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姬

从前，有一个老爷子和一个老婆子，某一年他们刚撒了黄瓜籽，有一块苗床上就很显眼地长出一根粗茎来，它越长越大，却不可思议地净开些谎花，也不知为什么，坐瓜的花却一朵也没有。老爷子老婆子都说：“还有这等奇怪的事啊？会不会撒错了种子呀？”正说着呢，这一根茎长啊长啊，它越过苗床顶，就在那儿卓然地开了一朵很大的坐果花。这朵大坐果花已经有一根大黄瓜那么大了，它又不断地变大变长，噌噌地挂下来，转眼就要垂到地上去了。“这可结了个了不起的黄瓜！”老爷子老婆子说着，高兴得不得了。“就让它长得熟透透的，用来留种吧！”等到瓜熟了，两个人抬着它回了家。可是瓜太重，扑通一声落到了地板上。顿时，瓜裂开一道竖口子，从那口子里传出了婴儿的哭声。老婆子急忙取出一看，是一个胖乎乎的女娃。

因为是从瓜里生出来的，老爷子老婆子就给她取名叫瓜姬，老两口很疼爱地养育她，瓜姬渐渐长大了，成了一个漂亮女子。这姑娘擅长织布，很快就成了村子里第一等的织布好手。瓜姬每天在二楼的织机上“嗵咔啦咔……嗵咔啦咔”地拼命织，每次都能织出让人看得发呆的好缎子。老爷子老婆子得以到城里的寺庙去拜佛，回来的时候呢，就必定买上瓜姬喜欢吃的野老芋[1]带回去。“瓜姬呀，我们回来啦，托你的福我们去拜佛了，你喜欢吃的野老芋也给买来啦。”这么一说，瓜姬就从织机上下来，一根一根揪掉芋头须须，开心地吃起芋头来。

那时候，有个叫天邪鬼[2]的坏家伙，他总是跑到独自一人在家的女孩子那儿，附到姑娘的身上去。只要被天邪鬼附身，再老实的女孩子也会性情大变，变成笨姑娘。有一天，老爷子老婆子说：“瓜姬呀，本愿寺的住持大师来城里了，我们要去参拜。不管谁来，我们回家之前呢，二楼的门都不要开。”把门牢牢锁上后，两个人就离家出去了。

瓜姬正独自在二楼“嗵咔啦咔……嗵咔啦咔”地织布，天邪鬼装着邻居姑娘的声音来喊她了。

“瓜姬，瓜姬！”

“干什么？”

“去玩啊，一起去吧！”

“今天爷爷奶奶不在家，不玩。”

“把门开开一点吧。”

“爷爷奶奶说会有天邪鬼来，不能开门。”

“那……那就开一根手指那么大的缝吧，脸都看不到，好没意思呢。”

瓜姬想：这么小的缝，就算天邪鬼来了也进不来吧。于是，她把二楼窗子开了一指宽的一条缝。

“瓜姬，还是看不见脸呢，再开开一根手指吧。”

瓜姬开了两指宽的缝。

“瓜姬呀，再开开一根手指。”

因为开了两指也没什么事儿，瓜姬就又开了三指宽的缝。

这下，二楼窗户缝里怎么就伸进了长着可怕指甲的手指，瓜姬正疑惑呢，“咔啦咔啦”，窗子被推开了，天邪鬼跳进了二楼房间。

瓜姬吃了一惊，吓昏过去，倒在了地上。等醒来再起身的时候，瓜姬已经不是原来的瓜姬，她被天邪鬼附体，变得面容可怖，“嘎啦嘎啦”，粗鲁地织起了布，根本不管线就要断掉。

不久，老爷子老婆子从城里买了好吃的野老芋回来了，“瓜姬，我们回来啦！”两个人说着开门进来了，瓜姬和平时不一样，她呱嗒呱嗒从二楼狂走下来，用嘶哑的声音说：“好吃的在哪儿？”一边说，一边从老婆子手上抢过野老芋，芋头须须也不揪就吃了起来，直把老爷子老婆子看得目瞪口呆。瓜姬吃完野老芋，又咚咚上到二楼，“呛嘎啦……呛嘎啦”，声音乱糟糟地织起布来。

“总之有些古怪。”老爷子一边想一边走到了屋后的旱地边。这时，一只漂亮的小鸟从前面“嗖”地飞来，落在了旁边的无花果树上，它不停地叫着什么，又朝屋子前面急急飞去了。老爷子想：它叫什么呢？侧耳一听，原来它叫的是：

天邪鬼上了瓜姬的织机呀

年轻人啊请去赶走它

嚯——嚯——

小鸟叫着，又朝屋子前面飞去了。老爷子想：原来是天邪鬼那家伙附上了我家的瓜姬。他快步上了二楼。瓜姬听到上楼的声音吓了一跳，再一看，老爷子的脸凶得像要咬人，她从织机上跳下来想要逃，却被横木绊倒了，一个趔趄，狠狠地撞到了脸和胸，再也爬不起来了。这时，从瓜姬身下飞出了一只鸽子那么大的黑鸟，令人毛骨悚然地怪叫着，飞走了。

老婆子听到动静吃了一惊，她上到二楼一看，瓜姬正倒在地上，而老爷子则呆呆地立在一边。老婆子也呆住了，她和老爷子一起紧挨到瓜姬身边，一边哭一边喊：“瓜姬呀，瓜姬呀！”瓜姬一动也不动，慢慢地，她的身体变成了一个长长的葫芦。从那以后，老爷子老婆子的田里结出了好多好多黄瓜，多得呀，据说有一片叶子就有一根瓜。

（新潟县古志郡）

[1] 学名山萆薢，薯蓣科蔓生多年生草本植物，长于山野，根茎多须，可食用。（上、下册的脚注，除特殊说明外，均为译者注。）

[2] 原指画在毗沙门天王腹上的鬼面，这里指小鬼。

等到瓜熟了，两个人抬着它回了家。可是瓜太重，扑通一声落到了地板上。顿时，瓜裂开一道竖口子，从那口子里传出了婴儿的哭声。老婆子急忙取出一看，是一个胖乎乎的女娃。

——《瓜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