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通 1932年2月8日

履安:

今天接到你六号下午二时发来的无线电,虽已隔了两天,总算不慢;但你在二号所发的电则至今没有到。一个电报历六日而犹不到,可谓慢之甚矣。

这还不奇怪。所希有的,我在南京廿三号所发的信,看你电中语气似乎尚未接到,从南京到北京只须两天路程的,一信竟延迟了半月,这是想不出的奇迹。

在这些方面,都可见近日邮电的难通。邮电尚如此,人们的旅行当然更苦了,更延迟了。

我给你的信,从我的日记上看来,廿三号平信一通(南京),廿五号平信一通(苏州),三十号快信一通(杭州,以下同),二月一号平信一通,二号平信一通,四号平信一通,六号平信一通,七号平信一通(即附六号信内)。你说我“勤写信”,我实在未尝懒呵!

我们居于现在的中国而犹衣食无忧,总算是最幸运的人了。在这战事中受这一点分离思念的痛苦,真可说是分所当然。倘连这点痛苦而犹不受,那么我们真是天上人了!我们该做天上人吗?

但是我对于你的当心我,记挂我,我总是感激的。只有你,才对于我这样关怀。你的好意,我必然报答你。但望你安于爱国的义命,减少对我的思念。

此间均安,只是父大人以近日天冷,仍感气急,昨宵又以痰涌不得安眠。此间冬温而春寒,以不生火之故,即我也手足冰冷。继母嘴上利害,无一人一事足当其心目,而对于护卫父亲则颇不周至。化痰诸药,父亲不吃,她亦不授。今天我说了,方才取出一丸。至于生火之事,既需耗费,当然无从说起。父亲说一句话,她总用训责的口气答之,呼斥与仆人一例。我在旁观看,想起了你的待我,更增我伉俪之情。

我今天接你电后,即覆一电。不过给来庚送到电报局去了,没有发无线电,不知何时可到。发报的时刻是八号十二时卅五分。我请你和宾四接洽代课,不知结果如何?

此信无重要事,所以发快信者,因希望早些到,使你得到些安慰,虽然明知在现在时候快信也快不到那里去。

颉刚。廿一、二、八。


来庚:来根。祖父之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