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回 竖宦作乱董卓进京

张翼德怒鞭督邮之后和大哥玄德、二哥云长,扬鞭策马,出城而去。他们弟兄三人,上哪儿去了呢?他们投奔代州刘恢去了。刘恢一见玄德,乃皇室宗亲,就把兄弟三人给藏起来了。

单说这位督邮。那天督邮被打得皮开肉绽,已经昏过去了。等他缓醒过来的时候,他那些手底下的天使军跑回几个来,急忙把这些看热闹的百姓给驱赶开,这才把督邮给救下来。

督邮强打精神睁开双眼看了看,问道:“那个姓张的哪儿去了?”

“大人,您想他啊。”

“啊不!我怕他再来!给我抓住他啊!!!”

那上哪儿抓去啊?手底下天使军就问他:“大人咱是回定州,还是在安喜县这儿待着啊?”

督邮一听,说道:“哪儿也不待了,赶快回朝啊!”

他不是张让的亲信吗,回去和张让一说。张让只说了一句话:“画影图形捉拿这三人就是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些日子敢情朝里正乱着呢。灵帝现在身染重病卧床不起,自己知道,将不久于人世。那么他要办的第一件大事呢,就得立太子继承皇位。这事就乱在这儿上了。如今朝里出现了两派。这两派都什么人呢?一派是何皇后和大国舅何进,另一派是董太后和阿父张让。这两派是钩心斗角,抢权争势。皇上要死了,不得立个新君吗,这两派都想把新立的皇上攥到自己手里。

手里攥个皇上,就不得了了?那当然了。手里有张王牌还那么神气呢,何况有个皇上呢?所以,近日来这两派都很紧张。尤其是张让,这几天忙得他茶饭懒咽、坐卧不安,经常出入皇宫,给董太后出谋划策。

那么到底立谁为新君呢?这个灵帝有俩儿子。一个是何皇后所生,叫刘辩。另一个是宠妃王美人所生,叫刘协。灵帝特别喜欢刘协这个小孩儿。何皇后嫉妒,为这事用毒药把王美人给毒死了。现在刘协就在长乐宫他的奶奶董太后那儿抚养着。现在灵帝知道自己不行了,就把张让找到龙榻前,跟张让商量:“阿父,寡人想立刘协为太子继承大统,不知道阿父意下如何?”

张让心里暗暗地高兴,因为董太后特别宠信他,也知道董太后喜欢刘协,真要是刘协登基坐殿,那么这些朝政大权还得在张让等人的手里。

“万岁,你想得太好了。可有一点,你想要立太子刘协,得先办一件事情。”

灵帝就问他:“我得办个什么事?”

“您得先把何皇后的哥哥——大国舅千岁何进杀了。不然的话,久后必成大患。”

那当然了,自己的外甥没当上皇上,他这个当舅舅的心里能痛快吗?“嗯。”灵帝点了点头。

“哦,阿父,你先退下,容朕思之。”合着他算同意张让这个主意了。

还没等灵帝下手除何进呢,也不知怎么走漏风声了,何进知道了。他当即派袁绍袁本初率领五千御林军兵,由自己带领,包围了皇宫。

灵帝正在病榻上,一听这个消息,从心里往外这么一着急,当时就驾崩了。何进把天子的尸体收殓起来之后,就在棺木前,立了太子辩登基继位。那么何皇后呢,就是皇太后了,董太皇就是太皇太后了。这位大国舅何进自然就是朝里的大将军。所有的军权都掌握在他一人的手里。兄妹两个人的权势是越来越大。

董太皇太后心中十分不悦,就把张让找到自己的长乐宫,跟张让商量:“何进兄妹是什么出身,乃屠沽小人。是哀家和你们把他给抬举起来的,他才享受这样的荣华富贵。如今他们兄妹两人大权在握,朝内朝外有他们很多心腹,如此飞扬跋扈,哀家该怎么办呢?”

张让听到这儿微微一笑,说道:“太皇太后千岁,您这何必忧虑呢?天子年幼,当每次天子临朝的时候,您可以去垂帘听政。再者,朝内朝外有些什么事情,请千岁您就把这个事交给我们去办。”张让是很明显了——要权。你把权力给我,我帮着你,一点一点,咱把这权再弄回来。

董太皇太后一听,此计甚妙!从此天子刘辩一临朝,董太皇太后就垂帘听政。

这一垂帘听政,董太皇太后首先加封刘协为陈留王,合着张让又参政了。何太后一看就明白了,他们这是要把朝内外的大权全都揽过去。她赶忙秘密派人把她哥哥何进招进了宫中,跟何进商量这事怎么办。

何进这么一听,说道:“太后你不用着急,我告诉文武群臣一起上本,把董太皇太后贬了就算了。什么理由呢?就说她出身藩妃,不宜在宫中久居,打回老家去得了。或者另外给她找个地方,让她在那儿一待,不就完了吗?”

文武群臣真的上本了,就把董太皇太后给贬了,把她贬回河间。走到半路,还没等到地方呢,董太皇太后得暴病死了。真得暴病死的?不是。而是何进秘密派人用鸩酒把董太皇太后给毒死的。

何进毒死了董太皇太后,张让知道了。他就把风放出来,说何进把董太皇太后亲自给毒死了。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京师都知道了,何进就受不了了,要把张让给杀了。张让的权势很大,何进要杀张让,得跟他妹妹何太后商量。何太后一听,不同意这么做。

“你别忘了,咱们是什么出身。咱们是屠沽小人。咱这荣华富贵哪儿来的?还多亏宦官张让他们的提携。咱哪能把他们杀了啊?而且以后咱们还得倚靠这些人。”

何进一听,认为太后说得有理。他又从宫里悄悄回来了。

一进他的府门,府里有好多人都在这儿等着他呢。这些文武大臣知道何进到宫中找太后商量要杀张让的事情。大家来问他,说:“太后同不同意杀死张让?”

何进摇了摇头,道:“太后不同意这么做,说这些人杀不得。诸位大人,你们看该如何是好呢?”

何进的话音还没落,司隶校尉袁绍袁本初站起来了。袁绍这个人可了不得,是上攻太傅袁魁的侄儿。祖居汝南,汝阳人,就是现在的河南省。袁氏,当时被人称为四世三公之家。这三公,在汉朝是最高的官职了,就是太尉、司徒、司空。

“何将军,末将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本初有话,请讲当面。”

“既然太后不同意杀死张让,那您可以假借一道诏书,招来天下英雄好汉,齐聚京师,将这些宦官斩尽杀绝,免成后患。”

何进点了点头,说道:“本初之言甚善,正合我意。我想招西凉刺史董卓到京师来。”

何进这话音还没落,老主簿陈琳由旁边急忙站起来了。他把手一摆,说道:“何将军万万使不得呀!古人云‘掩目而捕燕雀’是自欺也。本初之言荒谬,您可不能听他的。这些英雄如果都到京师来,各怀异心,不但不能成事,反生大乱。”

老主簿陈琳的话还没说完,旁边有人鼓掌大笑道:“主簿之言,乃金石也。如果说要按照本初的话去做,何将军,你是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尤其不能把董卓招进京师,董卓身为西凉刺史,统雄兵二十万,早有不臣之心。董卓,豺狼也!万万招他不得!”

“啊?”何进手捻胡须举目一看,说话的不是旁人,此人姓曹,名操,字孟德,官拜骑都尉。

孟德生的是上中等身材,黑眉细目,白面长须。曹操方才这几句话说得不错。确实董卓有野心。董卓身无寸功。那么他怎么能做了西凉刺史呢?在汉朝时候,刺史了不得,地方割据,有很大的军权。他这个刺史,纯粹是花钱买的。走十常侍的门子,就做了这么大个官。

今儿个曹操如实地告诉了何进,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何进把手摆了摆,冷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曹孟德,说道:“汝小辈,安知朝廷之大事乎?”随后他又看了看陈琳和这帮文武大臣,“你们都是孺妇小人之见,不足与谋。吾意已定!我与本初英雄所见略同。在本初给我出主意,让我和你们大家商量这个事的时候,我已经密发诏书去请董卓了。他即刻便到京师。”

孟德听到这儿,离席而去,走到门外,长叹一声:“唉!乱天下者,何进也。”

何进在这儿和大家商量着杀张让呢,没有不透风的篱笆墙——张让已经知道了。他赶忙把十常侍找到了一块儿,说道:“你们知不知道何进要下毒手了?他伪造诏书招来天下英雄,要和我们作对。我看还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这么办得了,假借他妹妹何太后的懿旨,把他招进宫中,咱们埋伏下刀斧手,将贼子何进乱刃分尸,你们看如何?”

十常侍一听,齐声说道:“此计甚妙!”

张让他们当即派人去找何进。何进一听说他妹妹找他,立刻更衣上马,刚要走,被袁绍和曹操给拦住了。“大将军去不得呀,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张让老贼,诡计多端!恐怕此事凶多吉少。”

何进听到这儿把嘴一撇,说道:“你们太多虑了。近仗皇位、掌兵权,龙镶虎目,高下在心。几个小小宦官,能奈我何?”说着话,他上马走了。

“且慢!”袁绍上前一步抓住缰绳,说道:“大将军一定要去,我袁本初愿保驾前往!”

孟德一听,说道:“我也愿往!”

“好!”

袁绍和曹操率领五百名军校,保着何进,就奔宫廷来了。当众人走到长乐宫宫门这儿,皇门官不让袁本初和曹孟德进去。因为这是太后千岁召见大将军何进,曹操他们没有这个资格。孟德和袁绍只好在长乐宫前等候。何进一个人挎着剑,高挺胸膛,大步走进了宫门。他刚一进宫门,就听得一声响,双门紧闭。

何进心里一愣,这怎么把门关上了?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呢,只见由嘉德门后转过来一个人,手持利剑。他一看不是旁人,正是张让。

张让满脸杀气,用手指着何进,说道:“你这屠沽小儿,忘恩负义的东西!是我把你们兄妹抬举起来,才享尽人间的富贵。你反倒恩将仇报,要加害于我!制造流言蜚语,恶毒中伤,说我为官不正、贪赃枉法。你干净吗?你用鸩酒毒死了董太皇太后,如今是天人共愤。我要替董太皇太后报仇!”

何进一看不好,扭项回头,夺门想跑。只见张让把手中宝剑一举一晃,埋伏的铁甲军一拥而出,手起刀落,就把何进给杀了。

这时候,宫门外站着的袁本初一听,声音不对。他大喊一声:“将军转回!”

张让冷笑一声:“好!他不是在讨他们大将军吗?来!把人头给他扔出去!”

他们一刀把何进的人头砍下来了。张让朝宫门外喊:“逆贼何进有篡位谋朝之心,今已被诛!你们接着他的首级!”随后把脑袋打里边就扔出来了。

袁绍一看何进的人头,哀叹道:“将军哪,你不听本初之言,才落得个尸首异处!来呀!杀进宫中,给何进将军报仇雪恨!”

“杀呀!”这五百名军校一下就把长乐宫的宫门给冲开了。袁绍带着人就杀进来了。逢太监就杀,遇宦官就斩。有的不是宦官,就因为没有胡子,也被宰了。赵忠、程旷、夏恽、郭胜全都被剁为肉酱。

张让一看大事不好,赶忙带着人,劫持着天子和陈留王,从宫门后边跑了。

袁本初和孟德一看天子不见了,可急坏了,随后率队紧紧追赶。正跑着呢,张让就看远处旌旗飘摆,绣带飘扬,紧跟着又听见号炮连天。“咚咚……”战鼓像爆豆一样。“嘟……”鼓号齐鸣。怎么回事?张让手搭凉棚一看,坏了,只见一哨人马飞驰而来,盔明甲亮、刀枪耀眼,喊杀震天!迎面一杆大纛旗迎风飘摆,蓝底金字、红飞火焰,上边的小串铃被风一吹特别悦耳。看上边横书几个大字“西凉刺史”,正中间一个斗大的“董”字。

张让一看,长叹一声:“完了,前有兵将堵截,后有追兵来赶,我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唉!天绝让也!”他惨叫一声,“扑通”一下由马上跳下来,一头扎到河里死了。

后边袁绍他们过来就把段珪这几个宦官像削瓜切菜一样,都给杀了。一眨眼的工夫,对面董卓的人马也到了。随着一阵马走銮铃之声,过来了一个人,只见他怀抱着令旗令箭。

袁绍一看,大喊了一声:“来者何人?”

抱令旗的这个人根本没搭理袁绍,他的嗓门比袁绍的嗓门还大:“天子何在?”

此时天子刘辩吓得抖成一团,面无人色,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陈留王刘协比天子刘辩的胆子可大多了。他急忙往前一带马,用鞭子一指来人,喝问了一声:“来者何人?”

“我乃西凉刺史董卓是也。”

“我来问你,你是前来保驾,还是前来劫驾呢?”

“啊,这个……董卓是前来保驾。”

“既是保驾,天子在此,你还不下马,更待何时?”

董卓急忙翻身下马,跪伏道旁,口中说道:“臣董卓接驾来迟。”说话的同时,他偷眼看了一看陈留王,心里非常敬重。与此同时,他又瞟了一眼天子刘辩,心里是顿生厌恶之念。随后,董卓和袁绍他们保着圣驾回奔了京城。

董卓到这儿,首先把何进手底下那些人全都收买过来。董卓的二十万人马就驻扎在京城的附近,人不卸甲,马不离鞍,整天在街上,横冲直撞。敢情董卓已存下了废立之心。他打算要把当今天子刘辩废了,另立新君。

他跟手下的谋士李儒一商量,李儒是拍手称赞。“主公,您既有这样的打算,应该宜早不宜迟。先下手为强啊!”

“我当如何呢?”

“您把文武百官请到府中,饮宴为名,您把这个事情这么一说,大事可成。”

“要有不赞同的,该当如何呢?”

“顺者生,逆者死。有不赞成的,您就把他推出斩首。”

“言之有理。”

第二天,董卓就把请帖撒出去了,宴请公卿于温明园饮宴。好多大臣本不想来,但是屈于董卓的势力,不敢不到。当来到温明园的时候,有些细心人仔细这么一看,虽然这个厅堂里边高摆酒宴,但是东西跨院埋藏着好多甲士。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院子里边杀气腾腾。

董卓把这些公卿请进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董卓站起来了,说道:“列位大人请了。”

大家一抱拳,“请了,请了。”

“今日,老夫请列公到此,有要事想和众位大人商议。”

“我们愿闻刺史高论。”

董卓点了点头,说道:“老夫见当今天子软弱无能、年幼无知,我想废帝,另立新君!”

这一句话,把文武大臣都给镇住了。大伙儿一听,什么?废了皇帝,另立新君?众大臣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董卓,谁也没敢言语。不知是谁,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不知董公欲立何人?”

“立陈留王为君,列位大人意下如何?”

这句话刚说完,在西边那儿有一位大人,一下拍案而起!“岂有此理!董卓身无寸功,妄谈废立,难道尔有篡位之心不成?”

“啊?”董卓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宝剑的剑柄,一看原来是荆州刺史丁原丁建阳。

“丁原老儿,你欲试老夫之剑,不利否?”

董卓的话没说完,“咔嚓”一下,丁原就把桌子㨄了。

“嗯!”气得董卓大叫一声,与此同时,猛地发现,在丁原身后站着一人。

见此人身高七尺开外,细腰乍背,双肩抱拢,面似敷粉,宝剑眉斜入天仓,插额入鬓,一双俊目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口似丹朱,大耳朝怀,头戴一顶亮银冠二龙斗宝,顶梁嵌珍珠光华四射,雉鸡尾脑后飘洒,身穿粉绫百花战袍,掐金边走金线,团花朵朵,腰扎宝蓝色丝鸾大带,镶珍珠嵌玉宝,粉绫色兜裆滚裤,足下蹬一双粉绫色飞云战靴,肋下佩剑,站在那儿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正看着董卓呢。他虎视眈眈,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