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乐十九年。
京师顺天府,东华门外。
如今的月份已是深秋,但北方的寒意却无法驱散大街上热闹的叫卖声。
原因无他。
因为再过两天,便是恩科大典的开考之日。
但此时,大街上的行人却纷纷被一家客栈门口的争吵声吸引了。
“让让。”
“怎么回事?”
一时间,人群中忽然挤出来一名青年。
前头的人闻声回头,就看到了这青年的模样。
只见这青年生的剑眉星目,十八九岁的年纪已长得比常人高出半头。
身上的穿着虽只是一袭洗到发白的麻布衣衫,但眉宇之间却透露出一丝官家才有的贵气。
前头的人一看就知道,这青年必是赶考的举子。
还是有真材实料的那种。
于是也没多说什么,便让开身子解释道:“店大欺客呗...碰上两个没钱付住店钱的考生,赶出来了。”
闻言,楚萧转头看去。
只见,跑堂的伙计手脚熟练地将两个青皮包裹扔了出去,连带着被赶出来的还有两个面露菜色的男人。
这两人都面黄肌瘦,身上的麻布衣服也是补丁摞补丁。
但就在此时,那两个考生里的其中一人忽然无奈的叹了口气。
“哎,想我于谦也是满腔热血。”
“却不曾想,顺天乃京师所在,却也是有诸多狗眼看人低之辈。”
“罢了,陈谔兄,走吧。”
说罢,那人就要拉上另一个刚才还在愤愤不平的考生离开。
等等...
但就在这时,人群中的楚萧却猛然竖起了耳朵。
他忙不迭的看着要离去的两人,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人。
于谦?
未来的太子少保,大明栋梁于谦于少保?
于谦是谁?
那可是未来要扶大厦之将倾,力挽狂澜给大明生生续命两百多年的牛人!
遇到这种人如果不结交一番,那就太可惜了。
至于说,楚萧为何认识于谦。
那是因为,他的灵魂来自于后世二十一世纪。
没错。
楚萧是个穿越者。
上一世他是个孤儿,这一世还是孤儿...
半个多月前穿越过来后,他就接受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这一世的生母,在他出生后没几年就去世了,生父则从来没出现过。
身体的原主人从小在别人家当书童,主人家没学会的东西他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
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进京赶考,一招中举,金榜题名。
却没想到,半个月前在进京赶考的路上,因为一场风寒而魂归故里,这才让楚萧这个后世来的灵魂穿越了过来。
本来楚萧想着先猥琐发育几年。
等未来洪熙大胖朱高炽登基后,国家安定下来再入仕。
以他后世人的见多识广,想要在那种安稳的朝堂上做出成绩,并不难。
但想着既然都在赶考的路上了。
来都来了,就帮身体原主人圆了这个愿望也不错。
却没想到,刚到顺天府的第一天,他就碰上了未来的大明宰相于谦!
“等等!”
想到此处,眼看于谦两人就要离去,楚萧连忙出声。
说话间,楚萧直接上前拦住两人,同时对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询问道:“他二人欠了你多少钱?”
“不多,三钱银子!”
店小二手一挥,反问道:“这位,您问这干嘛?”
“他二人的欠款,我给了。”楚萧开门见山。
“这位兄台,在下好像与你并不相识?”这时,于谦也疑惑了起来。
闻言,楚萧则淡然道:“无妨,我二人虽不相识,但既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我也不可能看着孔孟弟子被这种认钱不认人的羞辱。”
“无功不...”而这时,陈谔还要拒绝。
但楚萧却已经将三钱碎银两扔给了跑堂伙计,于谦也只好拱了拱手。
解决了欠债问题后,楚萧直接让那伙计将二人的包裹扛了回去。
并且,要了一桌酒菜,准备结交一下于谦。
“今日,真的是感谢楚兄慷慨解囊了,否则我于谦只怕要露宿街头了。”
酒过三巡。
于谦对楚萧感谢了一番后,便忍不住话多了起来。
于谦嘛。
他这人就有个毛病,嗜酒如命。
但是,酒喝多了他话就多。
于是,就听于谦忽然转头对楚萧问道:“楚兄,你对当今圣上迁都顺天,还有连年征战有何看法?”
楚萧也有了三分醉意,一听也来了兴趣。
于谦是个大才,但他如今的眼光还不如以后。
所以他对于朝廷迁都,还有即将北征阿鲁台的事情理解不透彻。
于是,楚萧便侃侃而谈道:“对于朝廷迁都和北征的事情,我可能和多数人的看法都不同。”
“哦?”
“有何不同?”
于谦反问道。
楚萧抿了口酒,畅想道:“都说每三百年就是一个国家的轮回,但对于我们国家而言,我觉得我们在每一个时代都会有无数的逆行者,力排众议奋力前行。”
“古有天工开物,今人继往开来。秦始皇统一七国之前,不是也没人相信华夏会统一吗?”
“圣上迁都顺天,这样才能更好的遏制北方草原的诸多部族,我认为这是好事。”
“再说北伐阿鲁台,或许别人会认为连年的征战,已经让江南百姓赋税繁重,现在急需休养生息。”
“但我认为,如今的大明需要的不是一个守城之君,而是个能给北方诸多草原部族以重创的皇帝。”
“江南百姓食不果腹,但边境的百姓却已经要易子而食了。”
说完,楚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知道,于谦对北伐的事情看的不长远,以他这样的性格肯定会吃亏。
所以,这番话也算是给他开开窍。
果然。
楚萧这番来自于后世的谈吐,让于谦明显怔了一下。
但就在这时...
“你这话我不认同。”
忽然,只见陈谔在一旁摇头晃脑道:“连年征战本就消耗国帑,而且京师乃国之根本...万一要是兵败阿鲁台,哪一天他们兵临城下了,那到时候再南迁可都...”
“你喝多啦!”
陈谔的话还没说完,楚萧就直接一杯酒泼了过去。
接着,二话不说就打开门,把他轰了出去。
开玩笑!
你当北镇抚司的耳朵是聋的?
这一下,楚萧的酒也醒了。
他终于想起陈谔这个人是谁了。
这家伙在永乐年间的历史上官职并不高,但最出名的地方就是他那张破嘴!
历史记载,永乐年间他就无数次怒怼皇帝,气的永乐皇帝直接把他活埋了七天,就露出个脑袋在外面。
就那样,这家伙依旧不知死。
论搅屎棍,唐朝的魏征都得承认他是大号的!
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指不定哪天就喜提活埋体验卡了。
等赶走了陈谔,楚萧这才转头对于谦询问道:“谦哥儿,你是怎么跟这种死硬派的人认识的?”
闻言,于谦也是无奈道:“也是意外,进京后盘缠被小偷给顺走了,住店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他。”
从于谦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也不喜陈谔这种性格。
他自己虽然天生刀眼,可他不傻。
陈谔这种人,那是又傻又硬,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闻言,楚萧也是一愣。
因为,进京后他的钱袋子也在第一时间被偷了,要不是他在袖子里还藏了点钱也没钱住店了。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
楚萧不由得回忆起来,如今的大明已经建立了东厂机构。
东厂虽说权利不如北镇抚司,但他们调查信息的手段却恐怖到令人发指!
这么多举子陆续进京,东厂会不会出动?
一时间,楚萧回忆起天色渐晚的时候,这客栈附近似乎陆陆续续出现过一些长相特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