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盖尔群岛

在那黝黑山体风化成的巨大拱门旁竟有个不起眼的小镇,伊凡将船停靠在一旁的简陋码头边,在其旁边的破屋中走出了一位老人,他杵着拐杖蹒跚地向伊凡走来,他慢吞吞地说道:

“啊……陌生人,你好,这附近很久都没有人来了,所以你需要什么?”

那位像是隐居者的老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伊凡,伊凡想起了捕鲸人和旅行商人提供的线索,开口询问那老人为什么还住在这里。

老人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盯着伊凡,随即微微叹气。

“哎,我已经在这里坚持很久了,说实话,最近我一直在考虑搬家的事宜,我曾在这里幸福地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和我的妻子也曾拥有过美好的生活,直到‘塌陷’来临,现在这里就只剩我一人了。”

说着,老人苦笑地摇了摇头,“陆地和海洋切断了物资的供应,就剩下这些摇摇欲坠的石头陪伴着我。”

伊凡听着,他想起了自己现实里的外公,心想反正都是顺路的事,于是便友善地提议道:

“我可以帮你搬到因格费尔。”

那隐居的老人沧桑的面容上依旧挂着苦笑,“谢谢你,年轻人,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那哥哥永远都不会原凉我……我过去跟哥哥一起在因格费尔生活,他以前是个捕鲸人。”

“那时候情况很糟糕,我们老是打架。”

“主要是为了该如何分配父母遗产这件事,我们年轻时真是太傻了。当我和妻子决定搬到这里时,我拿走了我们家族的徽章,那是我从他那里偷来的,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带着家族徽章,我恐怕没脸再见到他。”

听到这里,伊凡又有些不太想掺和进这对兄弟之间的恩怨里面,他对为了一些利益就与家人撕破脸皮的人没有半点好感,不过他需要更多有关这片区域的情报,便追问道:“既然如此,那枚勋章现在在哪?你为什么不将它还给你的哥哥?”

老人轻轻一叹,他看着身后坍陷的碎石眼中尽是浓浓的恐惧,他心有余悸地说到。

“这正是问题所在,在塌陷之后……那个生物,它把房子的破瓦残骸拖进了它那该死的隧道里,家族勋章也被它带了下去,我知道,我也没抱什么希望能将再拥有它,不过你要是想找到它,那勋章就是一个鲸鱼骨头做成的大勋章,它对我来说就是整个世界。”

听他把话说完,伊凡既没同意也不拒绝,他只是模棱两可地将这个话题揭过,问起了沉船和这些悬崖的信息。

那老人虽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他说过去住在这里的某个人一直把船停在悬崖底下,后来落石砸到了船,那船就沉了下去,这损失令他们伤心欲绝,因为那艘船很漂亮,上面装饰着他们旅行时带回的各种纪念品。

而那些悬崖都被那条“可恨的蛇”完全毁掉了,这条可憎的东西吞噬地面,将老人的房屋摧毁,他总能听到地底下那东西的滑动之声,老人注意到,那东西好像把注意力转到了别的地方。

伊凡来了兴趣,他想知道更多关于那个未知生物的信息,而那老人谈到了这条可恨的蛇后便开始涛涛不绝的讲述了起来。

“那东西在悬崖底部挖掘隧道,你可以看到它在地表下面留下的一些巨大洞穴,当它从中钻出来时,常常会导致山体滑坡、岩石崩落,要是你打算去那里可千万要小心,要是它看到了你……其实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它的速度非常慢,你应该跑得过它。”

告别老人后,伊凡驾驶着渔船穿过了那处巨大黝黑的拱门,狭窄水道的两岸是高耸陡峭的悬崖,里面如迷宫般复杂。

漆黑嶙峋的崖壁一直拔伸向天际,那蔚蓝澄澈的天空只在两岸崖壁的一线之中,伊凡小心地驾驶着渔船,他盯着收藏家安装的那台打捞设备的显示屏,在一连串滚动的数据里寻找沉船的线索。

忽然,一股莫名的心悸感从伊凡的心底里升起,恍惚间,他好似看到海岸陡峭的石壁正在那里微微的震动,那股震动和发动机的轰鸣叠加在了一起,让伊凡看不太真切,他忽的想起了那隐居者提到的未知生物,想起了那天从海洋深处里浮出水面的庞然巨物,伊凡握紧了船舵将视线转向了渔探机的显示屏上。

驾驶舱内的各种仪器滴答作响,渔探机释放的超声波撞击在海底的岩石上,溅开的涟漪一圈一圈反射在其的接收器中,各种纷杂的信号在仪器中辗转,伊凡看见那深色的画面里陡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阴影。

“那是什么东西?”

伊凡瞳孔微缩,他双手紧扣舵轮使用了收藏家赋予的“加速”能力,船尾的引擎轰鸣作响,将狂暴的推力施加在了渔船之上,将它托举出海面,仿若水漂般在海面上跳跃着前进,直到那未知之物消失在仪器的探测范围内,伊凡才取消了“加速”的状态。

此刻他只觉而中嗡鸣一片,他眼中的世界似镀上了一丝猩红,周遭深色的物体似有似无地扩张着,那些笔直的线条开始变得歪七扭八。

那可能是“加速”的副作用之一,它似乎需要理智作为燃料。

等到眼前扭曲的世界恢复正常,伊凡抬头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他看到一些松散的残骸堆积在岩石的缝隙之间,隐约能从中窥见一些苍白巨大的牙齿,这应该就是隐居者所说的,被那怪物弄塌的悬崖。

伊凡看着那堆积的岩石,他只感觉那些东西在嗡嗡作响,似震动着周围的空气,模糊的影像在它的表面晃动。

待到伊凡要将它看清楚时,那些异常的现象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当他思考着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时,他的打捞设备起了反应,它发现渔船附近的海域里有值得打捞的残骸,伊凡操控着打捞设备翻开海底的碎石瓦砾,从中翻找出了一块鲸鱼骨制成的徽章。

将其打捞上来,伊凡细细地把玩着,他想起了隐居人交付的委托,这枚鲸骨制成的艺术品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家族勋章。

伊凡思索了一会,把那徽章丢到了铺着海图的桌上,他操控着渔船返回隐居者的小镇。就当是日行一善吧,伊凡正这样想着,他再次感受到了两岸岩壁的正洞,那未知的可憎生物仿佛就蛰伏于其中。

它像是在等待着伊凡的到来。

透过渔探机的屏幕,伊凡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巨大的东西正在飞快上浮着,他在一次施展了“加速”,躁动轰鸣的引擎声从他的身后传来,渔船破开海浪,快速地驶离了这片区域。

很快,伊凡便回到了只剩下隐居者一人的小镇里,那老人在见到伊凡到来后,他眼神里满是希冀地询问了一句。

“你找到了?”

伊凡点了点头,他拿出了那枚鲸骨材质的勋章,那老人在看见它后,眼中希冀的光芒变为了惊喜,随即快速的黯然下去,他满含怀恋的轻声自语,“没想到我还能再看见它。”

隐居者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但他并没有上前接过这枚勋章,他抬起的手停滞在半空,随即又放回了另一只撑着拐杖的手上。

“我能再请您帮一个忙吗?您能把这枚勋章送回因格费尔,交还到我哥哥的手上吗?请告诉他……告诉他,他的弟弟很抱歉,现在他想回家,回到他们的家里。”

伊凡默默地听着,他将勋章收好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他先是去到旅行商人那里,请求她收购先前捕捞到的渔货,顺带看一看船尾的引擎是否受损,这位穿着沾满机油污渍的工作服,头戴黄色毡帽的小丫头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渔船上的引擎。

她一脸疑惑地盯着那台引擎,捣鼓了半天,向着伊凡解释到,“引擎上面零件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金属疲劳中,必须全部更换,否者保不准驶离港口后,开着开着就爆缸了。”

伊凡点头从兜里掏出了还没捂热乎的钞票,将其还给了旅行商人,而那丫头竟然没问他渔船上的引擎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她只让伊凡帮忙从海上平台的库房里搬出一台崭新的引擎替换掉了即将报废的那台。

随后伊凡驾驶着渔船来到了因格费尔,找到了那位年老的捕鲸人将他弟弟想要传达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给他,并将那没鲸骨材质的徽章塞回了捕鲸人的手中,那壮硕的老人呆呆地看着那枚精致的徽章,“我上次看到它还是在上次……哎,所以真是他拿走的,我就知道是他。”

说着,老人释然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也过去了,算了,他想回来就回来吧,我需要时间为他打扫出一间屋子。”

老人缅怀了一阵。

他似想到了什么,那双苍老却依旧清明的双眼看向了伊凡,“你是在找沉船的残骸对吧,我知道一个地方有,但通往其的航道被坍塌的岩石给掩埋了,我本来在那放好了炸药的,其实我之前为了开出一条近道想将那里炸开,但是那处悬崖最近似乎不太平静,我没有冒险去引爆。”

伊凡听着,他想到了那处混杂着苍白牙齿的碎石堆以及海底那条未知的巨大生物,他想了想提议自己去引爆那些炸药,而后他从捕鲸人的手里接过了炸药包,那是一个鲸鱼牙齿样式的炸药包,伊凡心道原来混杂在碎石堆的牙齿就是这个东西。

在这之后,伊凡先是在因格费尔的港口休息了一晚。

第四天,他先是冒险前往了那堆坍塌的悬崖封住的区域将碎石里面的炸药引爆,随后操控着打捞设备在附近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收藏家所需的遗物,倒是撒下的网捕捉到了几条怪鱼。

里面最值得说道的是两条畸形得各有特色的多锯鲷,其中的一条表皮裂开,青色的鳞片在浑浊不清的鱼肉上抖动;而另一条几乎全身都包裹在骨质的隆起物中,就连鱼鳍也不例外,它的鱼鳃几乎全被那隆起物封住。至于因格费尔那位妇女委托的鳗鱼也被他打捞到了,事实上昨天伊凡打捞到那那只生长着紫色结晶的怪鱼就是那东西的畸变种。

路过隐居者的破败小镇时,伊凡将那隐居者捎上了船带他回到了因格费尔,兄弟俩见面后倒是都很平静,伊凡听他们寒暄了一阵觉得无趣便回到了港口吹起了夕阳下的海风。

伊凡极目远眺,他像是心有所感般将视线转向了盖尔悬崖的方向,在那化不开的黑雾里,他隐约看见了一道红光直冲天际,那里好像是隐居者之前居住的无人小镇,伊凡忽的想起了灯塔看守人所说过的话语,她好像提到过,在那把黄金钥匙打捞的位置夜晚也会出现这奇异的红光。

莫非收藏家委托寻找的遗物就在那个无人小镇里面,伊凡回忆着白天的所见所闻,他记得那片镇子有一片海湾被倒塌的悬崖掩埋,那位隐居者也提到过他的房屋被那未知的生物摧毁。

那头未知的生物为什么会攻击那片小镇?或许便与那收藏家所需的遗物直接相关。

天色离彻底暗下还有一段时间,伊凡找到了捕鲸人向他求购了一些火药,做完准备后,伊凡发动渔船的引擎朝那片无人村庄驶去,等他到了近前,那片盖住了海湾的碎石瓦砾后的红光格外耀眼。

伊凡下了渔船翻过那片废墟朝里面看去,在其背后的海湾中居然搁浅了一艘帆船,那应该就是隐居者口中的那艘装饰着各种旅行纪念品的沉船。

想到此处,伊凡回到渔船上取下炸药布置在挡路的废墟上,巨大的轰鸣声后,航线被清理出来,伊凡驾驶着渔船来到了那艘沉船的上方开始了打捞,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伊凡终于从那一堆废墟中拖拽出了一个巨大的音乐盒。

将其拖拽到船舱内,伊凡没有贸然将其打开,更没有作死地去扭动其上的发条,他看了看了远方平静的海面与那漆黑的浓雾。

伊凡总感觉周围有什么东西在窥伺着自己,放眼望去,他只觉那黑色迷雾中生着一只又一只猩红的眼球,它们凝视着伊凡,节奏不一的眨动着眼睑,伊凡晃了晃脑袋,因格费尔离这里并不远,他发动渔船的引擎向那驶去。

在暖黄的船灯照耀下,伊凡发现平静的海面上升起了白天没有的礁石,他小心地避过并为自己附上了“英雄气概”,伊凡将“烟花表演”从意识之海抽出捏在手中,他看见远方的海面上出现了几艘黝黑的渔船,它们像是被黑雾所裹挟,在这漆黑的夜色里执行着捕鲸的工作。

那些黑船一点一点向伊凡靠拢,而伊凡来到了甲板上对着其中靠得最近的那艘渔船释放了“月华之光”,银白的光辉从天空中垂落灼穿了那渔船虚假的外壳,那是一头巨大的安康鱼。

它的躯体糜烂又软糯,猩红的光芒透过它体表的空洞漫延了出来,伊凡看不真切,他只看见光耀的火焰在水中灼烧着那怪物的躯体,而那怪物像受到了惊吓般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面,但是伊凡知道它们并没有远离,那些黑船依旧在伊凡船灯无法照耀的位置航行着。

见此,伊凡对着那些渔船的中心释放了“烟花表演”,绚烂如同星辰炸裂的花火将那些黑车笼罩,五彩斑斓的火星烧穿了它们虚假的外壳。

褪去了伪装后,那些怪鱼纷纷潜回了深海之中,伊凡回到驾驶舱内操控着船舵将渔船朝因格费尔航行而去,最终有惊无险地停靠在了它的港口,夜晚很快过去。

第五天,伊凡驾驶着渔船回到了大马罗,伊凡先是将沿途打捞的渔获和那些怪鱼打包出售给鱼贩,而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黑石岛找到了收藏家。

“你回来了。”

收藏家站立在门口远远地凝望着上岛的伊凡,等他来到近前便笑着寒暄道:“好久不见,这次又有了怎样的收获?”

伊凡盯了他一眼,将背着的巨大音乐盒丢在地上,在收藏家屋内的地板上砸出了个小坑,而那收藏家并不在意,他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停留在那个音乐盒上,“你在悬崖那里找到了这个,对吗?”

见伊凡点头后,收藏家笑着说。

“好极了,这样你的返程将会更快,让我来吧。”

说完,收藏家从深红典籍的书页拖着的银色带子里选了一条,将其翻开到对应的位置后转身面对着昏暗的灯光,低声诵读着其上的文字,忽的,伊凡只觉胃中一阵翻涌,就像被海浪高高抛起了一样。

伊凡陷入了短暂的失神,等他回过味来,收藏家已经将书合上,他笑着看向伊凡。

“这个能力名叫‘显形’,它能让你立刻回到这里,对了,斯特拉尔湾的珊瑚区可能会拦截并堆积一些残骸,你可以在那周围找找,我会在你的海图上作个记号,你可以从那里开始探索。”

伊凡皱眉看着收藏家,他问出了心底积蓄依旧的疑问,“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去搜查这些遗物?”

只听那收藏家低声笑了笑,他望向了海面。

“大海不再愿意与我合作,那翻涌的海浪随时会将我吞没,所以我需要你代替我……代替我去寻找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