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致读者(一)

结集在这里的昔话,都是从古至今在日本广为流传、为村中老翁、老妪们代代传讲的,也就是说,它们是笔录的口承故事。

一、毫无疑问,昔话并非由特定的个人创作。日本昔话由我们的祖先创造,是我们共有的文化财产,是由全民族继承的直到现在还口口相传的东西。安徒生童话中也有与民众口传相一致的故事,但那是安徒生个人的作品。日本虽也有一些以小波之名广为流传的童话,但那也是以古典文献和国外同类故事为基础,由岩谷小波改写而成的,因此,它们虽然有其自身价值,却自然与这里所说的昔话存有差异。

二、《今昔物语》《宇治拾遗物语》中收录的故事,或者您之前在哪儿读过、听过的类似故事,它们都与此书中的昔话有着很大的不同,对此大家会甚感奇怪吧。从口到耳的昔话是极富变化的,因地区、家庭的不同而不同,在成百上千次的口头传承中,它的某些部分会发生脱落,也会添加不同的要素,亦会随着传承地区、与地域相对应的生活环境或文化存在方式的变化而变化。昔话初从外部传来时,其中不甚亲切的事物、动物名称、不同的习惯和信仰,很快会被本地的、与之相适应的东西所替代。另外,昔话也会因讲述者自身的性格、教养或职业的不同而发生变化,其变化堪比万花筒,这也是该民族、地区以及时代的文化指标。昔话中有上述可由讲述者按自由意志随意变化的部分,也有不可随意变化的部分,不可变化的部分一般称作昔话的“类型”,而不变部分的构造,也常常是与其他民族的昔话所共有的。

三、昔话原本不是“读”的,它是“耳朵”文学,事实上,昔话往往是在家家户户冬夜的围炉边和夏夜的凉台上,由祖父母、母亲等说给他们的子孙的,这是其最一般的存在方式。我们少年时代都有过这样的经验:很多时候从书中读到的内容,往往只记得其中的一部分,而从讲述中听来的却全都记得。与其让幼儿直接阅读故事,不如讲给他们听,这样的效果要好得多,从这点而言,昔话中并不存在令人费解的东西。使用方言、用当地人自己的话语讲述故事也很正常,很多时候,这种方式更能发挥文学的效果。但在本书中,它们已被改写成了标准语,为了有效活跃讲述的声调和语调,只保留了比较好理解的部分方言。

还有一点,因为昔话的讲述对象原本并不只限于幼儿,所以其中也有一些对如今的孩子而言并不适用的语句,这部分经编者判断,已将原有的讲述方式稍做变动。

我以为,大家给孩子讲故事的时候,根据自己的判断或多或少做一些讲述上的变化也并无不可,但请不要破坏故事基本的构造,这么说,是因为完整的昔话必定会讲到开端、经过和结局。不仅如此,昔话是我们祖先集体智慧的创作,我们有必要欣赏庭院中的盆景,也有必要去发现经受风吹雨打的树木及森林中的自然之美。

四、日本的昔话基本是以农民为主体的,这些昔话在庶民阶层被保留,被讲述,因此,它们的内容都是以农民生活为主的,所讲述的事物常常会与都市或与现在的生活格格不入。虽然其中也存有一些难以理解的思想和思维方式,但我们也要原封不动地接受这些过往的文化,且有必要考虑如何传承至将来,这是我们现在在推进文化的基础上必须要做的事情。正是在此意义上,我们编辑了此书。

五、最后,这个集子全书共分三卷。最近,日本昔话的采集工作有了很大进展,也记录了很多迄今尚无文字记载的故事,其类型不下六百种,其中同样类型的故事就有百个以上。编者从中选取了有趣并公认为最具典型性的口承文学故事一百一十多篇,在各卷中采录了对日本孩子而言最亲切的、从远古流传下来的诸如《桃太郎》《摘瘤子的老爷子》《开花老爷子》《咔嚓咔嚓山》《猴蟹大战》等故事,足见它们在民众间的流传是何等广泛!它们与读者记忆中的又有哪些不同呢?如果您能边比较边阅读,我将倍感荣幸。

关敬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