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两难

麦穗看着转动的玻璃转盘,随便夹了口小炒肉,菜的味道刚刚好,不咸不淡口味适中,可能是用微波炉热过的缘故,辣椒的皮起了褶皱,放的时候太久就略微发酸。

她戳了戳碗中圆润的米粒,顿时没有什么吃下去的欲望。

项潜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许是习惯了有上一顿没下一顿的生活,小时候在项家是怎么被殷夫人刁难的,现在的他就怎么阴沉。

有时候他加班的时间长,管家又睡得香甜,家里一个人都叫不动的时候,他只好一桶泡面一桶泡面的干完。

因为这个坏习惯,让他得了胃病。

管家这些人都是跟在项楚身边的,不太懂他的喜怒哀乐,倒是会在正牌少爷项伯言,也就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哥哥面前拍几句马屁,可能这就是差别吧,野生的到底和官方承认不一样,连称呼都别致,怎么可能对待一样。

他见麦穗索然无味,连忙招呼管家过来:“把中间的烛台给撤了。”

躲在角落的管家不紧不慢地过来,眼疾手快地将烛台藏在身后,许是明了他的意思:这丫头片子保不齐是个才出社会的应届毕业生,连眼神都如此清澈,项潜对她可真下得去手啊,看这落魄的模样,指不定又是白天干嘛了。

管家再这么也是外人,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看在高额的薪水上。

麦穗仍是闷闷不乐,碗中的饭都快被她戳飞了,项潜声色俱厉地问:“那是我们钓上来的鱼不好吃?”

麦穗仰头,一只筷子随即滚落在地,反讽道:“你那钓的根本不是鱼,而是空气吧?”

项潜又叫管家换筷子。

麦穗的眼前出现一双新的筷子,她礼貌向管家回以微笑,随后跟项潜吐槽:“下次能换片海域吗?这地方根本不适合看风。”

项潜夹起一块鱼块,放在嘴里嚼的有模有样,咬到有刺的时候裹藏着干纸巾往上一吐,皱起眉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还想有下一次啊,难不成已经想好和我共度余生了?”

麦穗语塞。

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才不是呢。”

脸上的红晕已经慢慢浮现。

项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想站起身刮蹭一下麦穗的鼻梁。

麦穗就像只刺猬,只会把最柔软的地方藏在心里,虽然表面上不近人情,但实际上可爱的很。

麦穗坐得十分端正,模样正好是小巧玲珑,她乖巧的样子,让人想要抚摸她的额头。实际上,她是个超级内向的女孩,这次项潜带她来家里,明明紧张得脚趾都蜷缩在一起,还是强忍疼痛装作毫不在意。

项潜见麦穗没什么兴致,他想了好几个话题,还是问道:“脚好了吗?”

麦穗看着外面昏黄的天色:“现在不早了吧,等会我自己打车回去,就不劳烦项总了。”

项潜把筷子放下,用纸巾抿嘴,神态很不自然:“你以为这旮旯里能有的士会接单?”

麦穗不明白他的深意,只见他一手插进裤兜,随后端起茶几上的白开水,给她两个选择:“这么晚了,要不然让肖叔送你回去,要不然留在这里过夜,你自己选一个吧。”

项潜用白开水漱完口,吐到烟灰缸里,没有一点忌讳,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要么就是怕邻居非议,要么担心上班迟到,放心吧!肖叔技术杠杠的,保准把你送到传祺。”

麦穗起身致谢:“我不在传祺上班,还是麻烦项总今天带我散心,我看项总也要就寝了,今天先不打扰,就……”

项潜向她挥着一个“stop”的手势,不紧不慢的走到她的面前,冷嗤一声:“那就更好了,传祺实在太破,不如来我们項氏上班。”

麦穗瞪着他,转头就要拎包走人。

但由于找不到包,低伏着身子,差点要把沙发掀开。

“既然你受伤的事情是有我引起,让肖叔给你包扎完再走吧!他在浥海中医药大学时外科医生出身,正好可以帮麦小姐清理一下伤口。”

麦穗怕他又会胡思乱想,本来觉着不该学老人家迷信,说女人的脚只能给心上人看,但现在都21世纪了,早就该摒弃这些旧思想,学当代新女性独立自主,照顾自己……

但麦穗还是认为在一个陌生男人家里让管家看脚有些不太合适。

她在乎的是别人的眼光。

“来都来了,不能白走一趟啊。”管家肖叔看不下去了,用好奇的眼光注视着两人快速闪过的情绪,随手招呼旁边侯着的女仆收拾桌上的东西。

肖叔的背影像熟透了弯下去的麦子,亚麻色的背心更显佝偻,他转身的时候,那双充满深邃的历史厚重感扑面而来,金属眼镜下藏着他的精明,发紫的唇色十分干裂,甚至在这么昏黄的灯光下,附着在黑发之中的白发丝丝入扣。

麦穗皮肤的酥麻感从触觉神经传来。

不知道为何,她感觉肖叔并不是个好惹的角色,甚至项潜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监视着,他就是项楚的狗腿子,等待不时之需备用。

麦穗呆滞了几秒,随即赔笑道:“那就麻烦肖叔了。”

肖叔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拎着麦穗到杂物间。

麦穗这才惊讶地发现,祁家和项家的抠搜是一脉相承的,且不说祁小少爷和项潜玩得近,项家虽然权势滔天,花钱却花在刀刃上,不能说从项潜苛待下人这一面单单来看,还要看项家其他人是怎么做的。

肖叔作为管家,住在柜子里堆满被套的杂物间,这里面非常小,仅仅容纳一张单人床,白色的收纳箱摆放得整整齐齐,小小的防盗窗配有护栏,卷帘窗垂下两条长长的珠帘,上面刻有航海图。

可以这么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肖叔的被子也是叠的十分匀称的,床头柜很低,放着不太经常用到的香炉,里面的香味很古老,有点像小时候到奶奶家拜年,老人家里都有的那种香。

麦穗闻着舒服,就忍不住在红木门前驻足了片刻,肖叔看到,连忙唤她过来。

他躬下身体,主动给麦穗拿医药箱,麦穗不好四处观察他的房间,只好按照他的指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又看到干干净净的电视柜前,随意摆放这一副type c的耳机,试图拉近距离。

“肖叔,你也爱听歌啊?”

他的手倒是利落,起身的时候腰明显顿了会,疼的揉了会,就开始打开医药箱拿材料。

“啊,没事带上耳机享受音乐。”

“那您都爱听什么歌啊?”

肖叔抽出棉签,随后涂上红药水,放了一个垃圾桶在她的面前。

麦穗看着眼前不断往下滴的红药水,落在垃圾桶里放的黑色塑料袋,她有一瞬间想到了鲜血。

“我啊,跟你们这些小年轻不一样,我们那个时候流行摇滚,我自小爱敲架子鼓,除了这门乐器就是围着医院转,日常的业余生活非常匮乏。”

麦穗突然联想到了上一代。

肖叔不动声色的说着,手中的活儿也没落下,边用蘸着红药水的棉签挑开肉,边用绷带裹脚。

麦穗疼得眉毛皱成了毛毛虫,虽然没叫声来,但还是让肖叔下意识放松,然后拿旁边备好的纸巾擦滴下的红药水。

麦穗的心被安抚住了,顿时感激不尽,她挤出一个笑脸来,继续打趣道:“您还会架子鼓啊?您隐藏的太好了,真是完全看不出呢。”

肖叔埋头收拾东西。

门口的项潜面色潮红,轻轻摇着高脚杯里的红酒,细细的抿上一口,倚在门框边双腿交叉,静静地看着肖叔帮麦穗清理伤口,半分异动也没有显现出。

而高脚杯的意外碰撞,却让聊的火热的肖叔和麦穗瞬间回神,项潜显然有点醉酒,看到两人动作亲昵,迷离的眼神止不住游走:“聊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