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停下了脚步,驻足在竹简制作的作坊前。
表现出了一副饶有兴趣的姿态,盯着正在热火朝天工作的工匠们。
精壮的身躯上大汗淋漓,汗水在烈日下闪耀着光辉,渗透了本就陈旧的衣衫。
古代竹简的制作工序还是十分繁琐麻烦的,既需要高强度的体力支出又少不了时间的沉淀。
制作时大概可以分为裁、切、烘(杀青)、书写、钻孔、编几个步骤。
竹简用的是皮薄而节长的竹子,工匠们先将圆竹锯成一定的长度,再破为一定的宽度,削光整平后,即成为简片。
然后再用丝绳,麻绳,细皮条等分上下两道编连简片,即可用来书写文字。
又因竹子的外皮不易着墨,为了书写方便,须将竹子的最外皮削去,或在内里面书写。
最后以火烤竹去湿,再刮去竹青部分,以便于书写和防蛀,称为汗青。
因此后世也把著作完成叫做汗青。
竹简记事的方法早在商代便被应用于日常生活。
而后经过近千年的不断改良,一直牢牢占据着文字载体的头把交椅。
特别是在春秋战国时代,出现了学术上百家争鸣的局面,竹简成为各家著书立说的主要形式。
孔子晚年读《易》,而有韦编三绝的典故。由于反复的阅读,致使编系竹简的绳子断了三次。
直至东汉蔡伦改良造纸术并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后,竹简才默默退出历史舞台。
但其历史作用和传世影响确实毋庸置疑。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一千古名句便是引用竹简借喻青史,足以堪见竹简的历史地位。
匡当眼见扶苏驻足在此许久,自然以为扶苏对其颇有兴趣,在旁解释道:
“陛下勤于政事,每日所耗竹简皆高于一石之数,各署长官也都纷纷仿效。
因此这竹简制造反而是工坊之中最为繁忙的一部。”
扶苏点头称是,话锋一转:“但以吾观之,竹简之制费时费力,是否有更为简易之程序?”
“这...”匡当不由得尴尬起来,心中暗叫:
“苦也,这制作之法通行数百年,早已简化到了极致,又如何能再精简?
公子真是少年心性,总想着做些事情证明自己,却是为难吾这一卑微佐吏。”
不过面上却不敢丝毫表现出来,只得低声诺诺道:
“公子有所不知,此竹简制法自古有之,加之数百年间删繁就简,怕是难再有所精益了。
不过若是公子重赏求之,或许也有一二能者有秘传法门,只是有些得不偿失...”
扶苏一听便知晓这匡当是将自己当做了求功心切的纨绔子弟,不由晒然一笑:
“既然已是大成之法,改无可改,便无须强求了。
只是陛下日夜操劳,这竹简又过于沉重。除此物外,是否还有较之更为轻便实用之物可为文字载体?”
匡当的脸色已经要黑成锅底了,但还是强扯出笑容:
“公子说笑了,竹简乃是先贤之法。吾等才识浅薄,只得循规蹈矩,安有更善之法?”
扶苏却是笑了笑,拿起一册半成竹简,无视了匡当那极度肌肉扭曲才控制好的笑容,淡然说道:
“身为臣子,为君分忧乃分内之事。每日所见陛下日夜批改这重若磐石的简牍,吾真是寝食难安啊。”
匡当附和道:“公子纯孝,乃吾大秦之幸。陛下若知定然欣慰。”
扶苏不以为意,转而道:“藏阳宫内,宫女多有将织物所剩之麻头、破布自留以为己用。
此类物品,毫无价值。但有一天吾却突发奇想,既然绢帛之上能著以文字。
那与其同类之粗布是否也可有同等效用呢?
当然,布匹远无绢帛之光滑顺利,这是受制的一大弊端。
不过其毕竟价格低廉,其麻绳破布之类更是近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若是经由工匠再进一步改良,有了成功可能,那便是惠及千秋万世的功业。”
匡当在一旁听后神色怔怔,已是无力吐槽:
“公子...公子还真是有所奇思妙想...小吏佩服之至。”
十余年间养成的专业素养终究是让匡当无法继续奉承下去
扶苏却是一脸踌躇满志:“抽调些许工匠,要工坊内技艺最为娴熟,经验最为丰富之人
吾有一思,或可更易这百年未变之法。
不更阁下,应无大碍吧?”
匡当早已再无可言,只是低声道:
“竹简制作每日皆有定额,公子此举...公子是否要先通禀工室令一声?”
扶苏却是大笑:“若是仅有如此一道阻碍,那不更阁下自可无忧。
工室令早已授予吾便宜之权,绝无事后追责之理。
再者,日后于这少府工坊之内,休要再提长公子之名,以职位相称便是。
既然受命于陛下,为此工丞之位,自当引以为责,安有自持公子身份之理?”
匡当颓然,只得俯首领命:“是,属下遵命。”
之后便是顶着炎炎烈日的奔波协调。
奋斗了一上午后,口干舌燥的不更阁下
终于在日中之前完成了扶苏的任务。
新官上任三把火,扶苏做事展现出了雷厉风行的态度。
连午膳都是草草了事,力求以最快速度达标。
在少府工丞报到的第一天,扶苏已经将抽调而来的工匠聚在了一处空地之上,四周还有众多待命的官府仆役。
哦,还有筋疲力尽后也舒展不了眉头的不更阁下,匡当。
少府作为最大的经济机构和人事机构,自然不会缺少劳动力。
更不要说工坊这种劳动密集型产业了。
扶苏在工坊之中圈出了一块大大的空地作为试验用地,还从纺织工坊中紧急征调了众多麻皮破布作为原料。
作为一名历史本科生,扶苏曾在选修课中详细实践过古法造纸的流程,留有深刻印象。
所以扶苏才对匡当的怀疑与劝阻置若罔闻。
无他,唯手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