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不管陆望多么看得开,这也是他一块伤痕,只是结了痂而已。
晨杏问,“小陆,说起来你还是高三学生呢,你成绩咋样?有没有啥目标的大学什么的,我公司就在魔都,你要在那边上大学可就能找我玩了。”她换话题还有点生硬。
陆望挠了挠脑袋道,“一般般吧。”晨杏又追问了一下,陆望才有些难为情地说,“在一本的边缘挣扎,这就不像我同桌了,她是有望考上上京两所最高学府的。”
他们班级在全校算尖子班,陆望的成绩可以排进全校一百五十名,但在班级上就只能算是中下流了。至于宁亦文,她常年是全校前三,偶尔前五,掉到前五的时候特别耻辱。
晨杏却瞪大了双眼,专注的点完全不是一回事,“哇,本科……还是一本。高材生啊……”
陆望苦笑道,“晨姐,你说话好夸张……而且我未必上得了。”
晨杏疑惑道,“为啥啊?”
陆望将自己这几日的状态说了,他如何如何在课堂上沉浸于音乐中,又如何如何一下课就去练声,他苦笑着描述,“现在我一看课文都想着怎么爬音阶,哪里学得下去。”
晨杏听了却深深皱眉,然后又转而笑了笑,“这不是我把你害了?”
陆望说,“怎么可能呢,晨姐你千万别这么想。”
晨杏道,“小陆,你有没有仔细想过自己的未来。”
陆望跟了上去,很开朗说,“嗯,我想过啊。晨姐是你担心我嘛,其实不必在意的,我没什么太大的野心,不想去大城市过活,在珠盈市上班的话一本二本没什么太大区别,只要是本科不就够了。我啊就想要简简单单过一辈子就好了。”
晨杏沉默了一会儿道,“还想得挺好,要是你长大后也能这么想,那一定会很幸福。”
陆望不满道,“我还没长大吗?我比你高一个头唉。”
晨杏转头看他,陆望所谓的高一个头是他踮起了脚尖站得笔直的模样,晨杏笑了,伸手摸他的脑袋,“你这傻小子。”
……
又聊了一会儿便结束了,晨杏请陆望吃中饭,这次陆望不拒绝了。他厚着脸皮大快朵颐了一番,之后两个人又商讨了一会儿怎么定下歌曲,陆望暂时没有想好,晨杏推荐了一首《非光》,又拿耳机给陆望听了听。
“不是光,的东XZ在哪里
是幼年,雨声中,一点小小渴望
将天空遮蔽,阴郁朦胧雷云里
总想着屋檐,浑身湿透好可怜
孩子悲悯世界
谁来悲悯孩子
眼中的泪光啊,它不是光
不是光,的东XZ在那里
是暴力,没有爱,一对冒失情侣
当天空下雨,深夜灯晃曳人影
瞪大了眼睛,似乎怪兽惊人心
孩子窥视父母
父母不看孩子
尘世的风光啊,它不是光……”
这是首舒缓悠扬中又蕴含着悲伤的歌,唱歌的女声不是晨杏,但一样好听。光听旋律,声音空灵曼妙,像是有个蕴含着巨大空间的气泡,在半空中飘荡碰撞,和来往的风啊飘落的叶啊泼洒的雨啊激起涟漪,听得陆望微微眯起眼睛,耳根子发痒发软。
但细细一思歌词,他只觉得有什么又黑又深的东西将自己吞噬了。
陆望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面写的歌唱者叫“玉红烟”,他暗暗记住这个名字。
晨杏道,“这是一首民谣,民谣不太需要打磨发声技巧,但感情和节奏需要好好把控。你音色很好,有天然优势,再把曲子熟悉熟悉,应该有个合格的效果。”
陆望喃喃自语道,“感情、节奏。”细细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两个人这下又分开了,陆望回家里休息了一会儿,便去了学校。
周日本来应该只有晚自习上学,陆望在三点钟到,因为他实在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但他没想到的是,还会有人比自己更早,宁亦文就坐在桌子的旁边,朗诵着英语单词。
两个人四目相对,宁亦文把声音停了一停,她正准备继续,听见陆望说,“我好像看见过一次这种画面,是做梦了吗?班长,你真努力。”
结合昨天的对话,宁亦文怀疑陆望在阴阳怪气自己,她深吸一口气,“都高三了,当然要努力啊。”
陆望道,“很有道理。”一边说一边走上来,“班长,我想通了,之前那段时间太混账了,我在学习上不知道天高地厚。接下来我想要奋发图强,趁着这一年再冲刺一下。你数学比我好,英语比我好,物理比我好,化学比我好,生物比我好,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我都多问问你,麻烦你了。”
这话说得太漂亮了,漂亮得不像是陆望说出来的话,宁亦文谦虚道,“你语文上也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咱们一起进步。”
她说完品了品,忽然有些得意,自己原来这么厉害,三言两语就纠正了陆望的歪路。胡蜜那天的话一直让她耿耿于怀,现在才总算是释怀了。
陆望欢呼一声然后坐了下来,宁亦文被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虽然变好了,但还是不正常啊。
老实说,宁亦文还有些担心陆望是对自己敷衍成性、虚与委蛇,但没想到他真的改了性子。接下来的晚自习里很认真地和宁亦文交流学习的问题,这让宁亦文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准确来说陆望在这一周间改变了两次性格。
最初的陆望是个踏实的人,但只做规矩之内的事情,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他不偷懒但也不热情,人们都说他简直是个木头。
被宁亦文拒绝之后他神游了几日,不知道在搞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宁亦文很担心他走上歪路。
但现在的陆望又成为了一个对学习非常有热诚的人,他激情昂扬,面带笑容,好像成了一团燃烧的火。
有这样的同桌,宁亦文体会到了高中三年最舒服的晚自习,陆望随时随地都拿出成批的问题和她讨论,她帮陆望解决不少问题,同时也在给自己巩固知识点。
陆望也不是没有回报,在一张语文试卷上,陆望指出她搞错了辨和辩,宁亦文一拍脑袋,满脸懊恼,却没有立即改掉。
陆望问她,她回答说,“试卷是为了测试人的能力,我就该扣掉这分数,让我长长教训,下一次才不会犯错。”
陆望佩服说,“你真是一板一眼啊。”
宁亦文没说话,只是骄傲一笑,一板一眼在她看来是夸奖。
陆望的很多改变固然让宁亦文欣喜,但陆望还是有一点没改,他下课后还是会钻到不知道哪里去,等到上课了再回来。珠盈一中的校园恐怖故事仍在继续。
语文课之后是一节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个地中海秃头,性格尖酸刻薄,还有点大男子主义。这或许是因为女生在数学领域不够优秀,致使他既看不起成绩差的学生,亦看不起成绩好的女生。
高三的课程大部分都是练习和刷题,数学老师带来了一批试卷,得意地说是他出题,非常困难,希望大家努力客服难关。这当然是客套话了。
大家开始做题,到课中的时候数学老师背着双手来到了宁亦文身前,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宁亦文忽然道,“老师,你这题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