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个朋友

伊凡在完成了那位父亲的委托后便在小马罗休息了一晚,他顺带采买了一些物资。等到第二天,他先是将渔船开到了大马罗准备将昨天捕捞的渔获卖出去,他昨天找收藏家聊得很晚,为了节省航程他也就先去了小马罗。

这就导致了昨天的渔获有些不新鲜了,伊凡打算将就着让那鱼贩处理了。

等到伊凡登岸,那位灯塔的看守人从港口侧面的黑暗森林里走了出来,她一脸迷茫地走向码头,等到看清是伊凡之后,方才木讷地低语道。

“哦……原来是你啊。”

伊凡满眼不解地盯着那位看守人,“不然你以为是谁?”

灯塔看守人闻言支支吾吾着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显然,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透露出她是知道什么深层的隐秘的,看守人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对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只听这老妇人愣愣地盯着伊凡,准确来说是盯着他身后的渔船。

“你的引擎,它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抱歉,我以为驶入港口的,是我一个老朋友的船。”

说完,她略显失望的转身走回灯塔。

伊凡看着她的背影,试图将这些杂乱的信息整合在一起,他皱眉盯着自己的双手,转身看向了那艘老旧的渔船,“又是一个‘老朋友’,我说老伙计,你觉得这个‘老朋友’会不会是你以前的主人呢?”

他自言自语了几句,转身招呼着码头的工人将船里有些不新鲜的渔获搬到了鱼贩那里,那鱼贩看见了伊凡低声地嘀咕了一句。

“今天头好痛。”

“你昨天来过吗?或者前天……算了,不管了,这些快要发臭的鱼我只能给你一个很低的价格,如果同意的话就留下吧。”

伊凡将渔获售卖之后。

他回到了渔船上,铺开了海图,收藏家所说的盖尔悬崖在一个名叫因格费尔的小镇附近,伊凡开动渔船朝那行驶而去,这一次伊凡用最近售卖渔获的钱为渔船装备了新的捕捞设备。

也就是用于捕捞上中下各层比较集中或分散的鱼群的流刺网,这种渔具结构简单,捕捞操作简便,作业成本低。

优点很多,而缺点主要是摘除刺挂在网上的渔获非常费时间,渔具的损耗率也高,伊凡打算进行深水流网方式的刺网捕捞,主要想捕捉一些中下层的渔获,收集一些不同活动范围的怪鱼。

经过一段时间的捕捞。

伊凡捕获到了一只像是染上了某种疫病的畸形旗鱼,这条鱼的身体光滑发亮,鳞片上满是病态的苍白,浑浊的眼睛就像从腐烂已久的尸体上扣出的一样。

将其妥善存放好后,伊凡又找到了一条像是被人施展石化后的鳐鱼,这只鳐鱼的石青色皮肤围绕着一块黑色的晶体碎片生长,那些石头碎片相互连接,又互相挤压着;伊凡还找到了一条胶状的小口鲉,尽管它已经在努力地维持正常的形态,但长在它身上的肉和鳞片就像即将羽化的皮蝇幼虫,疯了似的想要摆脱它们的主人。

“有点意思。”

伊凡笑着感慨了一句,他揉了揉被这些怪鱼刺激得肿胀的太阳穴,将那些渔具和渔获收好。

他驾驶着渔船驶向因格费尔的港口,在那夜色即将来临之际将渔船停靠在这座小镇的码头上。伊凡的到来似乎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一位身穿蓝色连衣裙,牵着一只大黄狗的因格费尔居民找上了伊凡。

“你好,欢迎来到因格费尔,那个……你是一名渔夫吗?”

那妇女轻声地询问着,伊凡点了点头,便听它继续说道:“我一直想为我的伴侣做一顿特别的饭菜,但我总是会遇到一些问题,在我们这里老康吉鳗被当作一道特别的美味,你们可能会说它们‘腐烂’掉了,但如果处理得当的话,那些都是岁月馈赠的窖藏。”

妇女说着,微微笑了一下,“我们通常会把它们埋在地下,等待它们发酵成熟,但我们的狗总是会把它们扒出来吃掉,我也不卖关子了,你能给我带一条老康吉鳗吗?”

听妇女把话说完,伊凡抱着再问问其他情报的心思没有立即答应或拒绝妇女的请求,他转而询问起了收藏家提到的悬崖是什么个情况。

那妇女听罢耐心地介绍道:

“很多年前,那片悬崖曾是走私贩和海盗的天堂,相传有两个海盗头子将那里当作了他们的藏身处,据说在过去的某一个时间点,两人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在悬崖的南边展开了一场大战。”

“那个地方应该有许多沉船。”

听到“沉船”二字,伊凡继续追问着有关悬崖的信息,妇人依旧耐心地讲述着,“双方最后同归于尽,他们的宝藏至今下落不明、无人认领,那些宝藏一定很值钱,如果有人找到……”

接着,妇人说了一大堆人云亦云,且伊凡毫不感兴趣的东西,他转移了话题询问她是否知道这里有什么奇怪的人,或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那妇女低头思索了片刻,她说起了一个名叫玛格兰的老捕鲸人的故事,随着鲸鱼数量的日益稀少,为了找到它们,船员在海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那个玛格兰似乎适应不了这样的变化,他的行为逐渐变得异常,玛格兰开始对他在一次出海时发现的一个黄色卷轴形成了一种不自然的依赖。

玛格兰说那张卷轴告诉了他,如何通过吃变异的鱼获得长生不老,鉴于他那疯狂的行为,人们开始叫他“鱼人玛格兰”,在这之后的某一天,镇上的人们醒来后发现所有船上的渔网和鱼线都在头天夜里被人割开,老玛格兰从此不知所踪,人们再也没见过他。

最后伊凡问了句在哪卖鱼,只听妇人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这里都是自己捕鱼,所以不需要买鱼。”

伊凡听着,面色疑惑地盯着那位妇人,感受着伊凡的视线,妇人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解释道:“那个,康吉鳗这种鱼非常难捕捞,据说它们生活在悬崖里面的洞穴里,而且边缘地区的康吉鳗应该都被人捕捞完了,所以你可能需要冒险进入悬崖间的通道才能找到它们,还有就是……”

“它们只在夜晚出来活动。”

妇人说完,替伊凡指明了去附近的哪里卖鱼,她告诉伊凡附近有一个四处旅行的商人,她一般停靠在海湾对面,那位商人几乎什么买卖都做,如果伊凡需要出售渔获可以找她试试。

收集到想要的信息后,伊凡接下了妇人的委托,随后便在因格菲尔四处打听着消息,许是鲸鱼的减少让这里的各种产业变得萧条不已,这里的大部分房屋都空置了下来,那些没有离开的居民看起来似都有着自己的故事般,而伊凡几经打听,一位富有倾诉欲的退休捕鲸人与他熟练的攀谈了起来。

他告诉伊凡盖尔悬崖那里的小村子附近就有沉船,他的弟弟多年前抛弃了他的家人搬到了那处悬崖,伊凡从老人的话语里听出了他对自己弟弟深深的埋怨,他还说这片群岛在失去最后一条鲸鱼后,大批的居民便离开了这里。

“很多船从这里离开,人们带着行李匆忙地赶向北边,他们站在船舷上向我们挥手,似乎还在大喊着什么,我们没有听清楚。”

“总之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见到过那些离开的人也再也没有听谁说过有关他们的消息。”老人的语气充满感慨,他望着这处破败的小镇,曾经的因格费尔可是格繁荣的地方,人们出海带回鲸鱼的尸体,然后整个镇子都开始忙碌起来,但就在二十多年前,鲸鱼开始逐渐减少。

留在这里的居民穷得只能勉强买根蜡烛,驱散夜晚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

等到那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伊凡用“冷冻射线”制作了一些冰块将那三只怪鱼和几只品相好的鱼冷藏了起来,他决定等回了大马罗后就在货舱里安一个冷库,那鱼贩收购怪鱼的价格非常高昂,等把这几种怪鱼卖了后应该能凑齐这些费用。

一夜无话,等到了第三天。

伊凡驾驶着渔船找到了妇女所说的旅行商人。那是一位带着黄色毡帽,身穿红色工装的活泼少女,她在看见伊凡后,元气满满地招呼道:“嘿!新面孔,你应该是一个渔夫吧?我想我们应该会很合得来。”

说着,她自我介绍道:“我是一个旅行者,同时兼职商人,嘿嘿,多种身份集于一身!你要是有鱼卖我可以收下。”

“对了,如果你需要改装一些设备也可以找我,我可厉害了。”这个小丫头挺着贫瘠的胸膛,她秀了秀自己的肱二头肌,表示伊凡无论提出什么样的渔船改造要求,她都能满足。

伊凡看着这个身高只到他胸膛的少女不经莞尔一笑,他将货舱内的渔获搬到甲板上,想将这些鱼打包卖给少女,那少女见了忽然说道:“我一直想整理并制作一本这片海域的海洋生物图鉴,目前我通过旅行已经搞清楚了大部分的物种详情,不过还有一些没能找到。”

“你能和我分享一下有关的知识和信息吗?我可以免费帮你安装冷库,我这里的设备都很便宜。”

少女说完,她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本厚厚的手稿递给伊凡,“就是这个,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如果你愿意分享你的知识,我也可以先帮你把冷库安装上,设备的费用可以之后再说,你应该也很需要它吧,你的鱼都不新鲜了。”

伊凡接过了少女递来的图签,其上的内容还算详尽,虽有一些错漏之处,但是能将这一整片海域的信息整合起来属实不易。

“镜中之人”的职业异画卡携带的海洋知识随便拿出来一点便能填补其上的空缺,而他的渔船确实也需要一个冷库,念及于此,伊凡先帮这位旅行商人把甲板上的货物搬到了她那海上平台的冷库里,而后跟随着她来到了一处茶室,交流起了与之相关的知识和信息。

在与旅行商人的交流中,伊凡也向她问起了盖尔悬崖的消息,这个小丫头说因格费尔那边的居民总是在谈论悬崖,他们大部分人看起来都很害怕。

她不明白那些居民为什么还留在那里,虽然那里的人们总是需求着各种生活物资,让她的生意能够一直做下去。旅行商人又将话题绕回了那座悬崖,她告诉伊凡她偶尔回听到岩石里又低沉的轰隆声,因此她从不会在那附近逗留。

伊凡问起了她在海上是否遭遇过什么奇怪的事,只听那丫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先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回答道:

“奇怪的事情我遇到过很多,但我从不会去细想,因为细究那些东西的人都发疯了,不过,如果你真的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也许是因为你看到的角度不对?也许它们本身并不奇怪。”

旅行商人的语气少有的严肃了起来,“又或者说,也许它们真的很奇怪,而且极具威胁,那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冒险地探究下去。”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那只会让你更加的烦恼。”

交流结束后,旅行商人终于完成了她的海洋笔记,她为伊凡把冷库安装在了渔船的货舱里,没有收伊凡太多的钱。

与旅行商人道别后,伊凡驾驶着渔船前往盖尔悬崖,这一路上伊凡依旧像昨天那样采取了深水流网式的刺网捕捞方式,而这一次收获的怪鱼居然有四条之多,伊凡从渔网上摘下了一只像被剥去皮肤的鲭鱼,它的鱼肉和骨头朝外袒露着,就像被什么活生生地撕开,这条鲭鱼就这般血淋淋地存活在海中。

将这条剥皮鲭打包好后,伊凡从渔网上没有眼睛的鲈鱼,它的一整个头颅都被类似人类臼齿的巨牙取代;随后他又找到了一只浑身长满紫色结晶的畸形鳗鱼,那些尖锐的结晶互相碰撞着,迸发出整整空灵的回响。

最后,伊凡在刺网的末尾发现了一条透明的鲟鱼,它的血肉皮肤纯粹而透明,全身光秃秃的,看起来就像一根纤细的骨架。

将这些怪鱼存放好后,伊凡驾驶渔船远远就看到了海平线上有一座座黝黑崎岖的山包如一块块巨大的墓碑般矗立在了散乱的群岛上,那里正是众人口中的盖尔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