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心理·灵魂

个体的婴幼儿生活,与其成人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婴幼儿与成人原本就是一个身体的两个不同生理阶段,此外生命早期心理模式是成年生活的基础,而且从出生直至迟暮,个体始终面临着同样宏大的关于生命意义的叩问。基于此,我首先把心理放在一个更大的背景下去讨论,我想先谈谈身体、心理与灵魂。

前文曾引用雅斯贝尔斯的观点:“教育的本质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人作为一个独立生命,存在的基础是拥有一个独立的身体。所有心理现象和灵魂体验,都发生在身体这一物质基础之上。身体是稳定的、可视的、物质化的载体,如同稳稳地扎根于土壤之中的大树。关于心理活动,那些纷繁念头和情绪变化,飘忽不定、起起伏伏,来来往往,恰似天空中到处游弋的云彩。对于灵魂这个话题,我们很难明确界定它的含义,但它具有独特性和普世性的特点,人人可以提及却又人人体验不同。我想用风来比喻灵魂,一阵风吹过,我们能够感受它的存在,却难于捕捉它的形体。只有被风拂动过的人,可以向另一个被风拂动过的人去谈论它,但谈论的却不是风本身,而是自己被风儿拂动的感受。

另一个话题也与心理密切相关,那就是物质与精神。人类心理现象具有主观性,但离不开人类大脑这一物质基础,也离不开环境中人或物的刺激信息。心理活动的起点是感官的“感觉”,这个概念既属于心理学,也属于生理学。毫无疑问,心理与身体联系密切,心理需要身体提供物质层面的支持。人类心理现象具有主观性,但它不是对内外刺激的简单反应。几乎每个人在某一时刻,都会思考“我是谁”。这样的发问跨越时空,是一个考验人类逻辑思考和价值判断的灵魂之问,因此心理活动必然涉及精神层面的探索。就身体、心理、灵魂发生发展的顺序而言,我更倾向于认为三者是同步的。在物质和精神之间,或者说在身体和灵魂之间,心理架构了一个空间,让三者有了彼此交融的机会。

外部世界的刺激,无论是具体实物带来的物理刺激,还是人际关系带来的互动刺激,都会作用于个体的身体感官,产生对刺激物的感知,促使个体产生相应的心理活动。面对外界刺激,动物也会出现感官反应和心理活动。但与动物不同,人类个体可以将“自己”作为观察对象来感知,追寻个体生命的意义,这种追寻是人类个体特有的关于灵魂的追寻。人类心理在身体和灵魂之间架构了交融空间,也架构了桥梁,在特定的情况下三者之间可以借助彼此进行表达。

1954年,加拿大麦吉尔大学心理学家贝克斯腾等三位学者,以每天20美元的报酬(当时时薪50美分),招募大学生进行“感觉剥夺”实验。实验中被试被单独安置于一个特殊的、隔离了所有刺激的实验环境中。除了吃饭和排便外被试只能躺在床上,眼睛戴上护目镜,手臂带上袖套和手套,腿脚用夹板固定,调节器发出单调声音,温度恒温。一开始被试还觉得非常有趣,没过多久就感到情绪紧张,很难坚持下去。有的被试待了几个小时,坚持最久的被试待了两天多。事后被试报告说,他们的记忆力、判断力均有所下降,有的甚至出现幻觉,几天后仍有难以集中注意力和难以流畅思维的表现。

这个实验中,被试失去外界物理刺激、失去正常身体感觉后,其正常心理活动受到了影响,记忆力和判断力都有所下降。但身体感觉如果被长时间剥夺的话,被试的心理并不会继续下降以至于停止工作,而是出现了幻觉以保持心理功能的运作。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物质刺激与精神活动在人类个体心理中的衔接与转换。

因为不存在与之相对应的真实感知对象,幻觉通常被我们认为是异常精神现象。灵魂有着与幻觉相似的不真实性,我们也找不到灵魂的感知实体,但没有人会认为谈论灵魂是异常的,因为灵魂的感知对象正是我们自己生命的意义。

幻觉通常出现在外界人或物的刺激过于匮乏,或者过于充斥以至于超出个体承载能力的情况下,它是心理活动为了维持正常运转所做出的被动应对。而灵魂关于个体生命意义的追寻,恰恰是个体在心理平衡协调基础上的主动探索。

那么心理如何维持自身的正常运转?如何维持自身的平衡与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