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天才相煎何太急

六月流火,盛夏里最酷热的日子。

陈谋在空无一人的剑坪挥汗练剑,其他所有学员都在阴凉的练剑房或回廊、树荫下用功,就连崔师傅也舍不得晒黑白净脸皮,只偶尔探头看一眼陈师弟是否偷懒。

玉不琢,不成器。

崔霄认为天才成长之初皆有一个通病,天赋耀眼,吃苦不够,缺乏磨砺。

他当年也是这样走过来的,想用天赋弥补偷懒造成的不足,后来吃了几次亏,才明白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重要。

像陈师弟那种能够折服顾师兄,又能打动他剑心的全面天赋,口中说得再如何谦逊,内心里狂得无边,都是正常,身为天才的他能够理解。

半年过去了,陈师弟在剑术上还没有突破,他如何能忍。

天才欣赏天才,所以他要给师弟苦头吃吃。

他也没干别的,自掏腰包给陈师弟量身定做了一套练功铁软甲穿在里面,也就五六十斤而已,不影响行动,其他学员练剑偷懒,他看到了当没看到,陈师弟每一剑出击都必须要尽八分力,留两分做应变之用。

这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攻防思路,在平常点滴中形成。

他不反对陈师弟宅子里养几个婢女,他的住处也有剑侍伺候,但是不能以此而荒废天赋,必须要将潜能挖掘出来。

眼看着另外一个不输他的天才师弟被他压榨,还是蛮爽的。

以他的傲气,能被他压榨是一种求之不来的福气。

陈谋途中仅歇息了两次,每次都是短短半炷香,抓紧时间调息,补充体力缓解疲惫。

身上多出几十斤重量,练剑消耗较平时大了倍余不止,直到下课铃声传来,陈谋浑身酸痛,几乎抬不起手臂。

大太阳底下练剑,或许是修炼火行功法缘故,高温对他而言是一种享受,他每天都要在绝壁峰顶炙热太阳下练功,早就习惯了。

其他学员朝授剑师傅行礼后纷纷离开,有些相熟的修士朝一屁股坐地上起不来的陈谋吹口哨调戏,兄弟,怎么就得罪了冷面崔师傅?

崔霄鼻孔朝天走到近前,太阳余晖将人影拉得很长很伟岸。

“以你的天赋悟性,不应该拖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找到剑感,所以只有一条,你在家里偷懒懈怠了。”

“真没偷懒,我学剑很笨的,崔师兄您不能以自己的剑道天赋要求一个笨人。”

陈谋双手撑着发烫的地面,笑着替自己辩解。

他与崔师兄早已经混得烂熟,他多次强调自个没有太多天赋,奈何崔师兄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坚决要按照天才的方式来培养他的剑感。

他倒是不怕吃苦,只想让师兄悠着点。

“你笨嘛?练剑不到半年,领悟出来结合了法术的剑气,现在让你领悟一门基础剑感,半年多了,没有半点动静,不是惫懒是什么?”

崔霄盖棺定论,有理有据不容反驳,强调道:“这段时间你多花些时间练剑,争取早日寻到剑感,要不我会被宁微芝笑话,很没面子的。”

陈谋歇息了片刻,身上恢复些力气,摇摇晃晃站起身。

面子不值钱的啊,崔师兄你醒醒。

“您放心,我肯定加倍用功,珍惜难得的机会。”

陈谋很诚恳保证。

他有一点好处,不会钻牛角尖非得要辩一个输赢,话语权没在手中的时候,多说多错。

脑壳要灵泛点,不要死犟死犟引来更严重的关照。

天才之间的碰撞,他承受不住。

说着要解开外袍,脱掉套在中衣外面的那身练功铁软甲。

修士一年四季都是里外两套的穿着,从容而潇洒,不会因为严寒酷暑改变太多,他身上中衣亵裤早就湿透,贴着皮肤很不舒服。

“不用脱下来,算我送给你的小小礼物,你平常修炼也这样穿着,除了上床睡觉,直到你找到剑感为止。”

崔霄阻止道,笑得格外温暖和煦。

陈谋抱拳咧嘴笑着谢过,领了崔师兄送他的大人情。

天才相煎何太急啊。

他其实是个伪天才,当日逞口舌之能,想好好表现一番,结果引起了崔师兄误解,给今日的他遭来罪过,他的工夫都在一张寡嘴上。

返回住处敲开院子门,灰头土脸的陈谋步履艰难跨过门槛。

懂事的应儿从不嫌弃公子一身汗臭味,赶紧扶住硬得硌手的公子,诧异不已。

“公子,您里面穿了什么?”

“练功铁软甲。”

“我叫含儿打水,我伺候您洗沐,换下这身沉重的软甲。”

“洗沐可以,等会软甲还要穿身上,不能脱掉。”

“啊,晚上睡觉怎么办?”

“你呀,满脑子就想着睡觉,笨哦,睡觉可以脱掉铁甲,硬邦邦的又沉,哪有香香软软的你**舒服。”

陈公子伸手掐了一把羞红粉脸自知失言的应儿,他感觉又有劲了。

用完晚膳,陈谋走进西屋,来到绝壁峰顶,一招一式练习着九宫九剑,心头可惜,好久没有进入清净境,也不知是什么缘由?

他每天都念经不缀,就是没找到清净入心感觉。

第二天用完晚膳,天色已暮,外面又传来两下轻轻敲门声。

陈谋目光微微一凝,穿着铁甲的他脚下一点,微微用力,整个人像一片轻飘飘树叶,眨眼间到了院门处,神识往外扫去,再猛地拉开木门。

除了地上的素色信封,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用摄物术虚捏着信封,陈谋关上院门,吩咐两位惊诧跟着出来的婢女:“晚上再有人敲门,一定要问清楚,尽量不要开门。”

应儿、含儿同声应“是”。

走进西屋,打开没有封蜡的信封,倒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工整字迹。

“人约黄昏后,蒙天秀恭请陈道友,前往南三里外的小树林一会。”

陈谋盯着纸条看了好大一阵,是蒙天秀的字迹无疑,写得却缺乏生机灵动气韵,非常刻板无趣,他猜测不出那女人在玩什么名堂?

前天中午留信说“不要相信我”,今日傍晚又来投信约会,撩骚吗?

心底只有厌恶,根本没有佳人相约的美好心情。

手上涌起火焰,将信封、纸条烧成灰烬。

又用火焰将全身过了一遍,越发肯定那女人只怕是脑子坏了,做出如此反复无常之事。

他走出西屋,打开院门,朝外面走几步,沉声道:“蒙天秀,你再这样装神弄鬼前来打扰,我将信笺上交给巡坊修士,前去治你一个扰乱罪名,好自为之吧。”

他相信那女人能听到。

隔壁二十丈外的院子门打开,莫老爷探头出来。

“什么情况?”

那双眸子里闪烁着熊熊八卦之火。

陈谋笑了笑转身走回家,不理踩后面想追寻真相的声音,将门落闩。

让莫老爷抓耳挠腮在晚风中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