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戴河剑秋路的假日酒店B3层停车场内,轱辘辘的板车车轮声混杂着硬鞋底有规律落地的声音,在空旷的水泥地面上演奏着压迫感极强的交响乐。
身穿米白色保洁服,将头发盘在脑后夹了朵深蓝色蝴蝶结的保洁员,正推着四个饮用水的蓝色空桶,缓缓从电梯间拐出来。
B3层的停车场,是酒店内部拥有固定车位的车主停靠车辆的地方。空位很多,车辆很少,库房很多。
保洁员经过两扇白色卷帘门的车位处,头顶的白炽灯有些问题,一下下闪着,忽明忽暗。照在她白的过分的脸上,烈焰红唇和纹出来的两条黑重眉毛异常显眼。
轱辘轱辘......哒哒哒哒......
拐过一根两人合抱的四方柱子,柱子上的黄色警示贴反射出一抹房顶的灯光,将保洁员黑色的影子显现出来。
存放纯净水桶的库房,就在柱子后面的走廊尽头。
保洁员吞了下口水,脚步加快,脑海里一直闪现着最近听说的那则新闻。
七天前发生了一起命案,在西海滩路的草坪边上,一个中年男人被人勒死还砍断了五指。据说命案现场,受害人的手机里播放着好听的儿童吟唱的童谣。
保洁员的脚步声越来越急。她在这家酒店做客房服务已经三年多了,库房的路也是走了千百回了,今天走着,总觉得浑身发毛。
“小蜗牛,小蜗牛,背着房子去旅游;不着急,不着慌,东张西望慢慢走。遇到一只小蚂蚁,向着蚂蚁点点头。风来啦,雨来啦,雨水哗哗满地流。小蚂蚁,别发愁,躲进我的房里头......”
两厘米高的小跟皮鞋停住,车轮声也戛然而止,抓着板车冰凉铁杆的双手猛的收紧。
“小蜗牛,小蜗牛,背着房子......”
地库里,有飘渺的儿歌声音传进耳朵里。
保洁员心如鼓跳的侧耳,浑身的毛孔都炸起了一层寒气四溢的鸡皮疙瘩。
她将目光落在车库出口的另一边走廊处。从这个角度,看不到热力机房的门。那边,她只去过一次,平时是上锁的。
或许,是哪个工程部的师傅在里面听歌。
哗啦噗噗...腰间别着的对讲机突然发出声音,保洁员只觉得两腿一软,板车往前一滑,整个人就跌坐了下去。
“王芳,王芳,客房的桶装水什么时候换好?”
王芳慌乱的将对讲机拿起来,急忙按住对讲键开口回复:“经理经理,我在B3库房,马上回客房。”
对讲机内又传来俩字:快点。
王芳站起身,拍了拍黑色工裤上粘的发白的土,故意发出很大的动静来。
还好这里没有摄像头,不然她就丢了大人了。
推着板车来到库房,拿出裤兜里的钥匙开了门,将空水桶拿下来,咬牙搬了四桶没开封的桶装水放上板车。
再次锁了门出来后,还是听得见对面走廊的儿歌声。
也不知道是刚刚经理和她说了句话的缘故,还是她觉得自己刚才摔倒太过丢脸的缘故,亦或是好奇心作祟的缘故。
她将板车靠墙放好,走向对面。
小跟鞋的声音在车库回荡,儿童清唱童谣的声音越发清晰。
弧形的走廊入口,王芳呆若木鸡的捂着嘴。
热力机房门口,一片血泊之中,躺着一个男人,瞳孔大睁,死不瞑目。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只是几秒钟。王芳转身,手掌撑了下墙面,干呕着扑出去。
一辆黑色的奥迪A6正好驶出车库,右侧挡风镜将突然扑入车道的保洁员刮翻在地。
十五分钟后。
B3车库内,停着三辆警灯闪烁的警车,热力机房的那处走廊入口拉起了警戒线。
警戒线外头,一个头发梳的油亮,双手插在裤兜里的大肚子男人脸部肌肉扭成一团的和警察解释着:“我是这的老板没错,但是我没看见里头的场面。发现现场的是我们客房的保洁,不小心撞了保洁的是我的司机小赵,你们可以问他们两个。”
诸葛阳端着笔记本唰唰写了几笔,抬眼瞧了瞧对面抱着水桶不撒手的保洁员。“谁报的警?”
“小赵报的警。”
“他是听保洁员描述里面的现场后报的警,还是进去看了之后报的警?”
油头老板有些不耐烦的挠挠鬓角。“我坐在车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诸葛阳将碳素笔往本子上一别,叫来同事小江领着酒店老板回去做笔录,转身去警车旁找司机小赵。
他看了看同事本子上记录的内容。
司机名叫赵凯,撞了保洁员后下车查看,保洁员趴在地上一边吐一边指着热力机房的方向浑身发抖。
他也不知道保洁员伤到哪了,更不知道机房那边怎么回事,就走过去看了一眼。
“我特么吓坏了,连滚带爬的跟孙总说了,孙总让我报警,我就报了。”
赵凯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说着话的同时两只脚在地面上跺着,双手手指捏在小腹处不停的变换着位置。
四月的天本就凉飕飕的,地下车库的温度更是透着阴森。
诸葛阳一看赵凯这边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了,让人带着他回去做笔录签字,就穿过警戒线进入现场。
狭窄的走廊里,闪光灯咔嚓咔嚓的有些晃眼。
诸葛阳对着蹲在死者身边带着白手套捏着一张身份证的人叫了声师傅。
“记。”
诸葛阳立刻端起手里的本子,按下碳素笔的弹簧。
“受害人姓名,付明阳。性别男,年龄27,籍贯天津。脖颈处动脉被割,为致命伤。死前有明显挣扎痕迹,后背有七道凌乱刀伤。”
诸葛阳笔尖重重的在本子上点了一下,留下一个黑点。
这起命案的现场,和七天前发生的,竟然如此相像。
死者都是男性、现场都出现了用死者手机循环播放童谣的情况、尸体旁边也有同样规律的血脚印。
是同一个凶手,还是故意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