大喊一声起身一头往酒窖出口跑去,恍惚间重重跌在地上,宋宗祥不及去扶,宋宗英已将枪对准自己的头按动扳机:“骗我的骗我的,全是骗我的……”惨笑道,“哈哈哈!”
“砰”的一声,昏暗中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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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祥大惊扑向前,只见宋宗英已精疲昏死在地上,一只手紧握她执枪之手,向窖顶开了一枪。
七虎惊喜道:“谭先生!”
就见谭逸飞沉沉于宋宗英背后,缓缓起身,忽然面露惊色,直奔向二人身后。跌跌撞撞下楼梯的声音接着响起,魏永更几乎滚爬了进来,不及向宋宗祥和七虎打招呼,已大叫着奔向谭逸飞。
宋宗祥和七虎回首,这才发觉竹匣已被全部烧光,火势已蔓延到装酒的木桶,谭逸飞拿起水枪急喷,众人赶快脱外衫的脱外衫,扯盖布的扯盖布,一同扑打火苗,情急之下宋宗祥大喊一声,竟一个人就将大水缸搬了起来“哗”地倾洒火源,终于将火扑灭。
酒窖顿时一片漆黑,只听见众人急促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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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魏永更拉亮电灯,立现出酒窖狼籍一片,他惊叫:“啊,烧了!烧了!这、这全是洋行要的货啊,后天便要送的呀,这下咋办,咋办?还有这、这桶也全烧了。”魏永更越急越口吃,说得众人都心烦意乱。
谭逸飞理清着纷繁的思绪:“不碍的,魏老哥,天亮后叫兄弟们早点过来,把窖里清理干净,全力赶货!”
魏永更:“等、等什么天亮,我这就去把他们都喊起来!”谭逸飞叫不住,魏永更已一步并作三步急急地出窖而去。
谭逸飞:“多谢大队长和七爷相助,先不多说,咱们先把人抬出去吧。”
宋宗祥点头,抱起宋宗英便往外走,又忽的站住,回身看向地上刚刚醒来的的沈凤梅。
沈凤梅迷迷蒙蒙地看着眼前一切,只觉昏昏黄黄的灯光烟霾,映着几人男人的身影。她第一眼便看到了宋宗祥,蓦然一喜,“啊”的惊呼了一声,忽然她脸色突变!
宋宗祥是如此鄙夷如此冷漠地看着她,如同看一件肮脏不堪之物,沈凤梅心中一抖,目光一垂,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仅穿着棉布肚兜和纱衬短裤,丝质裤带松松地垂在地上,如此裸露又是全身湿漉,顿觉极度惊恐和无地自容,她倦缩一团抱住胸,无助地惊叫:“谁?是谁……我……”
七虎:“你什么你?不要脸的妖精!怎么就没烧死你们!谭先生,咱们出去,让他俩在这现着。”
七虎拽上谭逸飞便走,谭逸飞回头看去,谭稚谦已痛得昏死过去,沈凤梅不停抖着。
谭逸飞忽的停住:“七爷,不能不管。”
七虎:“这种狗男女你还管?按镇规是要游街三日的,别脏了你的手啊。”
七虎使劲拽着谭逸飞,却见谭逸飞竟用力甩开七虎,一步步向沈凤梅走去,沈凤梅吓得缩着:“谭先生……”
“哗”谭逸飞脱下青衫盖在了沈凤梅身上,沈凤梅立时象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赶快紧裹住全身,感激地看着谭逸飞,又惊怕又难堪地说不出话来。
谭逸飞正色道:“七爷,烦请扶起谭教习,咱们出去!”
他话音不高,却自成一股凛然之气,七虎竟顺从地呆呆上前将谭稚谦揪起来扶住。宋宗祥沉沉看着,就见谭逸飞毅然抱起了沈凤梅,沈凤梅骤然感到了谭逸飞体温的温暖,情不自禁紧紧搂住了他,象一个摔下崖之人抓住了救命绳索一般紧紧搂住。
只听窖口传来一声惊叫,穆雪薇慌慌张张地进了酒窖,谭逸飞和宋宗祥不由怔住。
穆雪薇见一身湿透,衣不蔽体的沈凤梅竟被谭逸飞抱在怀中,不由一怔,随之大急,奔过去就要将沈凤梅扯离开来:“放开她放开她,她怎么会在窖里啊?”
谭逸飞此时唯有不理,一言不发急步向窖门走去,不顾雪薇在后面叫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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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酒窖,一阵寒风扑面,东方已渐渐发白。骤然的冷冽令沈凤梅不由一缩,更紧的搂住了谭逸飞。
一昏昏人影挡在身前,正是缪世章,他仍是一双深邃双眼,和谭逸飞对视着。谭逸飞方才还想明明叫雪薇在客栈等候,她怎会独自夜奔而来,现下全然明白。
后面腾腾的脚步走,众人皆走出酒窖,穆雪薇追上:“逸飞,逸飞,你和她,你和她,你……”
谭逸飞喝止:“雪薇,酒窖失火,你不问我们有没有受伤,怎么反来胡猜乱嚷?从小受教要端庄衿持,表妹你竟全忘了吗?”
谭逸飞如此严肃地一喝,令穆雪薇稍稍回过了神,呐呐道:“你……你……”
缪世章:“穆小姐,就由在下来为你解释。这本是谭先生金屋藏娇惹出的玩火自焚!”
一句话令所有人皆惊,穆雪薇更是惊叫得站立不稳。
谭逸飞:“会长也曾读圣贤,竟然无中生有!在下没工夫计较,先把他们送去医馆才是。”
说完不理众人,径自走向马厩,却被宋宗祥挡身拦住:“慢!不把事说清谁都不能走!”
沈凤梅:“谭先生,请放我下来,我和大队长说清楚。”
谭逸飞小心地将沈凤梅放在地上,沈凤梅紧裹着谭逸飞的长衫,双腿露在外面,在这冬日寒晨,不禁冻得嘴唇发紫。
缪世章:“沈老板想为谭先生圆谎吗?呵,只是东窗既已事发,又怎么掩得住啊?你们早已吟箫生情,你那会儿一心想攀大队长高枝,你二人之情就还不露声色,幸得大队长和夫人斩断你的贪念,你二人就重拾旧情,你假意三番两次要离开九仙,谭逸飞却数度暗暗将你接回,为了隐密,他就将你藏于酒窖,方便你二人苟且幽欢。”
谭逸飞和沈凤梅甚觉荒谬,沈凤梅已气得全身发抖,谭逸飞出言喝止:“一派胡言!”
缪世章却接着往下说:“谭逸飞早已布下机关,煽惑大小姐和谭稚谦去私奔苟合,却棋错一招让谭稚谦躲在酒窖,沈凤梅本是娇颜媚骨,窖中昏暗自以为情郎驾至,谭稚谦却误为大小姐玉体,二人便做下这不齿之行。哼!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穆雪薇惊叫:“啊——”
宋宗祥闻之震惊:“宗英逃婚原是你的主意!”
谭逸飞尚保持镇静:“大队长怎会轻信一面之词,他三人伤势甚重,应速送医馆才是。”
宋宗祥赶忙看了看怀中的妹子,宋宗英面红唇白,全身发抖,宗祥叫道:“虎子,快送宗英回府,莫惊动元钦,再急速请安大夫前来!”
七虎答应一声,将宋宗英扶上马驰去,谭逸飞正要跟上,却被缪世章拦住:“谭先生对有情人还真是关切倍至。这样,我问先生几句话,你要是赶着去医馆不妨脱口而出。”
谭逸飞皱眉:“请!”
缪世章:“先生与沈老板是否均擅箫,并互为知音?”
谭逸飞:“是,但此知音……”
缪世章打断:“沈老板上次离镇是否先生抱回?”
谭逸飞:“是,但这抱字实乃……”
缪世章:“沈老板这次离镇是否先生暗中派魏老哥前去追赶?”
谭逸飞:“是,但那是……”
缪世章根本不等谭逸飞说完:“追回之后便暗藏于酒窖,请问这酒窖可是先生的?”
谭逸飞:“这两句根本径庭,怎可连问?”
缪世章:“先生休顾而言他,这酒窖可是先生的?”
谭逸飞:“是!”
缪世章冷笑:“如此便不言而喻。”
宋宗祥面色冷得可怕,穆雪薇嘤嘤低泣了起来。
谭逸飞:“分明是混淆是非!”
缪世章却不依不饶继续讲下去:“你让魏老哥替你接回沈老板,趁夜色藏在窖中,这会儿你也没闲着,在大队长府上巧言辞令,众人皆醉之时你就到后院挑拨大小姐叛离大队长,做出这种荒唐事!此事要是风传全镇,宋府定然颜面尽失,侯府也必震怒,不正中你下怀吗?”
谭逸飞心头一震,“唰”宋宗祥已举枪对准了他,沉声吼道:“你到底是何居心!”
“宋大哥,不要啊!”穆雪薇大惊,不假思索挡在谭逸飞身前。
一时众人皆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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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还是黑蒙蒙,星月依稀。
魏永更的大锣响彻全镇:“酒仙昨夜失火,酒坊的兄弟快、快起来赶工喽!……酒坊的兄弟快起来赶工喽!”
“咣咣咣”的锣声和奔跑声远去,一些人家的窗子先后亮起了灯火。
魏永更又急又悔,悔不该将隐藏沈凤梅之事瞒着谭逸飞,他拿自己当过命的兄弟,自己却给他惹下这么大的麻烦……他唯有不知疲倦地拼命跑拼命喊,不多时将众酒工集合到钱记茶馆门前。
魏永更“咣咣”敲了几下锣:“昨夜咱酒窖失、失火啦,烧了洋行的货,兄弟们,今天拼、拼把劲,咱快给赶出来吧。”
众人:“谭先生待咱如同兄弟,咱不能让他着急啊,走!快走!”
魏永更上了马,大家都急步跟在他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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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枪口近在眼前。
谭逸飞本已盛怒,黑洞洞的枪口反令他立显军人特质,迅速冷静下来:“雪薇,你且站一旁。大队长,我若有这个念头,何用如此周折?舍妹与大小姐情同姐妹,只需她一句邀约,大小姐定会欣然相伴,这时候离镇时机无数。那天我不过看大队长和夫人为此事借酒浇愁,一时多事替二位劝了几句,怎反倒受此牵连?”
宋宗祥想了想,放下枪。
缪世章:“先生真擅诡辩,如此大事居然想一语勾销。我问你,你日夜开工还供不应求,昨日你为何故意放工一晚,甚至连值夜都不留一个人?”
谭逸飞:“正因日夜开工,兄弟们都疲惫不堪,若不及时休整休整,哪天精力不济出了次品,我岂非得不偿失。”
缪世章:“为何谭稚谦和大小姐会洽洽出现在酒窖之中?”
谭逸飞突然反问:“问得好!缪会长又如何知道大小姐在酒窖之中,退一步讲,你既然知道大小姐现身酒坊却为何不立即送她回府,反去禀告大队长?你若不知酒坊出了事却为何将雪薇引来,你想让她看什么?”
如此反戈连问令缪世章措手不及,一时难以招架:“我……我……”一指沈凤梅,“他二人如此不堪谁见了均会一目了然。至于谭稚谦为何进去?想必是听到窖中有女子的声音。哦,我却忘了,沈老板不是正待情郎吗?嘿嘿……”
沈凤梅气极已是全身发抖,突然冷笑:“我是正待情郎,待得不正是缪世章你吗?”
她这一句拼尽全力的凄厉之言震响湖边,所有人均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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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世章被震得怔了一瞬,随即怒斥:“你!胡说胡说!”
沈凤梅冷笑:“正是拜你所赐!我回到镇里是为了追寻身世,因为我很可能就是在九仙镇失散的。”
宋宗祥一惊:“你是九仙镇的人?”
沈凤梅无暇理会:“谭先生却对此事一无所知,是魏大哥见我可怜,为免大队长家事,劝我暂避窖中容身。”咬牙道,“不想这事却被缪世章贼眼识穿……”说到此,她突然停住,一双眼直勾勾盯着缪世章,浓浓恨意中闪出一丝报复的冷笑,“这几日我都是趁酒坊歇工之后,才悄悄去湖边盥浴,那晚终于被他抓住了,他显然是醉了酒,那笑容既诡异又阴险,步步向我逼近,直说他苦恋大小姐十八载,却终未遂愿。见凤梅与大小姐容貌有几分相似,就想让凤梅与他行那苟且之事!”
若非沈凤梅突出此言,众人皆未意识到她与宋宗英有何联系,如此仔细看来,天光微亮之际,长发零乱的二人竟真有七八分酷似。
宋宗祥又惊又怒,渐转向缪世章,缪世章已被气得说不出话:“你是不是疯了,以为是在编戏吗?”
沈凤梅目光直直地盯着缪世章,幽幽道:“他不停叫着宗英,宗英……”
众人均被沈凤梅唯妙的表演吸引了去,缪世章竟被慑得退了一步。
沈凤梅:“是我拼力挣脱才未被他得逞,谁知他便再下奸计……昨日魏大哥去大队长府上送酒,缪世章就故意在锅里下了迷药借魏大哥的手害我服下。魏大哥见我形容憔悴好心劝我进补,开始我本有所警觉,但魏大哥一再说这是缪世章要倒掉的,我又感激魏大哥一片关怀,就喝下去了……之后我就不醒人事,这正中了此人毒计,你们看!他今夜潜伏酒窖就是明证!”
缪世章大急:“住口住口!你……你……”
沈凤梅亦真亦假连蒙带编的话令缪世章又急又气地定在那里,沈凤梅又冷笑道:“砂锅就在窖里,随时可以拿来验证!那天你为了夺刘二豹的烟土,在那几个烟客身上用柳笔作鬼,可见这等下三烂的药粉定然暗藏不少!”
众人越发信了,宋宗祥眉峰渐起,他和缪世章从小长大,自然知道世章的这套把戏。
缪世章更急:“大队长别信这妖女的话,她是想替谭逸飞脱罪信口雌黄!”
沈凤梅:“幸而谭教习在湖边消愁,坏了你的好事,你就怀恨在心,转而设此毒计诬陷我二人清白。哼!我沈凤梅冰清玉洁,只有你这斯文败类才会做这种龌龊事!”
缪世章颤抖着大怒:“你胡说!不怕遭天遣嘛!”
沈凤梅惨笑:“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怕的?凤梅愿舍一命以证身家清白!”
众人均未反应过来,沈凤梅已飞身撞向窖壁,鲜血四溅,委然倒地!谭逸飞上前急急将沈凤梅扶在怀中,急切地呼着“沈老板”。
“啊!”穆雪薇骤然见此惨状,晕得向后倒去,宋宗祥忙伸臂将她扶在怀中。
忽然,谭逸飞和宋宗祥下意识地互望着,谭逸飞忧心突涌,却无法说出什么。
缪世章急喊:“大队长,千万别信他俩胡说啊!”
一阵呼喊脚步声传来,魏永更带领酒工们向湖边涌来。
宋宗祥思虑纷乱,将穆雪薇扶上马急驰而去,谭逸飞见此,惊忧满目,他怎放心雪薇在别人怀中,却又被缪世章看在眼中,缪世章未及多想,上马追宋宗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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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日文报纸拿在柴日双手中,只见他目中射出狠光,仿佛听到了千里之外日军军靴“咵咵”踏地,千军万马蹄声震耳。
柴日双:“幺西!田俊六少将已于满洲增兵,哼,满洲早晚是我帝国的,支那也早晚都是我大日本帝国的!一个小小的九仙镇我还攻不下吗?”
“砰砰”的敲门声,账房匆匆进屋将一张《国风报》送到柴日双面前,报上醒目标题“酒仙喜驾仙客来,合和二仙醉九仙”。
账房:“老板您回来啦!您去日本这些日子可是不知道啊,酒仙的名气是越来越大了,谭逸飞真有两手,终于上了仙客来的柜!谁不知道仙客来酒旗一飘,酒市的风向都得跟着变三变,缪世章一双眼严苛的很啊,竟容了这刚刚开张的新号。”
柴日双不紧不慢:“好!酒仙名气越旺,咱的渔利便越高,谭逸飞越是能干,他这酒坊的股子便越值。让他放手去做好了,想一想未来会和这样的才俊合作,我真是已有些迫不及待了呀。哈哈哈……”
账房:“谭缪二人联手,又冲了咱不少酒市,谭逸飞风头正劲,只怕,只怕未必会转舵和咱合作……”
柴日双一丝狞笑:“到时侯便由不得他了!郭记那边怎么样了?”
账房:“哦,郭老板昨晚刚刚来过,他说亲眼看到了刘二豹那张酒坊的地约,是真的,有九仙商会的大印。”
“啪”柴日双一拍桌子:“好!告诉他们,按我的计划速速进行。”
账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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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宿鸟已零星地叫起来,晨鸡的打鸣声渐起。
熊四在商行厅内生着暖炉,忽然门大开,炉火被风吹得一歪。熊四抬头,看到柴日双正踌躇满志地直面寒风,任风吹得衣发皆飘,不由讶然道:“老板回来啦!今天您来得真早!”
柴日双:“快去!到柳月楼给刘团总请安,传我的话,温柔乡也住得差不多了,该去办事了!”说完他“呼”将窗户全都推开,任冷洌晨风扑面,“早?今日是我迎接酒仙的大日子,是福田升进驻九仙镇的大日子,能不早吗?我已等了太久!”面露狰狞又道,“和我们大日本皇军一样,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哈哈哈哈……”奸诈的狂笑声响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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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上,将六合祖传的大铜锅映亮,补得已看不出痕迹,童铁匠还在打磨。
姚大叔看着:“小童,真劳烦你了,这是我祖传的锅。补上这个洞,我姚记祖窑才能重新烧起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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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口铜锅在姚六合已传承百年。纯铜乃是一种质地柔软、坚韧、富延展性的紫红色光泽金属。其受热平均,持温久,密度高,热的传导远高于钢铁,故其穿透性与逼香之功能强劲,能将桂花精华萃得更为完整。且铜具有天然之护菌特性,蒸出的桂露稳定性更高。
将新鲜桂花与各种草药置于大铜锅蒸馏两个时辰,铜对桂药中的酸性物质具有良好的抗性,并可与这些酸性物质形成不溶性的铜盐,从而将这些具有不良气体的酸排出,得到更纯净的桂露,且桂香保存完整,香味层次丰富。故此,姚六合存放两载依然桂香芳郁,这便是百年老号屹立之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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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铁匠:“怪不得谭先生说了,务必把纹理色质补得一模一样才行。”
姚大叔笑着:“逸飞就是讲究,怕这洞在我心里留下个疙瘩。这后生,让我没的夸他。”
童铁匠:“九仙镇谁不夸他?一个外乡人,硬是替镇上挡了兵匪,和大叔您又非亲非故,却肯为您舍了三个月的酒市,您说,咱可不是遇到大贵人了吗?”
姚大叔:“谁说不是,这三个月,这三个月,哎!我真是亏欠逸飞太多啦。”
“砰砰”敲门声响起,姚婶去开门:“您是……您找谁啊?”
童铁匠向院中一望:“哟,刘团总?”
刘二豹大模大样地出现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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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大叔出酒之日受过引荐,忙拿了软墩让刘二豹坐在院中,又赶快双手敬了茶,这才道:“刘团总,嫦娥桂多亏团总的兄弟们护着,老头儿在这谢您啦。”
刘二豹:“甭客气姚老板,酒坊是我和谭老弟合开的,帮着您那是应该的。再说谭老弟的义气谁不知道啊,为了您他敢避市仨月,这损失可不少啊。”
姚大叔深深的歉意:“就是就是,早该登门赔个不是,反倒让团总亲自跑一趟,是老头儿对不住二位,对不住二位。亏得逸飞和我说这酒销得好着呢,要不我这心里更不安实了。”
刘二豹:“就是因为销得好啊,那姓柴的能就这么干看着?姚老板,我刚听说了,他要把您的田偷着卖了呀。”
姚大叔大惊:“啥?卖了?卖给谁?这字据都登报了怎么能卖呢?”
刘二豹:“那赌约上写的是把您的田契奉还,可这姓柴的鬼啊,一看酒仙卖得好就知道这田他保不住了,就去商会换成了郭记老号的两成股子,现在还不还您田可就和他没关系了,字面上也说不出他就是违约。”
姚大叔一听急了:“这,这是我姚家祖田呀,这么偷着卖还是人不是啦?我得赶快找逸飞说说去。”
刘二豹忙扶住姚大叔:“哎哎哎哎,别急呀老爷子,我今儿个来就是找您说这事的。您猜怎么着,可巧了,郭老板咱认识,哎,老爷子您看。”掏出一份田契又道,“我想用我这几亩祖地和他换,这样几家都合适。您得了地契,就是给谭老弟解开了绑绳,他总委屈在一小茶馆里也不是个事儿是吧,您看这样行不?”
姚大叔想了半天:“只是,这……您太破费了。”
刘二豹大方地一笑:“这有啥,和您叨句实话,谭老弟一个外乡人,能过了宋大队长这一关,在九仙开个酒坊真是不易。我对酒本来就啥也不懂,想来想去,嗨,我那地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它派上个用场呢,你说是不?”
姚大叔很是感动:“好人啊,您和逸飞都是好人啊,让我老头子咋说呢。”
刘二豹:“哪里哪里。幸亏谭老弟把他和福田升的赌约上了报,商会没个不知道的,郭老板也怕这地烫手,就私下里找了商会的副会长了,人家说呀,这里面牵扯最大的就是您。只有您签了款,郭老板和我换地契这才明正言顺呢。所以还得请您老去商会一趟,咱就把这个事结了。”
姚大叔:“成成,都是因为我这老窑,我这就去找逸飞说说,把这好事告诉他去。”
刘二豹赶快拦住:“不成不成,绝不能告诉谭老弟!您想,他那么仗义的人,要是知道我为他贱卖了祖田,能答应吗?再说副会长事忙,就等咱们这一时,过时不候啦!”
姚大叔:“那……那……那成!”
刘二豹暗暗松了一口气。
窑里补锅的童铁匠一字不漏地听着,不禁疑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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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英闺房之中暖炉氲氤,窗上雾气朦胧。
安郎中给宋宗英诊脉,梁嘉琪焦急地在一旁看着。
安郎中:“风寒夜侵,急火上浮,夫人,大小姐病得不轻呀。”
梁嘉琪忧道:“那,那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安郎中:“尚不可知,先服药安神才好。”
屋外七虎大叫:“哟,侯营长早,不多睡会儿?”
床上宋宗英迷迷忽叫:“稚谦,稚谦……”
梁嘉琪吓了一跳,急抬眼,见侯元钦已至门外,梁嘉琪忙放下帐子迎了出去:“哟,侯兄弟,昨晚真是对不住,宗英被我们宠得任着性子,哎,烧了一夜还没退,这不,郎中正给号着脉呢。”
侯元钦很担心:“都是因我而起,哎,却没法继续陪着小姐了。嫂夫人,我刚接到爹的急电,日本人要在省西设立领事馆,和当地民众生起了冲突,爹派我去平息,元钦这就出发。”
梁嘉琪:“这么急吗?等宗祥回来,让他送送你。”
侯元钦:“多承嫂夫人关心,军令如山,元钦这就告辞,来不及向宋大哥辞行了。在下遥祝宗英小姐早日安康。”
梁嘉琪:“哦,那我就不多留了,七虎兄弟,你快送送侯兄弟。”
七虎引侯元钦一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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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又听小生子叫道:“老爷回来了!”
梁嘉琪忙出了屋,见宋宗祥抱着昏迷的穆雪薇进了卧房,他目中满是关切,竟未看到梁嘉琪,也未向宋宗英房中望上一眼。
梁嘉琪秀眉一蹙,敛步往卧房走去,透过窗子,就见宋宗祥极为小心地将穆雪薇轻轻放在榻上,象端详一件稀世之宝般凝神。
梁嘉琪心中“噔”地一动,想了想,走进房中:“哟,雪薇这是怎么了?宗祥,安郎中就在宗英房里呢,我这就请他过来?”
宋宗祥一听,方才想到妹子,大步进了宗英的屋子,先叫安郎中速去给穆雪薇诊治,安朗中答应一声出门而去。
再看宋宗英,双目紧闭,面色烧红,时不时叫着胡话。
梁嘉琪将一张皱了的照片递给宋宗祥:“这是宗英身上的,本来在她柜上放着的。”
照片上宋宗祥和宋宗英笑盈盈的兄妹合影。
宋宗祥目中泛潮,心知妹子这是舍不得大哥,怜惜地去抚宗英的面颊,发现非常烫:“药呢?!怎么还不端上来!”
梁嘉琪:“刚开了方子,后厨正煎着呢。昨晚上我是一宿没睡,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宋宗祥刚想说,又忍了一口气,跑到门口:“孙妈,穆小姐怎么样了?”
孙妈赶快跑出来:“安郎中给穆小姐把过脉了,说是没啥大事,歇一时就好。”
宋宗祥:“我去看看!”
孙妈:“穆小姐和安郎中已经被谭先生接走了。”
宋宗祥:“谭先生来了?”
孙妈:“谭先生来得很急,说是有急病人等着安郎中瞧病,仨人就一块儿走了。”
小生子从门外禀告:“老爷,舅老爷来了。”
宋宗祥忽的气涌:“不见!”
梁嘉琪正不解,就见宋宗祥“砰”地关上了宋宗英的房门。
缪世章进了后院,门在他眼前“砰”地关上,令他久久呆立。
梁嘉琪:“宗祥,哎!宗祥!怎么了这是?表哥,你们这一晚上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看宗祥他……”她才发现缪世章不动,忙拉他,“表哥,表哥!”
缪世章脸色发青,被梁嘉琪拉得回过神,他深深看了一眼宋宗祥紧闭的房门,一言不发返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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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世章快步走在街上,一路上向他打招呼的,问他要不要包车的,他什么都听不见,就闷头一个劲向前走,胸中愤怒在燃烧。
宋宗祥“砰”关门的一刹不断在他眼前出现,宋宗祥冷冷的声音不断重复在耳边“不见!”“不见!”“不见!”
缪世章胸膛急剧起伏:“大少爷,你我乃生死兄弟,如今竟闭门不见!”他气愤地挥袖,只听四下里“哎呀”的惊叫,缪世章咣被撞倒,抬头一看,自己不知不觉已走到仙客来酒楼门前,伙计正卸货,缪世章躲闪不及被撞倒。
伙计们七手八脚把缪世章搀起来:“掌柜的,掌柜的,摔着没?”
缪世章一言不发。
伙计:“嘿,您来得正好,我们几个正想和您告会儿假呢?”伙计发现缪世章脸色不对,小心道,“听说谭先生的酒坊出事了,我们想去看看。”
缪世章皱眉道:“看看?”
伙计:“是啊,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谭先生多仁义的人啊……”
缪世章大叫:“不准去!都给我老实待着!仁义?他那是收买人心,假仁假义,假的!假的!”
缪世章突如其来的怒火把伙计和街上的人吓了一跳,在众人的震惊中,缪世章随手拿了货车上的一坛酒,开封就喝,把一口气逼在了胸口,眼神直直地继续往前走,也顾不得掸掉长衫上的土,边喝边嚷道:“仁义!你们都被他骗啦!哼哼!谭逸飞,你以为你多聪明,你以为你能骗过所有人?我告诉你!自打你叫魏老哥给沈凤梅偷送盘缠,我就对你留了心啦!”他自顾自在街上大声地说,过路人都吃惊地看着他,他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哼!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天听钱老板说魏老哥买下水粉,我就更起了疑心,我跟着他到了酒坊……果真不出所料,这蛇妖真的又回来了!”
“咣”一壶酒摔个粉碎,他已习惯性地走到了九仙镇商会门前,兀自嚷着:“她为何不走?为什么还要回来!”
“嘿哟,这是怎么啦!”商会里的掌柜听到动静都奔出来看。
老掌柜:“世章?你怎么这个样子啊?”
众掌柜:“缪会长好象喝多了,缪会长,快进去醒醒酒。”
“对对,先扶进去,先扶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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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篷车在街上急驰。篷车中穆雪薇嘤嘤地哭,谭逸飞静坐一旁一言不发。
穆雪薇:“你不是关心她吗?为何把她放在医馆就不管了?”
谭逸飞不看她,也不说话。
穆雪薇:“你,你怎么不说话呀?她怎么会在酒窖里啊?又穿得那么,那么不堪。”
谭逸飞依然雕塑般不动,随着车颠晃着。
穆雪薇捶着谭逸飞,更是心急:“你说话呀,是不是默认了?”忽然她紧张地看着车窗外,“你要带我去哪儿,要送我出镇?不,我不要,我不要!”
篷车渐向官道驰去,直驶到九宫山脚下方才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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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世章直挺挺地仰坐着,双目直勾勾看着天花板。掌柜们倒水的倒水,递毛巾的递毛巾,缪世章一动不动。
掌柜甲:“谁不知道缪会长品酒的海量,他居然能喝成这样,肯定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
掌柜乙点点头:“没错,一准儿是大事!”
缪世章置若罔闻,仍是不动。
老掌柜挥了一下手,示意众人都出屋:“世章,你先静静,我们不扰你了。走,出去吧。”
“缪会长,那我们先走了,你可得注意身子啊。走,走……”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外间一阵脚步声远去,整个商会就剩下缪世章一人,一片杂乱过后显得出奇的寂静。
“走!都走!”缪世章突然嚷道,目中又现恨意,“你也得走!离开大少爷,离开九仙,走得远远的永远别回来!就象你无声无息的来,我也要把你无声无息地送走!”
他忽然“噌”的拉开抽屉,抽屉中全是一包一瓶的药粉,他怔怔地看着,目中竟现惧色,不敢再看药粉,转而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他又添白发,皱纹更深。突然他发现自己竟是如此邪气:“谭逸飞问的对啊,我本圣贤门生,怎会做出这等下作事!”
“啪!”缪世章抓起砚台砸向镜子,镜子中的自己立即四分五裂,镜座底下藏着的一张照片飞到了地上,那是宋宗祥、宋宗英和缪世章三个人小时候的合影,缪世章紧张地赶紧捡起来,想站起来却醉得又跌在地上,他用袖子拂着照片,生怕上面沾了土,端详着,对着照片上的宋宗祥说起了话,压抑许久终于有了倾诉的对象,只听他喃喃道:“大少爷你听我说,你相信我,世章对你和大小姐一辈子忠心!”他的目光移向照片中的宋宗英,不知不觉变得温柔,“大小姐,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对你的好,一辈子的好!可恨那个姓谭的,一心骗你背叛大少爷背叛宋家!哼哼!自打你送了大小姐那支钗,我就看出你必有阴谋!我一直盯着大小姐,看到她把和大少爷的照片收在身上,我就知道她这是打定了私逃的主意。我就去找谭稚谦,灌醉他之后就守在门外一路跟踪。我品酒二十载,自然知道此酒后劲颇大,的确,他进了酒窖就一脚踏空摔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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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酒乃是缪世章用洋酒与米酒调兑而成,因洋酒为液态发酵,由于发酵不充分,容易产生大量高级醇类、甲醇等杂质,甲醇为酒中第一毒物,轻者上头,重者致人眼盲甚至死亡。而米酒,虽滋味香甜,其发酵时间却极短,又没有蒸馏环节,故杂质含量亦高。谭稚谦负气饮了大量酒,导致机体在短时间内快速摄入过多酒精,代谢能力跟不上,这些有害杂质停留体内时间过长,自然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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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到此,缪世章突然急喘着气,猛的抬头,镜中的他已是满头虚汗:“接下来,我就,我就……缪世章,你本是礼义文人,竟,竟然做出这等不齿之事!”
“啪!”他重重给了自己一耳光,惊恐地回想着昨晚他在酒窖所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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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黑酒窖中,缪世章迈过摔昏的谭稚谦,点燃火石轻轻探寻着走入窖中,酒窖最深处一间,沈凤梅已不省人事地倒在砂锅边,缪世章将谭稚谦拖到沈凤梅身边,微弱的火光闪烁,他目光阴郁,半晌,颤抖的手去解沈凤梅的襟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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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缪世章又重重给了自己两掌,站立不住,一跤跪倒在地:“缪世章,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人吗!”他急喘,目中痛若万分,狠狠痛斥着自己,身子颤抖得厉害,“我,我是斯文败类,斯文败类……”狂喊道,“大少爷,我这全是为了宋家,你明白吗——为了你们兄妹,就是更恶毒之事我都能做!这一箭三雕我本射得天衣无缝,却遭这蛇妖反咬一口,继而被谭逸飞全翻了过来,竟然离间你我反目!”恨恨道,“谭逸飞!你就是宋家的魔煞!”
缪世章“嗵”一拳扫向桌面,“哗啦啦”商函账薄落得满地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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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宫山顶寒风冽冽,枯枝摇曳。
谭逸飞背着穆雪薇上得坡来,穆雪薇仍哭嚷不停,谭逸飞仍是一言不回,虽已极为疲惫,但身形很快,在一处平地终于将雪薇轻放下,脱下青衫披在她身上。
穆雪薇躲闪着:“不要!这是你给她披过的,我才不要!”
谭逸飞用力硬将青衫裹住雪薇娇柔的身子:“披上!”
穆雪薇:“哼!你终于肯说话了吗?”
谭逸飞:“是!”
突然他一把将雪薇拉到崖边,端端正正朝着朝阳跪倒,恭恭敬敬叩首下去。
穆雪薇非常诧异,愣愣的。
谭逸飞神色极为肃穆:“天地为证,这是逸飞的娘子穆雪薇,我们今日就在朗朗乾坤之下一行交拜之礼!”
(第二十二章结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