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停课通知

“塞勒姆行人”的老板马尔温是个面相和善的微胖中年人，平日里喜欢穿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说话时，他笑眯眯的眼睛富有亲和力，提蒙斯觉得他简直是“和气生财”的实例。

办理入住时，见多识广的马尔温敏锐地发现了提蒙斯的英语中的西班牙口音，好奇他是从欧洲还是从新西班牙来的。

“新西班牙的墨西哥城，我现在正在哈佛学院读法律。”

听罢提蒙斯的自我介绍，马尔温的恭维之意又甚了几分：“青年才俊，不愧是青年才俊！”

一番令人肉麻的夸赞反倒搞得提蒙斯不好意思。

“对了，塞勒姆原来是有一小撮西班牙人的——我是统称的，西班牙和新西班牙算在一起——但宣战之后大都离开了，现在可能只有几个胆大的家伙还在。”

“哦？”

他本想草草谦虚了几句便上楼睡觉，但塞勒姆镇还有更多西班牙人的信息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请马尔温详细介绍一下。

“嗯……”他似乎在思索从谁开始，“戈麦斯先生，他是个烟草商人，经常在塞勒姆和波士顿之间来来回回。如果你喜欢抽烟的话，在他那里能买到富有木头、咖啡和皮革香气的雪茄，塞勒姆独一份的好货。”

提蒙斯微微摇头。

他不喜欢烟草的气味——除了在厕所里时。

但他还是感谢了马尔温先生告诉他这些信息。

马尔温先生笑道：“有机会还是要尝试一下，错过了这么美的雪茄，可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提蒙斯抓抓脑袋，请他继续讲下一个人。

“还有一个是希梅尼兹先生，他是个……怪人——我也是听说的，他们都这么说。他之所以会来新英格兰，好像是因为改信了加尔文宗——他好像是半个摩尔人。”

马尔温继续道。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中世纪时，伊比利亚半岛曾遭受来自西非的入侵，摩尔人便是这些征服者的概称。格拉纳达战役结束后，大量摩尔人逃往非洲，但仍有不少人选择改信以留在伊比利亚。

店老板口中的“半个摩尔人”，大概就是指他们的后裔。

不过，一个摩尔人从天主教改信加尔文宗，然后跑到清教徒聚居地，确实有一点难以理解。

提蒙斯觉得“怪人”这个标签也算合适。

“那他是做什么的？”

“听说好像是个小说作家，写什么骑士小说。”

提蒙斯惊得目瞪口呆。

西班牙确实流行过骑士小说，现在提蒙斯家里的书架上还有好几本。

问题在于，现在不是1492，而是1692年，两百多年过去，骑士阶层的荣光早已不再，其拥趸也随之消失，在这种情况下写骑士小说是要给谁看呢？

如果是在现代，写成骑士主题的网文上传到起点中文网历史区，提蒙斯觉得说不定会有不少读者。

然而，以17世纪的信息流通水平来看，恐怕希梅尼兹先生只能孤芳自赏了。

“看吧，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就说他是个‘怪人’——还有几个，别的我不太熟了，也不好说是不是还留在塞勒姆。”

马尔温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一个酒商，经营龙舌兰和朗姆酒——都是你们新西班牙的特产，我试过一两次，不过实在喝不惯——他姓门德斯，叫什么我们都不太清楚，一般叫他的外号‘船长’。”

“他有一艘船？”

“可能曾经有吧，他卖酒之余写了一本关于航海知识的小册子，在塞勒姆港流传还挺广的，大家因此觉得他应该有不少出海经验。”

“这是个厉害角色。”

提蒙斯称赞道。

他曾经好奇过帆船时代的航海知识，但却发现流传至今的资料并不丰富，有很多问题都得不到解答。

除了书籍无法传世的情况，当时的航海技术也有可能是以实践学习为主，而以理论化的知识的形式进行呈现的较少。

因此，能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船长将这些知识写下来，对于后人的研究实在是大有裨益。

提蒙斯向老板道过谢，一边盘算着要不要加入塞勒姆的“西班牙老乡会”——如果有的话，一边步履轻飘地上楼休息去了。

他实在是困得不行。

在入睡之前，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找出莎拉·古德的那张书页，将安妮的推测写在了纸上：

塞勒姆村还有其他巫师，帕里斯家的提图芭或约翰？

如果有什么人能够给他们的推测下一个判断的话，莎拉绝对有这个资格！

但他却不知道莎拉什么时间才会回复，写完后便倒下睡了。

很快，他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难道是莎拉来了？

这么快！应该不会吧！

“提蒙斯先生，马尔温先生告诉我有一封您的信。”

门外似乎是“塞勒姆行人”的杂役。

刚入睡不久便被吵醒，提蒙斯忍不住有些起床气：“什么信，我正睡觉呢！”

“信封上的标志说是来自哈佛学院的，他说刚才和您聊天时忘记这回事了。”

提蒙斯潦草地穿好衣服，打开门，杂役将一个盖着哈佛学院印的信封交给他，信封上写着“提蒙斯·帕斯·加西亚先生亲启。”

他刚想回到房间内拆信，但却发现杂役还等在门口，便问他还有什么事情。

“先生，邮费是三分之二镑。”

好贵！

提蒙斯从刚才裁缝铺找回的零钱中挑出对应的面值，想想又加上了一先令：“剩下的是小费，不用找了。”

杂役谢过他的慷慨，兴奋地离开了。

他用小刀裁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张《停课通知》——由于时局动荡，校董事会这一学期决定暂停本学期的一切课程，直到另行通知；至于已经缴纳的学费，将被计算到复课后的学期内。

原来如此，这下他不需要考虑什么时间回校，而是可以在塞勒姆多待一阵了。

信纸背面沾染了一点墨迹，似乎是信封被墨水浸透留下的。提蒙斯又将视线投向信封的反面，上面写着好几条“转寄”。

怪不得邮费这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