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追之不及,那为首刺客纵使如何懊恼,
也只得放弃,回身看着丹惊二人,目光越发森寒。
丹浑身上下已经是鲜血淋漓,大大小小数十个伤口,
都在不断地往外涌动着汩汩涓流。
之所以还能撑到现在,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他必须亲眼看着扶苏逃出生天,才能稍稍弥补先前的悔恨。
惊的另一只手臂也被剁下,两只断臂血流如注。
面色苍白如雪,眼见是没了气息。
丹强自撑着最后一口气,对着缓缓走来的为首刺客冷笑:
“汝命休矣!长公子殿下一定会将尔等...”
一颗大好头颅飞起,黑衣刺客不等丹说完未尽之言,
已是冷酷地结束了这一切,他可没兴趣听一个将死之人的遗言。
他们的时间无比宝贵,每浪费一分一秒,都会将自身的危险无穷放大。
这里,可是咸阳。
“将军,刺杀之事不成,吾等该如何自处?是否要再觅良机?”
一名黑衣刺客对着为首之人问道。
“无论成与不成,这咸阳城内已是断然没有吾等的容身之地了。
必须速速潜逃,留待有用之身,以为后谋。
在秦廷反应过来之前,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然便只能如那昔日商鞅一般,静待死期了!”
那为首的黑衣刺客却是想也不想地断然否决。
被通缉多年的他早已有了丰富的斗争经验,绝对不能心存侥幸。
更何况,这里还是咸阳,秦帝国控制最为强力的地方。
远不像楚地那般松散,稍有犹豫便是取死之道。
剩下的三名刺客明显以这为首者马首是瞻,俱是不再言语。
但又有一名刺客问道:“那甘平尸首该如何处置?”
言语之间所指,明显是那死于马车之上的刺客了。
“时间紧迫,尔等将其面部划伤,辨不出相貌便是。
收尸之事只能交由秦吏来做了。”为首者淡漠回应。
众刺客虽是心中一寒,却也明白此乃最优解,
也不再言语,只有那发问的刺客上前依照吩咐照做。
如此便再无异议,三道黑色身影向来时之路快速逃离。
若是有追凶缉逃的秦吏能窥见这刺客黑纱下的面容,定然便要惊呼出声,桓楚!
不错,这敢于当道袭杀大秦长公子的狂徒正是被通缉多年的桓楚。
也唯有此等亡命之徒,才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其他的黑衣刺客则均是从昔日楚军之中选拔而出的精锐之辈,又被项梁精心培养多年,足称死士。
桓楚看着奔跑于眼前的两名黑衣死士,令其心思不由闪回数月前。
自那日深夜前往项府与项梁促膝长谈后,自己便在项府长住下来。
平日里做仆役打扮掩人耳目,每至深夜便和项梁一同筹谋刺杀之事。
直到三日前,终于动身来到咸阳。
“桓楚,尔要牢牢记住,一击之后,无论事成与否便即刻远遁千里,
万不可将自身置于险地之中。
饶是如此,吾也深虑尔是否能安然归来。
刺杀之事若成,那咸阳之中的秦吏们定会癫狂死死咬住。
如若不成,或许还有一二生存之机,但要脱逃而出却是也千难万难。
但此行不得不去,万千楚民的期望,都寄托在尔身上了!”
项梁的话语似乎仍在耳畔回响,只是可恨走了那扶苏。
为了这次刺杀行动,项梁不惜牺牲了数枚多年前埋下的暗子。
从工坊中潜藏的工匠,到邸报署中的仆役,再到助自己等人蒙混过关的商队,今夜之后,将无一幸免。
但更重要的是,以后再也没有这样能够易于得手的机会了。
此前扶苏虽然贵为长公子,却总是在外奔波,轻车简从
从来不喜大队侍卫随行,只有贴身侍卫保护。
这才给了自己等人刺杀的条件。
若是不然,算上自己在内的区区四名死士,
又怎么可能进到这扶苏身边数十步内?
可恨终究是功亏一篑。
任谁能够想到,那扶苏身边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吏,竟然也有杀人胆魄?
不错,桓楚并不相信那个养尊处优的大秦长公子
才是最后了结自己麾下死士的罪魁祸首。
他将所有的悔恨都归咎在了匡当身上,即便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文士而已,
却要也比扶苏持剑杀人更容易让桓楚接受。
桓楚绝对不能相信,那个养在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公子能有如此胆识。
所思所想从脑海中迅速划过,桓楚奔跑的劲头更加卖力。
他们此前在城外村落的一个草屋之中落脚,无人知晓。
只要能赶到那里,便暂时安全了。
但天不遂人意,身旁的一名刺客却是渐渐体力不支,跟不上桓楚他们的步伐了。
“将军...将军...尔等快快离去,吾受创在身,难以奔行,已是绝无生还之理。
吾于此为尔等殿后,定不会苟活于世。
家中长幼自有项将军抚恤,毫无后顾之忧,吾甘愿赴死。”
桓楚扭头看去,才发现这黑衣刺客的衣服下摆已经被渗出的血液染成黑红,俨然一副不活的样子。
先前的激战虽然杀掉了那扶苏身旁的两名护卫,但自己等人也或多或少地挂上了几处伤口
就连自己的左臂也有一道剑创,只是并无大碍罢了。
可这说话的刺客一看便是被伤到了脏腑,根本无力再行逃跑之事
再拖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才主动请缨断后
又想起这死士并不似先前的甘平一般曾多次在外行事
当无身份泄露之虞,便也不再犹豫,拍了拍这死士肩膀:
“汝亲眷自有项氏一族世代奉养,且安心去吧!”
常年征战于沙场之人说话便是如此直截了当,毫无婆婆妈妈的再三推辞
这还是看在死士主动请缨的份上,桓楚才多宽慰了这么一句
不然,哪怕是直接命令这刺客留在原地等死,桓楚也丝毫不会言语半句。
士卒只需听命,战死沙场便是最终归宿。
哪怕是桓楚自己,此行也抱着必死的觉悟。
将这刺客勉强扶正在地休息后,桓楚和剩下的最后一名刺客争分夺秒,继续潜逃。
而此时的扶苏,也在争分夺秒,只不过不是潜逃,而是追杀。
扶苏带着匡当,骑在原先马车的骏马之上朝着咸阳城内急速奔驰
纵使那骏马已然是气喘如牛,扶苏犹自挥鞭不止。
直到那曾经无数次看见的咸阳城门再次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