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一个吧。”云雀身后的一张小桌上摆放了三只纸板箱。
“其中的一只箱子里放了一把左轮,六发子弹的弹仓里填放了两枚,还有一个箱子里放了一只漂亮又迷人的小可爱,尖吻蝮,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五步蛇,剩下的那个呢,什么也没放,是只空箱子。怎么样?三选一,惊险又刺激,九死一生的概率游戏!听起来是不是很不错?”
云雀的眼睛里闪耀着癫狂的光芒,继续说道:“若是挑中了左轮,就请对着你那只漂亮的脑袋来上一发,直接、干脆、一锤定音!可若是挑中了我们脾气暴躁的小蛇蛇,那可能就有些惨喽。偷偷告诉你,我们这里不是五步蛇的原产地,所以,医院可能也没有准备这种蛇的血清。要是被咬了,首先你会疯狂地流血,然后伤口会溃烂坏死,就算能保住性命,也可能会毁掉你的一整条胳膊。啧啧,挺可怕的,我想你肯定不想选到它,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嘛。不过站在我的角度,可真是太想看到这一幕了!”
她激动地浑身都颤抖起来,灼灼的目光紧紧盯着柳梦微,迫不及待地想看她如何一步步走进这个精心策划的陷阱。在这个千奇百怪的世界上,有人因互助友爱而心生温暖,也有人能从别人的愤怒、害怕、绝望、无助中汲取力量。
柳梦微死死盯着云雀,胸口淤堵着一股气,恨不得立刻在这女人的大脑里安装一个炸弹,将那颗神气活现的脑袋炸得血肉横飞。可她做不到,她现在无法集中精神,同时也明白,云雀不过是一个幕前的话事人。这里看似只有她和两个保镖模样的人,可刚才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来的子弹就已经说明,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还隐藏着无数只难防的暗箭。
“别那样看着我。”云雀像是打了一场空前的胜仗,故意高高昂起头颅:“要我说,这个测试的条件一点也不苛刻,因为,在这之前,你还有一次完完全全的自主选择权。你可以选择亲自完成这项测试,或者……找到一个甘愿为你冒险的人代替你完成它。”
“没有这个必要……”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笑。“云雀,你真是用心良苦,看来我今天还要谢谢你。”
云雀冷笑一声:“游隼,你是不是快死了,开始说胡话了?”
“世人视我为草芥,我便视死生为浮云,死生也就不足为惧。如今,有人投我以木瓜,我便报之以琼琚。”
“这么说,你要替柳小姐来完成这项测试?”云雀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不是!”柳梦微抢先喊道:“这里有你什么事?你赶紧走,滚得越远越好!”
文峤强硬地拉住她,柳梦微也不敢用力挣扎,生怕再伤到他,只能任由他拉着,痛苦又纠结。
“我需要你相信我。”即使左肩中了一枪,他依旧傲立如松,眉目间似清风霁月。
“我相信你,可是概率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公平的,不会因为某个人而产生偏爱。”
“那就相信你自己。”文峤又笑了,虽然他的脸色因失血过多而开始泛白,望着她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温柔。“你又忘了,你说过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化险为夷。概率确实是公平的,可我不一样,我已经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
柳梦微一呆,心中愈发酸楚,几乎又要落下泪来。“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从未如此认真过。”
柳梦微决绝地摇了摇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能让你……”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文峤就打断了她,直接朝着云雀喊道:“我选最右边的那个箱子,云雀,你听到了吗?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你确定吗?要不要再考虑考虑?需不需要我帮你排除一个错误答案?”
文峤讥笑道:“你怕什么,这个时候想起来替我操心?”
云雀自讨没趣,哼了一声:“那就请你把手伸进去,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吧。”
“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我确信这就是那只空箱子。”说罢,他竟直接将那只箱子拍到了地上,果然没有听到任何物品碰撞的声音。他的动作是那样果断迅速,柳梦微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悬吊着的那颗心收回来,他就已经做完了这一切。
那只纸箱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儿,落到柳梦微脚边,她有些出神地看着这个箱子。这是一只十分普通甚至有些破损的硬纸板箱,它原本应该静静躺在某个仓库的角落,或者在某辆货车的车厢里,保护着某样比它价值高上好几倍的东西,等着被送到主人手里。而今,它像一只漏气的干瘪气球,箱身上还粘着一小块没有撕干净的黄色胶带。
她又看了看还摆放在桌上的那两只纸箱,同样毫不起眼,看上去就像是那种用来运送快递的箱子。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那里面装着两样危险的东西。
短暂的沉默突然被云雀的叫声给打断:“真有你的!你怎么能把这么好玩的游戏变得这么无聊!真是毁了!我精心设计的游戏全被你毁了!你凭什么那么笃定就是那只箱子?难道……被你看了?不可能!还是有人泄密?这也……”云雀恨恨说道,可是除此之外,她无法接受别的解释。
文峤的目光却再次飘向柳梦微,他想起与她的初见。一只灵动又美丽的精灵,一双能看透过去与未来的眼睛,吟唱着荒诞却动听的歌谣,那歌声百啭千声,低回婉转,世人只当是寻常的靡靡之音,却不想原来竟是一首预言诗。就是这样一个像柳叶儿一般纤细柔弱的小鸟,曾在某个夜晚的梦中,点破了他最黑暗的过去,预告了他最忠实的伙伴。她并非想要炫耀自己的能力,亦非想要以此要挟,而是想要让听到这个遥远信号的人相信她说的第三个词语:黄色。
选择黄色的那一个。
云雀终于重新抬起头来,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又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还在发愣的柳梦微,懒洋洋地说道:“好了,我说话算话,既然柳小姐配合我们完成了这个测试,那自然是要放她走的。不过游隼你嘛……”
话音未落,通向二层的铁皮楼梯上传来响亮的脚步声,走下来五个衣着统一,训练有素的男人,他们迅速在云雀身边列好了队伍。
文峤心中一紧,这个架势,可不像是要放人。“只要你信守承诺……”
“我自然信守承诺。”云雀的喉咙高了几分,向身旁使了个眼色。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一个跨步便走到了柳梦微面前,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从怀里掏出了一根套索。没等看清他的动作,柳梦微便觉手腕上一紧,套索已经将她的双手牢牢缚住。紧接着,身体便受到绳索的拉扯,踉跄着被拖到外面甲板上,她想要呼喊,脚下却空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违抗地心引力,她正在坠落!
包容的江水接住了她,拥抱了她,吞没了她,然后重归平静。
“你!”文峤几欲暴起,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扭断她的脖子,可身边那几只冰冷的枪口阻拦了他的脚步,叫他进退两难,既无法狠狠教训罪魁祸首,也无法拯救那只落水的小鸟。
左肩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疼痛和血腥味像一支兴奋剂,引燃了那一触即发的爆裂焰火。又像一支麻醉剂,让他目空一切,不计任何代价和后果也要毁灭这眼前的所有人和物。
云雀的嘴角浮现起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我信守承诺,让柳小姐下船了,你怎么反而还生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