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托马斯·丹弗斯副总督

丹弗斯副总督的马队于大约上午十点左右到达塞勒姆。

骑在一匹高大的红鬃马上，走在队伍前列的便是托马斯·丹弗斯，他大约五六十岁，骄傲的神情像是一头雄狮。英军制服的明亮红色与白色的裤子形成了鲜明对比，高高翘起的帽子像是被黏在了头上，并没有随着马匹的摇晃而松动，白色的肩带和在胸前交叉，一柄刀鞘镶嵌了金丝和宝石的军刀则垂于身侧。

塞勒姆的军队和民兵在镇子外面的道路上列队，目视着丹弗斯骑马经过。

丹弗斯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向欢迎他的士兵与民众们挥手示意。

紧跟在丹佛斯身后的是绵延的红袍子骑手，他们举着画着威廉三世和玛丽二世——两位英国共治者——的纹章旗帜，依次经过塞勒姆镇的南侧出入口，然后在一个本镇士兵的带领下前往广场列队。

塞勒姆镇给丹弗斯副总督准备的下榻之处是镇中心的一座三层石制房屋。平日里，镇上官员大多在此办公，接到丹弗斯副总督将要到访的消息后，他们腾空了此处，将办公室转设在自己家里。

提蒙斯也混在欢迎的人群中，但却只是一个靠后的位置。

住得较近且时间充足的居民们大多挤在最前面，与维持秩序的士兵相互推搡，来晚的人则只能爬上附近房子的阁楼和屋顶，从高处向下观望。

人群中小声讨论着丹佛斯副总督在此时前来塞勒姆的目的。

“该不会是法国人的大军要到了吧？丹弗斯先生这次来塞勒姆，肯定是来视察防务的！上次港口的那帮笨蛋居然让一艘挂着法国国旗的船明目张胆地溜了进来，塞勒姆丢人丢到了波士顿！所以……”

“依我看，丹弗斯先生是来宣布马萨诸塞州的地位和新任总督的消息的，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自治下去吧？来自欧洲的商船比起义之前少了太多了！”

“别傻了，就算不起义，法国人的封锁一样会影响贸易，商船也会减少，但不起义的话还有安德罗斯找你麻烦，到目前为止一个法国人都没踏上塞勒姆的土地，但安德罗斯可就没这么遥远了！”

“还有可能是，我说，塞勒姆村的巫师案闹大了！跑了一个，又死了一个，这还没完，我听说他们还在指控更多人……这些开拓者的精力和想象力真是异乎寻常的丰富！再不解决，镇上也要受到影响，想想吧，法国人、原住民，加上巫师，天哪！”

来自波士顿的人马绕镇子一周，最终停在了广场上。丹弗斯副总督在此下马，带着他的人进入了住处，而马匹则由提前召集的马夫们牵走。

围观的人群又多待了一段时间，想看丹弗斯副总督会不会从阁楼的窗口现身，对大家讲些什么，但最终却没能等到，人群开始四散而去。

直到午后再没有人围观，提蒙斯才换上礼服，带着本杰明前去面见丹弗斯副总督。

在丹弗斯的临时居所门口，两名卫兵拦住了他们：“你们是干什么的？有什么事情？”

提蒙斯拿出了那封哈桑上尉和帕里斯牧师签过名，并盖了的印章的信，让两个卫兵仔细看清楚上面的签名和印章：“你们就通报说，塞勒姆村的巫师猎人，来自新西班牙墨西哥城的提蒙斯·帕斯·加西亚，为着塞勒姆村的巫师案件前来求见。与他一起的还有来自塞勒姆村的本杰明·英格索尔。”

两个卫兵将信将疑。

他们本来已经相信了签名和印章为真，但听到来访者介绍自己是西班牙人，又怀疑是与英国和西班牙的军事同盟有关，再听提蒙斯自我介绍说是为了塞勒姆村的巫师案件而来，彻底被弄糊涂了。

一个卫兵进内通报，另一个则示意提蒙斯和本杰明前去一楼的会客室等候。

看到会客室内的奢华装饰，提蒙斯与本杰明忍不住啧啧称奇，但两人还没有坐定，卫兵便又出现在门口：

“副总督大人请你们到二楼见面。”

按照一般的房屋构造，二楼南侧的原本应有两个相邻的房间，但这栋房屋的两个房间则被打通，合成了一间大型办公室，丹弗斯副总督正位于房间一端的一张长桌后面。

见提蒙斯与本杰明入内，丹弗斯热情地站起身前来迎接。

握手时，提蒙斯注意到他的手上结了许多老茧，一看便是长时间操弄火枪所致。借由这条线索，他也对这位副总督有了一个大致的估计——长期在军队服役，后来才涉足政界。

在当时，颇有出身的贵族通过参军积累军功以获取声望是十分常见的事情，而若是有涉足政界的打算，又无意卷入伦敦的激烈斗争，那么新英格兰便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提蒙斯在心里飞速盘算着。

他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又介绍了本杰明，然后递上了那封信。

在丹弗斯副总督的指引下，他与本杰明一起坐到一张长沙发上。

丹弗斯一遍读着信，一边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本杰明笔直地坐着，双手搭在大腿上，局促不安地扣着衣服，部分是出于紧张，部分是由于衣服不太合身所致。

海莉果然给本杰明挑了一套款式还不错的衣服，但却来不及再照他的尺寸修改了，只能让他勉强凑合一下。坐下时，半身短裤的大腿部分紧绷起来。

丹弗斯早该读完了信，但他却一直没将视线从信纸上挪开。提蒙斯忍不住瞟了他几眼，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终于，他抬起头来，看向提蒙斯：“你刚才说，你是西班牙人？”

“是的，大人，我来自墨西哥城。”

“喔，殖民地人，怪不得会来新英格兰。我就说不会是从西班牙本土来的人——你是本地人？”

丹弗斯又将视线转向本杰明。

“是，是的，大人，我是塞勒姆人，纳撒尼尔·英格索尔先生是我的养父。”

“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丹弗斯甩了甩手中的信纸，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大人，我想，提蒙斯先生能将这件事情说得更明白些。我没读过书，只认识一些字……”

本杰明似乎对面见大人物感到非同寻常的紧张，开始打退堂鼓。

但丹弗斯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他将信纸随手放在桌子上，拍了拍本杰明的肩膀：

“你就说，你相不相信世界上存在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