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柏梁台上

孝武皇帝时期，由于当时朝廷实施盐铁官营和“告缗钱”等措施，效果甚佳，使得上林苑中堆满了征收来的财物，最后府库盈余，无处安放。

武皇帝刘彻下令在未央宫西，靠近宫墙的地方修建了一座高台，唤做“柏梁台”。

高达数十丈的柏梁台地势居高临下，位置可谓是得天独厚。向西可以俯瞰上林苑与建章宫的草长莺飞的四月天，向西南方向又可以远眺昆明池和沧池壮观景象，同时又与东南方的未央宫前殿建筑群交相辉映。

只可惜建成后的第十一年，也就是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柏梁台上的殿宇随着一场突入其来的大火灰飞烟灭，惟余高台独耸。后来又经历战乱，最后也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此时，刘协与马日磾、士孙瑞走在被提前收拾好的柏梁台上，心中也是感慨无限！

刘协在上次前往石渠阁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距离不远的高台，只是当时只想着去石渠阁寻找资料，也没有做停留。今日在和王斌商议整顿北军五校之事后，忽然来了兴趣，便邀请王斌一同前往柏梁台。

刚抵达柏梁台，马日磾与士孙瑞急匆匆赶来前来觐见，刘协当时会心一笑，等你们多时了！

随后，王斌以及随侍在侧的侍中和黄门侍郎看到皇帝似乎有话与二人说，也十分有眼力的退下了，在整个柏梁台的西侧，只剩下了刘协与马日磾、士孙瑞三人。

“马公，那便就是上林苑吧？”

刘协指着城西那片乱草杂木丛生，隐约间还可以看到被遮蔽的破败殿宇，问向身后的马日磾。

“禀陛下，那边正是上林苑！只不过上林苑久疏打理，才成今日之情形。”马日磾不明白皇帝问话的用意，直言回道。

“如今虽已变得残败萧索，但观其遗迹，遥想当年，那又是何等的盛况！”刘协不禁感叹道。

还未等马日磾二人回应，刘协继续说道：“遥想当年武帝时期，我大汉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威名远播。而如今汉室却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稍有不慎，社稷便会有倾覆之危。因此朕才会提出要亲操权柄，礼贤下士，亲近贤臣，与诸公一起兴复汉室，奈何臣不信君啊！”

这话一说完，马日磾与士孙瑞对视一眼，连忙说道：“臣等不能为君分忧，臣等有罪！”

如果不是王允这些天的行为处事太过分，也许他们会认为这是只顾着自己亲政，而枉费王允一片忠心，诛杀董卓。

其实马日磾、士孙瑞两人在见识到王允逐渐表露出来的专横之后，为了自身的利益，就已经在心中做了归附皇帝的打算。

今日二人入宫的目的除了请求陛下开恩宽恕蔡邕，还有还有便是向皇帝表明心迹，真心归附皇帝。

“其实王司徒的本性也不坏，诛杀董卓，功在社稷，之后的一系列行为的目的也是为了我汉室江山。只是他不能因时度势，为人固执，以致于昏招频出，反而会将我汉室引入绝境，故而朕只能出手夺取朝廷掌控之权，挽救朝廷。”

刘协一番推心置腹之语令二人有些动容，没想到皇帝竟是这样的想法，哪怕王允现在如此嚣张跋扈，皇帝仍对他心怀感激。

如此仁厚之君，怎能不令人真心归附？

马日磾上前说道：“陛下之言，令臣等汗颜。正所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望陛下之志始终坚守如一，兴我汉室江山，不负黎民之望。”

士孙瑞也随即说道：“陛下既然有意亲操权柄，批阅奏疏，过问政事，那臣等无不奉命！只希望陛下能够励精图治，选贤任能，那么陛下刚才所言及要重现孝武皇帝的盛景也便指日可待。”

刘协收回看向上林苑的目光，转过身来，细细审视了两人之后，笑着说道：“二位说的极是，只是光复汉室，靠我一人怕是力有未逮，还得要诸公能够勠力同心，尽显其能。”

两人躬身说道：“臣等谨诺。”

君臣三人既已坦明心迹，一时间柏梁台上的氛围轻松了许多。

这时，马日磾趁机说道：“陛下，前左中郎将蔡邕被王司徒以阿附董卓的罪名关进了廷狱，说是要论罪处死。臣请陛下法外施恩，宽恕蔡邕死罪，让其以白身为国修史。”

马日磾之所以这么为蔡邕一事上心，除了想救这位多年的好友之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想借营救蔡邕这件事，在朝廷内外，士人之间树立自己的名声，以图在接下来的朝廷中获得更高的地位。

在他看来这件事确实大有可为，这两天无论是出身山阳王氏的王粲，还是出身颍川荀氏的荀攸都围绕在他身边为其出谋划策，一时间马日磾已经有了自己得到关西关东士人共同推崇的错觉。

刘协当然也知道蔡邕这件事，无论是杨琦，还是王斌，明里暗里都在想他提起这件事。

只是时间尚短，自己也还未想好该如何利用蔡邕这件事，故而没有正面表达对这件事的态度。

如今马日磾再次提起此事，那自己就不能避而不谈了。

“就如今朝廷里的紧张关系，朕实在是不能再轻易与王司徒因为别的事情产生矛盾。更何况王司徒性情刚直不折，若以强势逼迫，反而适得其反。”

刘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无奈”，其意就是想让马日磾这些人彻底与王允反目，不再有联合的机会。

马日磾也知道皇帝说的是实情，更何况皇帝现在的力量与王允之间还有差距，但他也是想要皇帝一个态度。

“臣明白陛下的苦衷，只是蔡邕身处廷狱，受制于王司徒。以王司徒此时的强势作风，臣恐蔡邕会被不宣而诛，直接处死！”马日磾躬身，言词恳切道。

刘协见此，心里也知道为了给面前这两位新归附的大臣些许诚意，让他们心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有些态度了。

“蔡邕之事，此案影响甚大，不可交于廷尉冒然定罪。以朕之见，宜在廷议之时，再议此事！”

刘协思考片刻，令左顺唤过在远处休息的侍中马宇，然后说道：““令侍中马宇为使者，持节奉召赴廷狱，将蔡邕暂时移交黄门北寺狱关押，同时令羽林中郎将徐荣派人看守。”

马宇是马日磾的侄子，刘协选择让他前去负责转移蔡邕，也算是给足了马日磾面子。

马日磾与士孙瑞对视一眼，蔡邕脱离王允之手，起码事有可为。如今二人目的达到，便向皇帝告退。

等二人离开，众位侍中和黄门侍郎又回到了刘协身边，随侍左右。

此时，夕阳西下，刘协坐在座榻上，这次看向了西南方那片波光粼粼的昆明池。

那是他在穿越前原本计划逛完汉长安城遗址公园后的下一站。

一阵清凉的晚风从远处的昆明池吹到了柏梁台上，一时间台上衣袂翻动，舒适的晚风令人心旷神怡，恰如此刻刘协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