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二楼。
包厢里。
二人推杯换盏间,楚萧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斜倚在窗户前,借着皎洁的月光往下看。
别说,看了一会儿后还真被他看到了一些脚步匆匆的人,在各家客栈和东华门进进出出。
看到这,他大概明白了。
这么多各省考生陆续进入顺天府,北镇抚司和东厂的眼线自然要将这些人的底细都调查清楚。
想来,他们的盘缠和那些贴身物品,就是被北镇抚司或者东厂顺走的。
“楚兄,来喝酒啊。”
正想的出神,于谦的声音将楚萧拉回了现实。
回头看去,只见于谦已经明显喝醉了。
看到这,楚萧也将心里的琐碎干脆抛之脑后。
想那么多干嘛?
反正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干,就凭着本事把这次科举考完就行了。
其他的事,跟自己无关。
来到桌前坐下,楚萧从于谦手里夺过了没剩几口的酒壶,忍不住打趣道:“你倒是喝的舒心,这可都是我花钱买的酒。”
“不要钱的酒,喝着自然香甜。”
于谦也不恼火,驳了一句后便话锋一转道:“对了楚兄,方才我听闻你对如今大明即将北伐的事情,看的那么透彻。”
“我反问你一句,你觉得如果我们不和阿鲁台正面开战,转而在边关开放互市怎么样?”
互市?
闻言,楚萧心中猜到了于谦的想法。
历史上,他就是因为建议皇帝开放互市放弃北伐,这才和永乐大帝怼了起来。
于是,楚萧为了扭转他的想法,便摇了摇头道:“你认为,会怎么样?”
“我认为,边患自古有之。”
“如今的圣上却不知,以边关将士的生命为长城,远远不如以天下人心为长城,更稳妥。”
“我敢说,互市开办可胜百万大军!”
说到放弃北伐开办互市,于谦的醉意似乎都少了。
说到最后可胜百万大军,他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似乎这是解决边患最好的办法。
但回应他的,却只有楚萧的轻笑。
“你笑什么?”
听到笑声,于谦忍不住回头问道:“难道楚兄你认为,不断地在边关流血牺牲,会比互市计策更好吗?!”
于谦是个文人。
文无第一,所以在献策和谏言方面,他非常固执。
可相比他的互市,楚萧心中却有着来自于后世几百年的知识做底蕴。
于是,楚萧便站起身反问道:“天下人心?谦哥儿,你的天下有多大?”
“这...”于谦一下懵住了。
他没想到,楚萧会这样问他。
但还没等他回话,楚萧便接着问道:“是大明的疆域,还是整个中原地区?”
“你心中的天下太小了,且不说北元分裂后的蒙古各部族,阿鲁台、瓦剌、鞑靼、兀良哈!还有山东省的备倭军时刻都在警惕的倭国!”
“这些地方,在整个世界里都只是芝麻粒一样的大小!”
“跨过了红海,你又能看到更多的国家!东洋,西洋,还有南洋!”
“我们的世界很大!”
“如果你能有幸和去过那些地方的人谈一谈,你就会知道所谓的开办互市,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一时间,楚萧的话让于谦跌坐回了椅子上。
他心中震撼,难道这天下真有楚萧所描述的那么大?
真的吗?
此刻,他心中对互市的想法不由得有些动摇,若这天下真如楚萧所言那般辽阔,或许他心中的天下就真的太小了。
可他还是非常执拗,于是忍不住反问道:“那你说,要解决边患的问题,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闻言,楚萧思索了几秒便脱口而出。
“简单,一个字,打!”
“怎么打?”
“阿鲁台囤兵边关东北部,我们就是要以大明的精锐突破,围剿、闪电灭杀!”
“这一仗,可给边关打出五年的休养生息,我大明国内也可南北贯通,以最快的速度在五年之内发展好民生!”
“你记住!”
“我今天不打你,那只是因为我今天不想打你!手里没有强悍的军队和红衣大炮,和手里有却不用不是一个意思!”
“阿鲁台这样的部族,只是因为他们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个野心勃勃的领导者,才会不断在边关肆虐!”
“我们把他们打怕了,把领头羊打死!剩下的普通牧人,就可缓缓融入我大明!”
“届时,你的互市之策,才是安抚牧民之道!”
顷刻间,楚萧的这番话慷慨激昂。
他的侃侃而谈,也让于谦听得出神。
半晌后,他才忍不住开口。
“那瓦剌呢?”
“瓦剌好战,最好将他们赶去西征,让他们去西边祸害那群黄头发蓝眼睛的胡人。”
“鞑靼呢?”
“鞑靼各部族分裂过多,可以蒙古的精神图腾分化之,让他们自己混战百年不休!”
“至于兀良哈,最后这群不强不弱的,自然会依附于我大明。”
“头羊理论永远不会过时,没了瓦剌当领头羊的各部,自然会融入大明。”
“只需百年之后,他们就会被我大明彻底同化。”
这一夜,楚萧和于谦秉烛夜谈了许久。
从北伐的作用到国内民生的发展,从军备中的火器研发到天花牛痘的预防。
一夜的畅谈下来,他那番后世人独特的言论,让于谦几乎感觉和楚萧相见恨晚。
同时,这也是楚萧知道于谦未来是大明宰相,所以有意结交。
然而,楚萧还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把酒言欢的时候他们的钱袋子和一些随身物品,已经出现在了东华门外东厂总部的桌子上。
并且,东厂督主手里,还正拿着半块玉佩。
这正是楚萧这一世生母的遗物!
“楚...”
坐在椅子上的太监,年纪大概不到五十岁。
身穿一袭内官服。
虽是宦官,但却没有那种阴鸷的感觉,反而看上去面相正派。
此人便是东厂督主,褚成仁。
没错。
从半个月前开始,随着各省考生陆续进京,东厂就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些考生的身份底子了。
但奇怪的是,这些考生的个人物品和信息,他几乎每天都要看到好多。
按理说,督主早就该波澜不惊了。
可现在,看着手里这半块玉佩,他脸上的神色竟然非常激动。
就算是在极力克制,也是掩饰不住。
一边想着,督主用颤抖的手,从怀里竟然又取出了半块玉佩。
双手一合,这两个半块的玉佩竟然合在了一起。
并且,裂缝之间的参差分毫不差!
拼好后,玉佩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楚”字!
“这是...!”
看到这玉佩拼接在一起的瞬间,褚成仁激动地几乎要喊出声了。
至于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三十岁才进宫的,年轻时家道中落又遇到了灾荒,逃难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一个女人。
并且,他和那女人还做了一年的夫妻。
再之后,他们被迫之下分开了。
这半块玉佩,就和当年分别时,他留给那个女人的如出一辙。
不!
应该说,就是那半块玉佩!
“楚萧...”
褚成仁瞬间激动的站了起来。
没人知道,他本来就姓楚!
因为进宫为了不给祖宗丢人,他特意改了姓氏和名字!
等等!
莫非!
难道说?!
褚成仁看看手里的玉佩,再看看桌子上楚萧的画像和籍贯!
瞬间,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脑海中涌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