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派遣单的甜与辣

学院礼堂内,大家排排坐,整齐划一,胸前揣着刚发下来的本科毕业证和学位证,个个心里高兴,嘴角却没露出丝豪的笑容,都在担心自己的前途,都在瞪大着眼睛,望着台上的主持人,静听着他的声音,关注着个人的毕业去向。

宣布第二百八十六个名字时,我挺起耳轮,顺声听着,没错,是我,分配去省冶金厅报到,压在我心头上的一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我的嘴角略略地扬起了一丝微笑。

我从主席台上领到了毕业分配的派遣单。

会后,不少的同学向我投放着羡慕的眼神,竖起了大拇指,因为他们绝大部份人被分配到了各个市县。省冶金厅在省会城市,谁都向往。

因此,也引发了一些小故事。

阳同学与我是老乡,在校关系不一般,非常要好,我们经常相约在图书馆,相约在体育场,我们在食堂就餐的歺票都可以互相赠与,豪不吝啬,我们课余饭后常常散步在学校后山茶叶园,能称兄道弟。就在我被宣布分配到省冶金厅后,他的脸色阴沉了许多,他不搭理我了,有时他还阴阳怪气地对我说些冷言冷语,尽管我努力地去接近他,还是被他冷漠对待,因为他被分配到偏远的县城去工作了。没想到,这种事情也能让人嫉妒,也能使人变得如此无情。

曾同学跟我坐一张课桌,我们经常在一起探讨学习问题,是学习上的挚友。她获知我被分到省冶金厅,在碰面的路上,她板着面孔,双眼斜视的望着我,一声不吭地从我的侧面一闪而过,我正准备着与她打招呼时,她却像避瘟神似地快步远去,从她那背影里面都可以看出来她对我的不满。这样的路遇,让我像寒冬雪冰似的站在那,从身上寒到了心里,既往的热血凝固了,只有大脑的思维和记忆在孤独地放飞,是曾同学的倩影和笑容,在我的眼前盘旋,她大大的眼,炯炯有神,她薄薄的嘴,笑容灿烂,她热热的心,执情温暖,课桌上刻上的是她对我的友好和真诚。早几天的夜晚,下自习后,还在学校那棕榈树下,凭借宿舍透过来光线,映衬出她独特的亲和魅力,她叫住我,慢吞吞地对我说,要给我介绍对象,看得出来,不是她的内心世界,她说话的声调和语气,让人感觉到介绍对象是假,试探我对她的感情是真,那是我有点傻乎乎的,胆小怕羞,不善言辞,不会表达,她可能寒透了心。这次毕业分配,更让她对我的感受是从头凉到了脚。

一纸派遣单割掉了我身边的好友和知己,带给我的是孤独。但是我没去嫉恨派遣单,因为它是我人生的起跑线,是我前行的指向,是我跑道上的令符,我还是把它如获至宝一样地装在心里,放在兜里。

我怀揣着派遣单,坐上七路公交车,挤在车上的人堆中,站在车门缝旁的旮旯里,淹没在嘈杂的喧嚣的噪音之中,我那未来的日子思绪就在这样的嚣声世界里不停的徘徊。

到了省冶金厅,已是拿到派遣单的当天下午两点半,我进入了接收大学生报到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两位科员相对而坐,端着沏好茶水的茶杯,挟持一支香烟,有说有笑,对我初出的茅驴不屑一顾。我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轻易吱声,唯恐扰乱他们的雅兴。过了一会儿,对坐的那位科员悬起了恻隐之心,主动打量着我,问我要干啥?我生怯怯地回答,是来报到的,随即递上了派遣单,那位科员接过派遣单,打开看了看,才知道我是新毕业的被分配的大学生。

我是这届第一个去往该厅报到的,没能让他们引起注意,他们也还没有进入接受大学生工作的程序,我短暂的凉在那里,也是情理之中,不足为奇。

他们翻了翻接受大学毕业生计划表,重新给我开了一张新的派遣单,学校的那一张派遣单他们收藏了。

新的派遣单上填写了我的名字,填写了工作单位,是HNBSTK,是一家矿山。

我接过新的派遣单,一脸茫然,一脸疑惑,一脸无奈。

我问道,我不是分配在冶金厅吗?不是工作在省会城市吗?

科员笑了,那笑,是嬉笑,是淡淡的笑。他说,省冶金厅下辖很多企业,有工厂,有矿山,还有科研单位。他还说,你们被分配到省冶金厅,不是在厅里面工作,也不是在省会城市,你们是要被第二次分配的。他们对我说,你去的那个单位,是在县城旁,离县城只有半公里,单位可以。听了科员一席话,我还能怎么样,只能服从。

我拿着新的派遣单,立马乘公交车,返回学校,整理行李,准备去几百公里远的那个地方报到。按规定,及时到单位报到,还可以领上一个月的工资,还可以得到当年的工龄,因为我毕业的季节是那年的十二月下旬了。

凑巧。

折返学校的路上,遇上了老乡阳同学,这次,他没有上次那么冷漠了,没有嫉妒我被分配到省冶金厅了,好像他知道我被第二次分配似的,他主动地询问我,到省冶金厅报到了?我沮丧地说,什么冶金厅,被发配到了恶水穷廊,深山沟壑。阳同学心悦地笑了,他说,没想到“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我听到这话,肺都气炸了,抬腿就溜,头也不回,算是对阳同学的回礼。

没走多远,又碰到曾同学,她对我没有斜视了,而是略带叽笑地问,你在省城什么地方?这一问刺痛了我的心。我回答,哪是什么省城?是鸟不拉屎的地方。曾同学寒嘘着我:“你不愿告诉,我又不会到省城来找你”。此话一出,我脑海轰鸣,眼前晕黑,我内心私询,怎么之前的心心相印,就在这一天刺得血肉模糊呢?我如实地告诉她,我被分配到了一家矿山,她没同情我,而是来了一句“夜寒禅榻凄凉甚,一枕黄粱梦不成”。我没得好说,也只能认栽。我们就这样不欢而别。

大学毕业分配派遣单,蕴含的是甜还是辣?甜是令我走上社会,有一份职业,有一个生存的空间。辣是令我遭遇了不冷不热的要好同学的酸不溜秋的感觉和热汗冷吹寒身地落下社会基层。

派遣单的甜与辣相互交织,像是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一点一滴都让人回味无穷。那股独特的味道,就像是一种独特的语言,叙述着往事的风情,让我铭骨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