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闹鬼（七）

“要开始了。”

原本还听着周淼经历的王冬宝义愤填膺，突然被吴文鹤的话整得一愣，李望才和吴泽轩也同时皱起眉头，吴泽轩略有惊愕，“大人让我们现在去，怎么会？”

“现在，你们就要去了吗？”王春桃也染上紧张神色，王冬宝还是一头雾水，“去哪儿？”

“城考。大人说这个吊坠开始发光，就代表着半柱香后，我们会前往城考之处。”吴泽轩胸膛里的那颗心开始剧烈跳动，咚咚咚的，脑子也嗡嗡的。

“大人有说怎么去吗？”

“不知道，大人会安排好一切，只是这时机，实在是太不凑巧。”李望才习惯性的挤着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出这么大的事，大人却将这十年内的秀才全部带走，明日天亮，少了这么多人，怕是。”

“怕是整个大赢都会人心惶惶，甚至动荡。”李木子从楼梯口走上来，黑衣飒爽，长剑在手，眉目清秀多冷情，似暗夜幽兰。

“大人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但可以预料到明日将会是一场苦战。”李木子侧目看向几个人身后，略有惊疑，“淼姐姐？”

“淼姐姐你怎么在。”李木子从她狼狈的脸再落到空荡荡的袖子，止了话音愣在原地。

“她死了。”

虽然能猜到，可真听到答案时，还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赵西西缓步拽着吴泽瑞走上来，便接话道，“巧了，我们这里也有死人。”

吴菊一瘸一拐的扶着楼梯走上来，还带着懵懂，吴小毛抱着鬼婴，孙二娘断后，确认没有问题才缓步上楼，正遇上下楼的李望才，他面容和缓而步履匆匆，“来的这一路可顺利？”

“平安。”孙二娘看到李望才不由得眉眼带笑，整个人都从平静锐利变为阳光温和，就像是小雏菊清新恬淡。她伸出手去握住李望才的大手，双手交织着，是止不住的甜蜜在嘴角。

“真是姑奶奶？”吴泽轩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和吴泽瑞的反应不同，他更多的是惊讶。

吴菊轻轻点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满眼神情是哀求，双手比划着。李木子询问旁边另一个女鬼，“淼姐姐你见过吴菊奶奶吗？”

周淼摇了摇头，吴菊却点头，双手抱着轻轻摇，李木子翻译着，“她说小时候还抱过你，你，你的。”

“你的屁股上？”赵西西看着吴菊指着周淼的臀部而点头，又比划了贾多鱼的裙子，赵西西犹豫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有什么？”

“有一个胎记，形状像是贾多鱼裙摆上的小鱼图案。”周淼接着说，吴菊点点头，又赶紧扶住脑袋。

“姑奶奶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吴泽轩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不敢想象是遭遇了什么。

吴菊沉默了，摆摆手不想提起，周淼望着她的神色也自顾黯然。

“你们是想回家，故而出现在这里？”吴文鹤站在人群后偶尔踱步思考，万千思绪混乱之中找出一个线头。

吴菊双眸凝着哀伤，轻轻颔首，周淼垂眸琢磨了一下，“嗯，我醒了后，只有这个念头。”

“所以那些个婴孩，也只是想回家。”王春桃顺着思绪，不免有些哀伤，受尽苦楚欺凌的孩子想归家，在死后也依旧刻在骨子里。

“已经阴阳两隔，这样只会扰乱人间。”孙小花说这话时，是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远远的影子，重重叠叠的，月色照亮着回家的路，可已经不是家了。

“他们应该去投胎了。”孙小花生得并不高挑，是这些学生里算娇小的，比王冬宝高不了一个尖尖，脸蛋圆圆的，抱着拂尘就像是年画娃娃。

“谁不想投个好人家，有个好命。”这话是周淼说的，些许悲怆夹杂怨气，或许是寻亲无果却惨遭现实痛击而产生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稍稍绷不住的发泄出来。

“阿姐。”周小溪对着眼泪汪汪而难过的周淼心疼，将一方帕子递过去安慰，“阿姐，等神明大人回来，我去求她让你有个出路。”

“什么神明？这世上真有神明吗？”周淼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眼睛骤然一亮，脸颊突然凑过去把周小溪吓得向后退，周淼看着这动作被刺痛，眼泪无意识滚落又无措在原地，垂着脸颊颇为无奈难堪。

“淼姐姐你，你是什么时候，变成鬼的，你还记得吗？”李木子说这话时注意着她的情绪，关切询问，声音轻轻柔柔。

“中秋之后，我被关了起来，大概是没多久就。”

“阿姐，你被谁关起来了？谁害了你？”见周淼缄默而不安，周小溪心中已有猜测，“年前很忙，我派人送了礼到姐夫家。送礼的人回来说你不在家中，到隔壁婶子家请教针线活儿，是姐夫收下了东西。”

“他撒谎了，你那个时候已经。”周小溪抓住她的胳膊急切探究，“是那闫家害死你？”

“人口普查的时候，是我去的闫家。”李花子想了想，神情也严肃起来，“他们也说周淼姐姐不在家中，到邻村去送物件。”

周淼惴惴不安，嗫嚅着，“是我又滑了胎，这才惹得郎君震怒，酿下这等祸事。”

“这又不是你的错，他却把你害死了。”周小溪第一次生出一股恼火的杀意，尤其是听着周淼拉住她苦劝，“家中光景不好，你莫要招出一番事端。”

“阿姐，家里好起来了，神明大人来了，一切都好起来了。”周小溪看着周淼唯唯诺诺，就连被凌虐而死，也仍旧顾及母族，心中酸涩又愤怒，百感交集着，眼泪夺眶而出。

孙二娘和李望才气氛黏糊糊的拉着小手上楼，正是这一幕，孙二娘陡然甩开李望才的手，快步上前而冷面拔刀，“松开。”

原本的悲伤情绪在这一刻被打断，周淼愣愣的看着来人，“二娘？”

孙二娘淡淡扫过她一眼，越看越觉得眼熟，神色由淡漠警惕渐渐转为惊愕，而后是慌乱的收回刀，“淼姐姐。”

周淼算是她们这一辈中年纪最大的，也就早早的嫁了人，不过嫁人前也是帮衬着许多人家在干活的时候照顾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居多。

“你，和从前不一样了。”周淼惊叹于眼前的小姑娘，没了往日的怯懦自卑，反而是像打磨的宝石熠熠生辉。

“时间到了。”李望才开口，看着身侧突然出现的一棵树，树洞发着光亮，有种迷人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