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贪玩的后果（下）

从我记事起，王姨她们家的早餐店，便在十里八乡传出了名气。而在过去的十多年时间里，这间名为“幸福里”早餐店的小铺子，也被我们一家三口以不同的形式随机光顾着。

“王姨。”次日清晨，起床后发现餐桌上空无一物的我，径直去了王姨她们家的店里，刚一进店，我就看见了坐在吧台上追剧的王姨。“小默林，今天早上吃点什么？”在抬头望了我一眼后，戴着白色厨师帽和蓝色口罩的她，立马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就来一份酱肉包吧！”在看到她把带有红色握柄的食品夹和一黑一白俩个塑料袋找出来后，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缓缓开口道。

“小默林，你这回又怎么惹你妈妈生气了啊！”在她熟练地从高处把一个蒸屉取下来后，一种酱肉包所特有的咸甜香味，就悄悄地溜进了我的鼻子里。“数学没考好。”沉思了片刻后，我冷冷地答道。

“数学没学好，以后高考了，这可是个大问题啊！”在她的指挥下，不多时，我眼前的塑料袋便被酱肉包挤满了。“可不是嘛！”在看到她把事先准备好的酱料包和那个装着酱肉包的白色袋子一同套进一个更大的黑色袋子后，刚找到一次性筷子的我连忙就将一张二十元的纸币递了过去。

“王姨。”在王姨正认真地给我找零的时候，一阵熟悉的茉莉花香气突然闯了进来。循着香气的来源望去，刚拿到零钱的我只一眼便在角落里看见了戴着心形发夹的刘晶。“晶晶，还是老样子。”在宋阿姨没在家时，刘晶每天早上去学校前都会到王姨她们家的店买一份煎饺。时间长了，刘晶和王姨俩人之间也便有了默契。

“王姨，还是你了解我。”在走出店门前，我恰好看见了正在和王姨撒娇的刘晶。像今天早上这种情况，自打我认识刘晶以来都是极为罕见的。

“小丫头片子，我不了解你，谁了解你啊！”在未知原因的驱使下，走出店门后，我并没有着急离开。

“走这么慢，不怕迟到啊！”在我走到一棵银杏树下，一手拎着黑色塑料袋，一手抱着学习资料的刘晶突然从后面走了出来。“去早了，我怕撞见秦老师。”在发现时间还来得及后，我特意在树下等了她一小会。而在我站在树下等他的间隙，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也恰好从一辆白色奥迪A7走下来。

“秦阿姨，又不会吃你，你这么怕她干什么？”在那位年轻母亲悄然离开后，刘晶也恰好出现在了我旁边的人行道上。“我是怕她生气了，又像前几次那样好几天不理我。”在回想起上次把妈妈惹生气了，连吃了三天泡面，最后差点吃进医院的悲惨经历后，我缓缓开口道。

“你想办法把她哄开心了，她不就又理了吗？”在一片翠绿的银杏叶快要落到她头上时，清爽的山风，遂了她不想让绿叶装点发梢的意。“我怎么没有想到了。”沉思了片刻后，自知在各方面比不过她的我似懂非懂地答道。

在走到一处红绿灯下时，我看见了那辆奥迪车“天A——8M898”的车牌号。（而在上学期的励志演讲上，这辆“天A——8M898”的奥迪车也在我们学校的停车场里出现过，车主是一位长相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演讲中，这位荣盛集团的总裁，不止一次地向我们提及他和他妻子的故事。）

“刘晶，其实有段时间，我一直拿你当‘傻子’看待。”在那辆奥迪车开走后，自以为能轻松拿捏刘晶的我满不在意地说道。“苏默林，在我看来，你有时候才是最大的那个‘傻子’。”在把一片银杏叶放进我的帽子里后，她一路小跑着进了学校。

“刘晶，你给我等着。”在把帽子里的树叶倒出来后，我于心底暗自发誓道。“晶晶，等会儿要考的政治，我还是心里没底。”在翻看了好几页上学期新学过的内容后，想要通过四处张望，寻求短暂放松的我，在不经意间听见了刘晶和张梦柯的谈话。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在发现刘晶的额头微微抬起后，对于她刚才把树叶放进我帽子里一事怀恨在心的我，顿时就有了一个邪恶的想法。

“希仔，你把手拿下去一点。”在发现自己新拿的草稿本被杨希的手臂压住后，一心想要报复刘晶的我下意识地拍了一下他的手。

“阿林，你不会又要捉弄刘晶吧！”在发现我随意裁下一张纸，并将其最上面的那两个角逐一翻折下来的动作后，还在翻看政治书的杨希顿时就警觉了起来。

“希仔，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在把刚才翻下来的两个角沿纸的中线对齐后，我又迅速将那两个角沿先前留下的横向折痕翻折了下去。而这一切，也恰好被一旁的杨希看在了眼里。

“阿林，我劝你理智。”在和张梦柯用唇语聊了几句后，杨希一把抢走了我手上的纸。“希仔，以我和她现在的关系。即使我等会儿把她弄疼了，她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张纸抢回来后，我满不在意地说道。

“就当我没说过，行了吧！”在看到我手中的纸飞机初见成型后，自知后果无法挽回的杨希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默林，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在张梦柯等人的见证下，我手中的纸飞机，借着清爽的山风不偏不倚地命中了刘晶额头左侧的太阳穴。“柯儿，苏默林不是一直都这么讨厌吗？”在轻盈的纸飞机从她的太阳穴附近坠落后，她用手紧紧按住了被撞到的地方。

“晶晶，你就这么原谅他了。”在刘晶正准备给自己揉搓“伤口”的时候，一旁的张梦柯刚好把掉在地上的纸飞机捡起来。“我才没有啦！”在疼痛感得到缓解后，刘晶仔细打量了一遍那架被我用来“报仇”的凶器。

“那你怎么不把这个撕了。”在发现我的纸飞机始终安然无恙以后，张梦柯疑惑不解地问道。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我往他帽子里塞树叶了。”在疼痛感完全消失后，刘晶指着我藏青色的卫衣帽子对张梦柯说道。

人世间的美好，在于美好的事物，不经意间的出现或消失。在政治开考后的一个多小时内，在脑海中的政治术语尚未形成语言体系前，我曾不止一次地去留意窗外的景物。透过厚厚的窗户玻璃，仅是风卷云舒，我便看了无数遍。

“报告！”在上午的政治考完后，我第一时间就去数学办公室找了秦老师。“宝贝儿，又是谁惹你生气了啊！”在视频中的苏警官尚未发现我前，我悄然来到了秦老师的工位旁。“你的宝贝儿子。”在我的身影出现在镜头中时，秦老师突然愣了一下。

“他又怎么呢？”在玻璃杯中的浓郁的茶香溢出来的那一刻，苏警官脸上笑容突然凝固了。“小默林，你自己跟你爸爸说吧！”在和苏警官正式通话前，我的手突然被秦老师狠狠地掐了一下。

“爸爸，我这次的数学又考砸了。”在数学办公室的窗台边，我鼓起勇气向手拿骰子苏警官小声解释道。“又像上次一样不到六十分啊！”在摸了几下自己的鼻子后，苏警官故作镇定地说道。

“比上次的情况，可能还要糟。”在苏警官手中的骰子摇到“四点”后，从小被他打怕了的我小声说道。“怪不得，你妈妈会这么生气了。”在手中的骰子摇到“五点”后，今天的他表现得出奇的平静。

“爸爸，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在发现视频中的他正一脸慈祥地望着手中的骰子的时候，小时候，只要把妈妈惹生气了，就要去派出所“领赏”的我低声询问道。

“挂掉视频，一切听从你妈妈安排。”在把手中的骰子摇到“六点”后，发现窗外有情况的苏警官“嗖”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秦老师，这是您的手机。”在匆匆忙忙地挂掉“视频”后，我迈着小步子回到秦老师身旁。

“人家晶晶成绩那么好，有不会的题都知道跑过来问我。你倒好，不会的题都堆成山了，也不知道把书翻开。”在把自己的手机拿回去后，刚才还像没事人一样的秦老师，仅凭一句话就将我骂回了原形。“要不然，她怎么叫别人家的孩子啦！”在发现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后，我极不服气地回怼道。

“现在知道自己和人家的差距了，早干嘛去了呀！”在发现我的情绪不对后，她连忙就从上衣口袋里掏了一块糖给我。

“我……我不知道”在薄荷糖的滋润下，我一时语塞了。“放假的时候，是我不让你把数学书翻开的吗？”在看了一眼手机后，过年走亲戚时一度想要把我“遗弃”在路边的秦老师歇斯底里地问道。“不是啊！”沉思了片刻后，我低声反驳道。“那我不忙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长叹了一口气后，秦老师的眼神逐渐凶狠了起来。

“我承认自己懒行了吧！”犹豫了片刻后，我满是怒气的吼叫声传遍了整个数学办公室。“你这次的数学没考好，其实我也有责任。”在粉色保温杯里的淡淡甜味飘出来的那一刻，秦老师的情绪有了一定好转。“秦老师，您没有必要为我这样又笨又懒的人，而感到自责。”在薄荷糖的甜味，将我躁动不安的心安抚好后，我跟秦老师说话的声音顿时就小了许多。

“在这次的试卷上，其实都是你能靠套公式做出来的。”在将那张满是红色笔记的试卷递给我，秦老师在我耳边轻声言语道。“可是那么多的公式，我一下子也记不住啊！”在翻阅秦老师所做试卷的过程中，一种只能望其项背的无力感突然向我席卷而来。

“这就需要你抽时间去把公式抄十遍了。”在我把试卷还回去后，秦老师指着一张写满了数学公式的A4纸对我说道。

“秦老师，这个有具体的上交时间吗？”在看了一眼那张A4纸后，我小声询问道。“下周星期一之前。”在将方形薄荷糖撕开后，秦老师笑着对我说道。“秦老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哟！”在午休铃声快要打响前，我匆匆忙忙地走向了办公室门口。

“中年回去了，别忘了复习英语。”我刚一出门，就听见了秦老师的叮嘱。“知道了。”从校门口跑出出来后，我再一次空着手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