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日子,刘和年带着潘清、林沛、萧玉德到了地方,阎飞带了一千多兄弟摆好阵势,等候多时,见他们到了,阎飞摆好茶碗阵,刚要说江湖切口黑话盘道,潘清先开口打断道:“阎飞,你给句痛快话,到底给多少银子才让我们过三峡?”阎飞与刘和年全都愣住了,没想到潘清会如此的无礼,阎飞气的哆哆嗦嗦,怒道:“要多少银子无所谓,我也不缺。只想让你们明白明白,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潘清轻蔑答道:“我也不在乎这点银子,只是想告诉你,江湖上不能由着你定规矩!”阎飞大怒:“你们就三个人,也想翻了天!”刘和年赶紧拦住:“两位息怒,有话好好说。”这时,江面上顺流驶过来十多条大船,潘清、林沛一把拉过刘和年,萧玉德紧随其后,快步奔到不远处一块巨石后面趴下躲好。这时只听一声号炮响,早就在岸边埋伏好的官兵一齐出动,将阎飞一伙人团团围住,逼到江边,年羹尧也从船舱里走出来,一声令下,船上官兵火枪、火炮齐发,岸上官兵也列好弓箭阵,万箭齐射,霎时间,阎飞一伙人鬼哭狼嚎,血流成河,整个江面都被染成红色。
足足打了一个时辰,子弹、弓箭用尽,年羹尧才靠岸下船,阎飞手下一千多人,打的只剩下不到二十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饶命。潘清也带着刘和年从巨石后面走了出来。阎飞命大,还没被打死,跪在地上捣蒜般磕头道:“潘帮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年羹尧微笑着走了过来,笑的直让潘清心理发毛,更让阎飞心惊胆战。年羹尧道:“听说你绰号叫水中阎罗?”阎飞带着哭腔答道:“那都是叫着玩的,小人再也不敢了。”年羹尧拔出随身携带的短火枪,道:“老子就是四川提督年羹尧,你到了那边,可千万别忘了和阎罗王说一声,把我也一起带走!”一听‘年羹尧’的名字,阎飞楞了一下,诧异的说道:“你是四川提督?这可是湖北境内呀?”年羹尧命人按住阎飞,把火枪插进他嘴里,说道:“转世投胎,下辈子你别干土匪,改行去读书钻研地理吧。”说罢,扣动扳机,将阎飞打的脑浆迸裂而死。
旁边刘和年看到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年羹尧看看潘清等人,说道:“多谢潘帮主和刘帮主倾力相助。”潘清回礼道:“还是年大人用兵如神。”两人客气过后,各自告辞。潘清三人夹着刘和年走了很远,刘和年才缓过神来,愤怒的骂道:“潘清,你个小人,陷我于不义!”萧玉德也怒道:“你怎么和我师父说话呢!”潘清拦住萧玉德,对刘和年作揖道:“刘大哥,这事我们办的确实不道义。以后要打要罚随大哥的便,只是眼下,咱们两个都想为帮中兄弟谋营生福利,是同一路人。不能让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把天下搅乱,下面的事,还望刘大哥玉成。”刘和年道:“你们都杀了阎飞,船也能顺利通过了,还想怎么样?”潘清道:“阎飞只是第一关,到了四川就是你们汉留帮的天下,我还得过你们这一关。”刘和年怒道:“你想要我叛帮?你该清楚江湖的规矩,背叛汉留帮是什么下场。”潘清道:“那你帮我们杀了阎飞,郭永泰和范大成就能饶过你了吗?”刘和年无奈摇头道:“那也比叛帮强。”
潘清道:“不是叛帮,是为帮众谋个好前程。”刘和年道:“你们安清帮跨界抢我们地盘,还能让我们有好前程?”潘清道:“做生意不是土匪抢劫,咱们两帮合伙才能赚大钱。而且现在天地会要你们造反,真要是反了,谁还能过好日子!”刘和年道:“那你现在杀了阎飞,肯定会激怒汉留帮,即便郭永泰不想和你们打,也得硬着头皮和你们打了。”潘清道:“只要刘帮主有为天下苍生谋安生,为帮中兄弟谋活计的心就行。”然后潘清如此这般说出了接下来如何行事,刘和年听后无奈道:“一步错步步错,只能将错就错跟你们走下去了。”两人分别后,潘清三人立刻返回宜昌,通知秦华火速把粮船开到重庆码头。
刘和年回到帮中,只字不提自己暗中撮合阎飞和潘清讲和一事,只说潘清勾结官兵,害死了阎飞。一时间汉留帮舆论哗然,两边人吵的更加厉害,范大成当场掀了桌子,对郭永泰吼道:“帮主,人家都杀到家门口了,咱们还等什么呢!”郭永泰道:“现在不是咱们和安清帮抢地盘这么简单,天地会也掺和进来了,要咱们起事造反,截断西北大军的粮道!”范大成怒道:“反就反了,朝廷无道,百姓生计无着,正好趁着西北战事赶走满清鞑子。”刘和年见范大成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拦住道:“想当年三藩之乱,打的那么热闹,朝廷也没有垮台。现在就凭区区的天地会,实在是螳臂当车。就算截断了西北粮道,大不了朝廷就不要青海、西藏了,专心对付咱们。还怎么可能赢?”范大成冷笑对刘和年道:“姓刘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副帮主这些年暗地里捞了多少!成都、重庆,哪里没有你的宅子和店铺!你现在捞够了,就不管兄弟们死活了!怕造反把你泼天的产业全都毁了是吧!”
刘和年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道:“一派胡言。跟你的兄弟连饭都吃不上,你还好意思说我!”郭永泰见两边都急眼了,只好和稀泥道:“都住口,大敌当前,得一致对外。安清帮和天地会都不好惹,你们说该怎么办?”刘和年赶紧按照潘清的吩咐说道:“反叛朝廷,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不如这样,咱们只打安清帮,不反朝廷,这样既能对天地会有个交代,也不至于和朝廷撕破脸。”郭永泰问道:“此计可行,但该怎么打安清帮呢?”刘和年道:“他们杀了阎飞,粮船通过了三峡到重庆,咱们就在下关码头设伏,劫了他的粮船。”郭永泰大喜:“好,就这么办。”
汉留帮做好了安排准备劫船,再说潘清这边,回到宜昌之后,刚和秦华等人见面,潘清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培玉的伤怎么样了?”王培玉掀开衣服,露出伤口道:“师父,伤都好了。”潘清紧紧搂着王培玉道:“你受苦了。”秦华拉开两人,道:“帮主,别儿女情长了。最近宜昌又出了件大事。”潘清松开王培玉道:“什么大事?”秦华道:“广东天地会总舵派人到了宜昌,组织当地天地会造反起义。结果人刚一进城,就被官府的探子发现抓了。一顿拷打,什么都招了,不止宜昌,整个湖北的天地会分舵全都给端了。”潘清又问:“那还有其他人吗?”秦华道:“听说天地会动员长江各省一起举事,湖北陷落,剩下的人都逃到四川去了,派去四川的头领是个和尚,法号叫静演。江湖上朋友都传,静演现在聚了三百多人,正在策动汉留帮起义。”
潘清听后,大喜道:“天助我也。这个静演来的正是时候。”秦华不解道:“天地会插手,只会更不好对付,怎么还来的正是时候?”潘清详细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众人无不拍手称赞,潘清交代道:“军师你赶紧再准备一条大船,插上安清帮的旗号,你和培玉在后面押解粮船,林大哥、王降、玉德跟我上前面的空船当鱼饵钓钓他郭永泰。”众人刚要唱诺答应,王培玉反驳道:“我要跟着师父。”潘清道:“你伤刚好,这是一场恶战,你就别去了。”王培玉道:“我拜师时曾发誓,誓死追随师父。”潘清本舍不得让王培玉冒险,但见他如此坚决,也只得同意。然后又交代王降,先行一步到四川,打探好静演和尚的住处,然后如此这般。王降本来也想追随师父大战郭永泰,但师父既然下了命令,无可奈何,只得同意。
潘清一路大摇大摆驶入四川水道,早有汉留帮的探子盯上,报告给郭永泰,郭永泰安排刘和年与范大成看家,自己点起二百兄弟,趁月黑风高,潜入码头,偷偷爬上了潘清的粮船。隐约透过窗子,看到两个人正在端坐饮酒,料想必是潘清,于是一声令下,带人杀了上去。郭永泰破门而入,赫然发现端坐着的两个竟然是稻草人!郭永泰暗叫一声不好,再想回头撤走,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一声梆子响,潘清和年羹尧带着早已埋伏好的官兵杀了出来,船上狭小,不能再用火枪,只能用刀枪厮杀。王培玉和萧玉德按照潘清吩咐,等郭永泰所有人都登上了船,就回到船底舱下,拼命摇起船橹和船桨,把船开出了码头,汉留帮在岸边策应的几个兄弟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好眼睁睁看着粮船驶进江心。船开远了,这时埋伏在四周的官府绿营战船也都围了上来,郭永泰如同瓮中之鳖,插翅也难逃了。
郭永泰拼死反抗,无奈寡不敌众,再加上潘清和林沛武功都在他之上,两人左右夹击,战了十多个回合,郭永泰力尽被擒。带来的二百多人也都被年羹尧斩杀,尸首全都扔进了长江里。收拾干净后,年羹尧对潘清抱拳行礼道:“潘帮主大才,兄弟佩服,办事情滴水不漏,我先回去,下面的事就全仰仗你了。”潘清也回礼道:“年将军神勇,真有当年关羽、张飞的风采。下面的事请放心,绝不给四爷丢人。”
再说王降很快就打探清楚了静演和尚的藏身之处,按照潘清安排,他立刻找到刘和年通知依计行事。刘和年也按计划,把自己手下三十多个死党召集起来,带好刀斧,埋伏在总舵码头,然后派人去找范大成,骗他说郭永泰被安清帮打死,要他来商量报仇事宜。范大成听后大惊,但还是疑心有诈,带了十多个亲信心腹,也带上家伙,去了总舵码头。
刚一到码头,就看到刘和年独自一人在门口焦急的等待。见范大成到了,刘和年大老远就迎了上去,“范长老你可来了。”范大成问道:“帮主是怎么死的?”刘和年继续编着瞎话骗范大成:“听回来的兄弟说,本来帮主偷袭已经成功,潘清都被帮主杀了,结果一时大意,被安清帮的长老林沛给挟持住,要突围逃走。大伙就这么一路跟着,谁曾想,林沛一时脚软,竟然掉到江里去了。”范大成心里暗骂一声,边走边问:“那其他长老都知道这事了吗?”刘和年道:“还没有呢,咱们俩先商量商量,等兄弟们找到帮主尸首回来再说该怎么办后事。”
说话间,两人进了内室,范大成也放松了警惕,示意带来的兄弟留在门外,自己单独和刘和年密谈。刘和年关好了门窗,突然拿起桌上的烛台砸向范大成,范大成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早就埋伏在屋里的王降也拿着绳索扑了上去,死死按住范大成,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门外范大成带来的人,听见屋里声音不对,刚要踹门往里冲,刘和年的三十几个死党也杀了出来,把那十多个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屋里王降往范大成嘴里塞进抹布,捂个严实,然后刘和年留下十个心腹严加看管。
处理妥当,王降先行离去,刘和年召集帮众,当场宣布道:“帮主被天地会的静演和尚出卖,让官兵抓了,咱们要杀了静演,救出帮主!”帮众们全都懵了,被刘和年煽动的迷迷糊糊,也不辨真假,群情激昂,跟着刘和年扑向静演和尚的藏匿之处。
王降抢先来到静演那里,急切拍门道:“开门开门,我是汉留帮过来送信的,十万火急。”门徐徐打开,一个小和尚探头问道:“什么事呀?”王降道:“我要见静演大师。”说罢,伸出右臂,翘起右手大拇指,左手按住右手手腕。小和尚看出,这时江湖暗语,意思是同道中人,有事通知。小和尚不敢怠慢,赶紧带他去见静演。两人一见面,王降急切道:“帮里有人投靠官府,把郭帮主卖了,现在刘副帮主只好举事起义,让我通知大师,一同行大事。”静演又问道:“那刘帮主现在哪里?”王降道:“刘帮主杀了重庆知府,正带人往这边赶,与大师汇合。”静演大喜,道:“西北大军粮饷一断,清廷必乱,刘帮主可立了大功了。”
正说话见,只听见门外喊声不断,静演向外看了一眼,王降赶紧说道:“是刘帮主带人来了。”静演没有怀疑,唤齐所有党羽,出门迎接刘和年,王降紧随其后,静演快走几步,扬手打招呼道:“刘帮主,小僧等你等的好辛苦呀。”话音刚落,后面王降猛地推了静演一把,静演猝不及防,险些被推了个跟头,刘和年趁静演不备,拔刀劈死静演,可怜静演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一命呜呼。静演一死,其党羽群龙无首,刘和年一声令下,帮众对着他们大砍大杀,不一刻就被杀的七零八落。王降砍下静演人头,在人群中大喊道:“汉留帮和天地会势不两立。”
帮众杀完人,四下寻找,还是没有找到郭永泰,只好先回帮中再议。而几个躲过一劫的静演党羽,见汉留帮人走远,赶紧拼命逃回广东总舵,诉说汉留帮反叛天地会一事。
刘和年等人刚一回到总舵,潘清挟持着郭永泰,大摇大摆也跟了进来。汉留帮众人无不错愕,都没想到潘清胆子这么大,就带了三四个人,就敢来汉留帮的总舵!几个闻讯而来的长老带人围上了潘清,喝到:“快把我们帮主放了。”刘和年见潘清过来,也十分尴尬,硬着头皮问道:“潘帮主到底想要干什么?”潘清见汉留帮头面人物都到齐了,就站在高台问大家:“众位兄弟,大家都是穷苦汉子,撇家舍业来到这长江码头,不过就是为了讨口饭吃,养活妻儿老小,可现在,有人野心勃勃,让你们放弃家小,背井离乡去反叛朝廷。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说,他们让你们当炮灰,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底下王降藏在人群里大喊一声:“让我们扔下老婆孩子去跟他们造反,我们不干!”潘清顺势接下话茬:“没错,大家都是为了讨生活才进了帮会,绝对不能让他们当枪使唤。”这时,一个长老问道:“那你们现在挟持我们帮主,就能为我们谋生计了吗?”潘清道:“那我现在就放了你们帮主。”说罢,潘清亲手给郭永泰解开绳索,众人全都傻眼了,连刘和年也哆哆嗦嗦,想不透潘清到底想要干什么。郭永泰松开绳索,怒对潘清道:“潘清你个小人,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潘清不慌不忙,告诉他被扣押期间,刘和年软禁范大成,并以汉留帮的名义杀了静演和尚,然后劝告郭永泰道:“郭帮主,事到如今,汉留帮已经彻底和天地会决裂,而且这么多帮众都想过安稳日子,你就别再掺和天地会反清复明的事了吧。”郭永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事不是你想不干,就能不干的。”潘清道:“你现在就是想起义,你也干不了了。我已经通知了年羹尧大人,汉留帮除了总舵,其余分舵都让年大人派兵围上了,稍有轻举妄动,就格杀勿论。”郭永泰又问:“那怎么单独剩下我们总舵没有围上?”潘清道:“我再说一遍,安清帮也好,汉留帮也罢,都是穷苦百姓为了讨活路,结成兄弟跑码头,闯江湖。不是为了什么王图大业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要大家不再反叛朝廷,我保证,安清帮一定和汉留帮联起手来做大生意,让大伙都能过上富裕日子!”
郭永泰思虑再三,觉得自己没有别的道路可走,只好放下杀死潘清的念头,服软道:“行,只要你能保证我帮里兄弟都平安无事,我愿意放弃帮主的位子,传给刘和年。”这时,潘清把刘和年也拉上了台子,让郭、刘二人并排站好,然后突然给二人跪下道:“二位大哥,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和汉留帮抢地盘的意思。”二人大惊,忙扶起潘清,郭永泰问道:“潘帮主这是什么意思?”潘清对刘和年道:“刘大哥,小弟实在对不起您,我希望您能跟我回江南,汉留帮帮主的位子,还是由郭大哥来坐。”
听闻此言,刘和年也愣住了,他之所以冒着风险为潘清做这么多事,就是希望成功之后能登上帮主的位子,如今潘清竟然要把帮主的位置还给拔了牙的老虎郭永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潘清解释道:“刘大哥,汉留帮现在分成四川和湖广两派,无论是你和范大成,谁做了帮主,另一派人肯定都会不服,到时候再起纷争,帮主的位子你也坐不踏实。人生一世,不过是为荣华富贵,您到了江南,虽然我不可能再给你个副帮主的位子,但当个执法长老还是没有问题。而且你在四川有多少产业,我在江南给你双倍补偿置办,保证不让您吃亏。”刘和年发觉被潘清耍了,也怒道:“那我要是不跟你去江南呢?”潘清道:“静演和尚毕竟是你杀的,天地会早晚会知道真相,你留在四川,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只要你跟我回江南,我一定保你全家安全。”
刘和年气的直哆嗦,郭永泰说道:“我们得罪了天地会,就算人不是我杀的,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我留下当帮主,怕也过不长久。”潘清说道:“这个我考虑到了。”说罢朝王降一招手,王降把绑好的范大成也带上了台子,潘清又亲手给范大成松绑道:“范长老,得罪了。汉留帮这次火并,您的亲信心腹已经全都被杀了,您现在就是留在四川,恐怕也过不安生了。所以我们已经找到您家人,告诉他们收拾好行装,我们送您去广东天地会总舵。此外,我们再补偿您一万两银子,足够您在广东平安度过余生了。”然后潘清又对郭永泰说道:“您一向对范长老关照有加,您做帮主,我想范长老在天地会那边也会尽力维护。不至于刀兵相见。”说完这些,潘清又对刘和年说道:“您和范长老打得头破血流,要是留下做帮主,以后汉留帮和天地会就再也没有宁日了。您还是考虑一下吧。”
潘清和三人说完这几段话后,所有人都惊住了,没想到潘清心计如此之深,手段如此老辣。过了好半天,郭永泰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对付潘清,只好无奈点头道:“一切听从潘帮主安排。”刘和年与范大成也只好点头称是:“愿听从潘帮主安排。”
潘清大喜道:“多谢三位大哥成全。”萧玉德见事情完满解决,忙抱着一大坛子美酒上了台子,给潘清倒满了一碗,潘清端起酒碗,对汉留帮众人说道:“既然大家不再反叛朝廷,安心营生,这汉留帮的名字就显得有些突兀了。依小弟之见,不如换个名字吧。”郭永泰问道:“那潘帮主觉得叫什么好?”潘清道:“我听四川方言,管兄弟叫‘哥佬’,咱们帮派就不如改叫哥老会。帮中兄弟之间互称‘袍哥’,取《诗经》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之意如何?”众人没想到潘清还如此有学问,名字取的正合大家心意,纷纷叫好,潘清将手中一碗酒一饮而尽,与众人一起欢呼:“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第二天,潘清让林沛护送范大成全家去广东。郭永泰摆宴款待潘清,席间,潘清说道:“按照道理讲,四川物产富饶,粮食产量也不比江南少,供应青海大军,应该让你们四川的帮派负责,可为什么朝廷却舍近求远,让我们江南运粮呢?”刘和年解释道:“四川虽然粮足,可北边的甘肃,南边的云南、贵州,甚至更远点的广西,都土地贫瘠,入不敷出。四川的商贩们都把粮食运到那里去卖了,所以就不够再供应西北大军了。”潘清道:“我的意思是,既然咱们哥老会、安清帮都结成一家了,就有生意一起做。你们组织商贩船帮,把四川的粮食运到青海,供应西北大军,我们再把粮食运到四川,这样大家不就都省事了吗?”
郭永泰道:“此法虽好,但利钱怎么算?”潘清道:“各算个的。我们安清帮的船只进四川,除了在宜昌雇船工纤夫自己花钱外,此外各路码头均不得再向我们征收银子。我们把粮食卸在宜宾岷江口,再由你们帮忙找西藏马帮,将粮食运到青海,所赚利润归安清帮所有。安清帮船只返回的时候顺路运载四川和康藏的特产贩卖到江南,安清帮只收取一成的好处,其余都算四川和康藏商贾、船帮的。”
郭永泰低头仔细核算了一下,江南和四川之间互通有无做生意,确实要比划江而治更有赚头,欣然答应,并自告奋勇道:“我和西藏马帮头人格桑曲杰,还有大凉山彝族把子会的头领阿采有些交情。我愿意为潘帮主引荐二人。”
潘清大喜,忙让郭永泰带路去找二人。四人一见如故,很快做出决定,格桑曲杰和阿采免费将粮食运到青海高原的西北大营,潘清返回江南的时候免费为格桑曲杰运输贩卖西藏特产藏红花、冬虫夏草,还有獒犬、毛牛皮等,以及凉山彝人的特产黑苦荞茶和黑山羊皮。
不日,五千担粮食顺利运到西北大营,粮路彻底打通。
以后每年的粮食按照这个路线,都顺顺利利运到了西北大营。
潘清带上刘和年等人,欢欢喜喜回到江南,刚一见到翁岩和钱坚,还没等潘清介绍刘和年,二人先开口道:“三弟出大事了!”潘清心头一紧,“怎么了?”翁岩道:“你还记得咱们在澳门,师父说的那个毒品鸦片烟吗?常欢颜把鸦片烟馆开遍了整个江南,连咱们安清帮里都有不少人抽上这个玩意了!”
得知帮众吸食鸦片的消息,潘清大惊失色,急忙命人带他去看看吸毒了的兄弟。翁岩、钱坚带潘清来到江边一棚户人家,在家门口,一妇人带着两个幼儿,用石头垒了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一口破砂锅正在熬着药,三人穿的破破烂烂,满脸的泥垢,见潘清等人来了,妇人赶紧起身招呼:“帮主来了,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呀。”潘清仔细端详,才认出来那妇人,大吃一惊:“大嫂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潘清认得那妇人一家,她男人原本也是这运河的船工,聪明能干,省吃俭用攒下钱来,买下一条旧船运货,日子也算红火。潘清临去四川时,还见过那男人一次,闲聊时说不打算再在江边村里租房住了,想要在镇上买间小房。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不但没买上房,反而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这时,屋里传来一声男人的咳嗽声,然后问道:“谁来家里了?”潘清等人推门进去,那男人见帮主来了,自知没脸,也不敢说话,只顾拿起破被单子捂住脸,‘呜呜’地如孩子般痛哭起来。潘清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了。这时妇人也跟着进屋,哭道:“帮主,家里什么都没有了,连杯茶也买不起了,招待不周。”翁岩赶紧劝道:“都喝过了,不打紧。”钱坚道:“请郎中了吗?”妇人道:“郎中都说不会治,随便开了点祛火排毒的药吃着。”潘清道:“抽了多久了?”妇人道:“三个多月了,买房的钱抽没了,正准备卖船呢。”潘清打断女人:“不能卖船!咱们是船帮人家,卖了船靠什么生计!”然后掏出一锭银子递到妇人手里,“先对付一段日子,一定得想办法把这玩意给戒了。”
翁岩和钱坚又安抚鼓励了几句,大家离开再到别家看看。出门没几步,潘清等人就听到棚子里传来激烈的争吵:“这钱是给我们娘儿仨的,你不能再拿去换烟抽了……”
又转了十几家,各家大同小异,都是似人非鬼,差不多要倾家荡产。潘清心急如焚,却苦无良策,只好派人撒开网到处寻找名医。
在这段时间里,潘清把刘和年介绍给大家,并让他担任礼部红棍,秦华改为纸扇军师。
过了几天,终于有人带来好消息,江南名医叶杏林研制成了戒烟药丸!潘清大喜,立刻叫上翁岩、钱坚一起去请叶杏林。
三人快马加鞭来到苏州叶杏林的医馆,还没有进门,就见得医馆门口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馆内打砸声震天,三人忙扒开人群,挤了进去,十多个汉子手持斧棍,正在砸叶杏林的医馆,馆内一片狼藉,叶杏林躲在一角,瑟瑟发抖。潘清定睛一看,为首的汉子竟是长乐帮的打手倪三,多年未见,倪三还是没什么变化,依旧那样凶神恶煞、匪气十足。潘清兄弟没有多耽搁,扔下礼物,冲了上去,三拳两脚,踢翻了几个打手,倪三见有人敢管长乐帮的闲事,勃然大怒,加上他这辈子打过的恶仗实在太多,打人无数,猛见到潘清,虽然觉得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是谁,蒙头蒙脑的就抡起棒子,打向潘清。
两人打了七八个回合,潘清一个‘分筋错骨手’擒住倪三,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其余打手见头目被擒,不敢造次,愣愣的看着三人,翁岩道:“谁派你们来的?”倪三斜着眼,嚣张说道:“大爷是长乐帮的人,识相的赶紧滚。”潘清狠踹了倪三一脚,“还认得我么!”倪三仔细端详了半天,越看越眼熟,潘清给他提个醒:“我可不是第一次打你了吧。”倪三恍然大悟:“哦,你以前跟着织造府的曹瑞收过账……”潘清见倪三说出自己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又狠踹了倪三一脚,倪三赶紧说道:“听说你现在当了什么帮主,对,你叫潘清。”翁岩上前也踹了倪三一脚:“帮主的名讳也是你叫的!”潘清也被倪三气乐了,放开倪三,道:“快滚,告诉常欢颜,以后少欺负人。”倪三如遇大赦,带着手下屁滚尿流的跑了。
叶杏林从门后走了出来,对潘清等人作揖施礼:“多谢三位大侠出手相救。”三人赶紧回礼:“叶先生客气了。”说话间,钱坚转身去找礼物,准备送给叶杏林,结果礼物早就被围观的闲人趁着刚才打斗的时候偷走了,左右找寻不得,加上馆中座椅也都损毁,几人无法落座,都显得有些尴尬,叶杏林忙问道:“不知几位大侠找老朽有何贵干?”潘清说道:“鄙人是安清帮帮主潘清,那两位是副帮主翁岩、钱坚。现在帮中吸食鸦片者甚多,听说叶先生大名,希望请您为兄弟们医治毒瘾。”叶杏林叹了一口气,指着被砸的医馆道:“刚才他们也是为此而来呀。”三人不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叶杏林答道:“鸦片烟毒泛滥江南,几个医道同行商量着成立一个戒烟会,推举我当会长。我们几人就到各处宣讲吸食鸦片的害处,就这么得罪长乐帮的人了。”
三人大怒:“常欢颜着实可恨!”叶杏林道:“鸦片泛滥,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呀。”潘清问道:“听说叶先生研制出了戒毒的丸药?”叶杏林道:“其实戒烟毒容易,戒心毒难。如果心智足够坚韧,什么药都不吃也能戒了。”钱坚道:“这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还是得请叶先生出手救人。”叶杏林道:“药丸配方我早就写好了,只是药材难寻。”潘清问道:“还需要什么药材?”叶杏林道:“别的药材还好说,只是龟胆和珊瑚较为稀少,还有,吃戒烟药还不能用清水服下,得用新鲜的南瓜枝蔓榨出的汁水。”三人虽不懂医术,但也听出来制药成本高昂。潘清说道:“救人要紧,再贵也得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