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申诉者

丹弗斯副总督的秘书已经从卫兵那里听说了提蒙斯和本杰明的来历，又见二人在办公室内谈了好久，下意识地将他们当成了贵客。

发现有人在门外吵闹，秘书或许是自觉丢了面子，表情有些尴尬。

他对走廊里的卫兵使了个眼色。卫兵心领神会，立刻大步走向门外，吩咐门口的卫兵将吵闹的人拦在更远处，不要放其进入花园。

提蒙斯和本杰明与秘书友好地道别。门口的卫兵对他们行礼，在民兵组织中服役的本杰明下意识地还礼，但眼神还是不自觉地瞟向花园内——身穿红色制服的卫兵正横拿着枪，将一个年轻的女孩推出大门外。

那是……

提蒙斯皱起眉头，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那不是安妮吗！

原来在海莉·伊利斯的裁缝铺里做学徒的安妮！

她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脸色也憔悴了不少，完全没有了从前的青春模样。

秘书已经回到房内，提蒙斯轻推了一下本杰明的手臂，示意他跟上自己。

在提蒙斯的印象中，安妮的身上有着显然的怯懦气质，他一度以为这是学徒的劣势地位所带来的。

但这次，她并没有就这么被卫兵推出花园，而是冷静地与卫兵大声辩论：

“你拦我干什么，我是来向托马斯·丹弗斯大人申诉的！”

“副总督大人正在会见贵客，会见结束之后他还要休息，没工夫看你的申诉状！再说你应该先去找塞勒姆镇的行政官员，而不是直接来找副总督大人上诉！”

卫兵有些不耐烦。

“那你们怎么就让别人进去了？为什么让别人进不然我进？”

别人？

刚才下楼时，提蒙斯并未注意到还有其他人在等候会见——也许是在其他的会客室，但同样有可能的是，安妮说的便是他和本杰明。

丹弗斯副总督刚到塞勒姆，他的门口无时无刻不有许多人盯着也属正常。不过，除了那些有着官方许可或任务的人，普通人则只是在观望，等着别人先尝试觐见，然后视后果再决定自己的行动。

“人家那是塞勒姆的‘巫师猎人’，是拿着盖了章的信来，与丹弗斯副总督有要事相谈的，不是和你一样是来申诉的！”

卫兵的语气更差了，但提蒙斯却觉得他的耐心已经算好的了，换作其他人，也许一开始就懒得解释，早就动用武力，将安妮赶出去了。

“等一下！”

提蒙斯大声道，引得卫兵和安妮暂停了争吵，一起向他的方向看过来。

他快步上前，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脸来。

“提蒙斯先生！”

安妮认出了他。

这下轮到卫兵有些尴尬了，他没想到这个形似流浪者的年轻女孩能认识与丹弗斯副总督的贵客，而且这位贵客还会主动前来打招呼。

“先生，按照上级的吩咐，我……”

卫兵担心丹弗斯副总督的贵客会为他“美言几句”，因而想要为自己辩解。

提蒙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有话想说，卫兵立刻便停下了。

“我听了你们的争吵，你是来申诉的？”

安妮点了点头。

“不过……卫兵说的有道理，你应该先去找塞勒姆的行政长官，不能直接来找副总督。”

“他们一定是收了钱，所以根本不听我说了什么，便向着那只老母鸡！”

老母鸡？

安妮说的一定是海莉。

提蒙斯几乎要笑出来，这个词形容她倒是有几分贴切。

卫兵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提蒙斯，将枪在两只手里倒来倒去，不知道该不该立刻回到自己在门口的岗位上去。

“这件事情我帮你解决，不过现在还是先给你找地方洗个澡。”

提蒙斯注意到了卫兵的窘境，因而劝安妮离开。

上次他在海莉的店里讲述帕里斯牧师家的巫术案件时，安妮的推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一众宗教狂热分子当中，他对这个头脑清楚而机敏的年轻女孩颇为佩服。

当听到海莉说因安妮在外面乱说话而惹了祸，所以将她赶了出去之后，他还为安妮感到可惜了好一阵，但却没想到又在丹弗斯副总督的临时驻地碰上了她。

安妮对提蒙斯的好心提议先是感到喜出望外，但随即又面露难色：“先生，我不是，不，不能……”

提蒙斯当然明白安妮在担忧什么，在与莱娅的短暂接触中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层。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指了指自己：“你就是要见丹弗斯副总督，也得打扮得像点样再来，不是吗？你猜我这一身花了多少钱？”

安妮沉默了一小会儿，点了点头，将申诉状递给了提蒙斯，表示自己愿意听他的吩咐。

“这就对了，走吧——我已经听海莉说你离开了她的裁缝铺，后来你去哪了？”

提蒙斯边走边看安妮的申诉状。

事情的倒是并不复杂：为了让安妮成为海莉的学徒，安妮的亲戚为她付了12镑，而海莉承诺教授安妮直到出师。然而，海莉将安妮扫地出门，就等于提前结束了这段学徒关系，安妮因此想要要回这笔钱。

只是，安妮的这份申诉状只在形式上勉强算作一份“申诉状”，其内容写得并不合规范，似乎是她自己照猫画虎写成的。

“后来我听说波士顿有人在招纺织女工——我虽然只做过裁缝，裁缝的学徒，但多少也了解一些，所以就付了点钱，搭别人的马车去了波士顿。”

“嗯，那你怎么回来了？”

提蒙斯好奇道。

战争时期，无论是军服还是包扎布，对于纺织品的需求总是很大的，因而去波士顿做纺织女工也不失为一个好工作。

等做上一阵成为熟练工后，甚至可以靠这门手艺养活自己。

“结果，我们刚交了三先令的押金——说是怕我们做不够一个月便跑了——就发现老板是个贩卖人口的，所以我就赶快跑了！”

从波士顿跑了，自然是回到了塞勒姆。

提蒙斯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但安妮显然已经摆脱了原有的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