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书塾里的争斗(3)

还未靠近,就远远听见洛府正堂中传出一阵闹哄哄的声响,嘈杂纷乱,似群蜂乱舞。前来送旨的内侍神情肃然地站立在门口,他先是低头审视了一番身上那华贵的锦罗绸缎,而后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衣衫上不慎跌落的些许灰尘,一举一动尽显优雅与从容,似乎丝毫不为这周遭的喧闹所扰,只是静静地在等待着某个声音的响起。

隔了好长一阵,待到察觉里面的声响逐渐变小了些,他身旁的一人赶忙侧身退到了一旁,扯起嗓子高呼:“圣旨到——”那声音犹如洪钟,瞬间穿透了所有的嘈杂。

正堂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般。只见公公微微抬头,目中透着威严,迈着沉稳而有力的阔步,一步一步向着众人走来。此刻,众人的心中犹如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奉皇上口谕,奉洛府书院为皇室所用,择日起将五皇子、六皇子、铂然郡主送入府中,待两年学成归去。”

那宣读圣旨的公公声音尖细,拖着长调,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臣遵旨!”洛明荣赶忙诚惶诚恐地接过旨,双手微微颤抖着,随后忙不迭地递给公公一钱袋,满脸堆笑,毕恭毕敬地说着:“有劳公公送这一趟。”

待人走后,他抬起袖子,使劲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眉头紧锁,心中似有万千思绪翻涌。

“我说大哥!你瞧瞧!瞧瞧啊!”洛芷晴气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她双目圆睁,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如今这皇子与郡主要来你这书院,这颗老鼠屎留不得了!且不说他私下里殴打过我家嘉然多少回,就说这今日把媆媆推下水的事情,这哪是小孩子的嬉戏打闹啊,分明是害命啊!”洛芷晴憋了一肚子的气,仿佛那气是源源不断的汹涌潮水,怎么发都发不完。只见她满脸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双手紧紧环绕在腹前,身子微微颤抖着,就那么焦急又愤怒地等着。

“怪,明荣,你说,这皇上是怎么想的,怎会令洛府书院为……他要什么样的太傅没有。”苏婉云眉头紧皱,凑到洛老爷身旁小声说道,她的眼神中满是疑惑和忧虑,不时紧张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媆媆。

“嘘——你我何人,怎敢妄议天家的事情……”洛老爷连忙伸出手捂住苏婉云的嘴,神色紧张地左右看了看,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赶紧找了些理由,“洛府的周夫子曾是最受圣上青睐的太傅,再说了,我洛家正值都城,他们在这里学与在皇宫学又有何异。”

说罢,他挥了挥袖子,似有些生气。

“我定会同我的几位好友说道说道,将蒋澜送到别的学堂去。皇子与郡主莅临,此乃大事,断不可再出现任何意外了。况且,每个人都应为自己所做之事负责,蒋澜欺压同伴,今日更是闹出这般大的乱子,我这学堂着实容不下你。”洛明荣紧皱眉头,满脸怒色地说完,便急匆匆往外走去,同时还撂下一句:“媆媆,你随我来。”

媆媆缓缓站起身子,轻捶着酸痛无比的双腿,纤细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眉头微蹙,显露出几分痛苦之色。跪的时间太久,只觉双腿发软,好似没了支撑身体的力气,一阵乏力之感袭来。

至于为何要跪着,缘由是阿母(苏婉云)斥责她,说她一个姑娘家与几个男子共处一处,本就极不妥当,还与他们起了争执,更是蠢笨至极被推下水去,也正因如此,害得她父亲连半分想要留住蒋澜的念头都没有了,所以认定她便是有错的。

“伯父,洛伯父!我真的是冤枉的,是她自己摔下去的!”蒋澜声嘶力竭地喊叫着,脸上写满了委屈和不甘,眼眶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

媆媆背对着他们伫立在门口,手指捏住门框边儿,由于用力,指关节都微微泛白。她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清清淡淡的笑,那笑中似隐藏着无尽的心事。而后,她微微扬起下巴,迈着坚定有力的大步子,朝着阿父的房间走去。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轻:“伯母……苏伯母……我真的是被冤枉的。”那声音带着哭腔,满是哀求,却也只能渐渐消散在风中。

任凭他怎么叫喊,似也无事于补了。这圣旨倒是来的快意。没了这颗老鼠屎,洛家便能松快的多,嘉然阿兄也不会受欺负了,肖霖阿兄也不会被带坏。经由此事,想必肖霖也受了些刺激,希望他以后有个主见与是非。

媆媆走入阿父房中,本以为会得到一顿数落,又或者是被看出来什么了,却见洛明荣端着一块盒子向她走过来,眉眼带笑地说:“媆媆啊,这是你阿母前些日子托人为你打造的白玉毫笔,你一定喜欢。”随着他打开盒子,他又继续说:“你阿母啊,是对你严厉了些,可她也都是一心想着你的出路,你也别过多怨她。我听说,前些天你阿母去寺庙祈福,两个阿姊都去了,就你不去,你若是你阿母,当作何想法?”

媆媆心中发冷,原是为这事。她不免猜疑,莫非是阿母怕遭人闲话,说这女儿不忠不孝。

“阿父,此事是我不妥,媆媆下次不会了。”凝固了片刻,媆媆又低着眉说,“可是阿父,阿母为何单单对我这样,媏媏阿姊没回答上来夫子的问题,阿母便不管不问,婠婠阿姊在念书的时候摆弄簪子,弄坏了书,阿母也并未责罚她。”

洛明荣轻柔地抚弄了一下她的脑袋,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温声说道:“云宫那孩子呀,擅于修习机械之术,在那领域里,要不了这么多人情世故,也无需那么多兵法阔论;云侬呢,整日与花草为伴,自然更不必受那么多大道理的束缚。可要说到经商,可就大不一样喽!这经商最是考验心性,你阿母也是一心想锻炼你的心性,也许这过程是操之过急了些,但究竟是不是害你,你日后经历得多了自然就知晓了。”

“可是……”云商眉头微蹙,小嘴嘟囔着,脸上写满了委屈。

“媆媆,听说你今日溺水,可得去找崔夫子开些驱寒的药汤。另外,替我问问嘉然咋样了,这小子遭了那么多欺负,却愣是能忍。不过,会忍不一定是坏事。”洛明荣语重心长地叮嘱着,目光中透着关切。

“知道了,阿父,没别的事媆媆先退下了。”云商乖巧地应道,转身时脚步略显沉重。

云商心中苦闷不已,一时间竟冲着那栽在她屋子外的铃兰撒气。只见她咬着嘴唇,狠狠地折断了铃兰的花枝,待花枝断裂的瞬间,她才恍然觉着自己做错了事,懊悔地将花枝小心翼翼放在了泥土上。

“可是阿母不曾与我亲近。”云商望着远处,重重地叹了叹气,眼眶微微泛红,神情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