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诸葛飞也不想背锅或者招惹麻烦事,但他没有杨郎中那么狠,狠下心来连自己都不放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自己真没有勇气去弄断自己的腿,更不想刮伤自己的脸啊。
想不到兜兜转转饶了一圈,又是借刀杀人又是曲线救国的,最终这一刀,还是得自己来举起砍下去。
如此也就彻底得罪了瑞王。
他将那些卷宗搬到自己的桌上,看着一名小吏,说道:“去把许侍郎值房中的卷宗都拿过来。”
刑部侍郎许锦恒的包庇案最简单,他所拦下来的卷宗,全都堆在值房之中,只需将实情禀上去,夏皇自有他的判断。
怜儿姑娘家中的案子,人证物证俱在,也可以马上结案。
至于其他的案子,诸葛飞相信,曹家早已在背后准备好了一切,这些案子不管是谁去查,都不会太过费力。
即便如此,对于刑部尚书洪云光那老头甩锅给自己的行为,诸葛飞还是有些不爽,正好《我做刑部尚书那些年》中,宋慈宋大人最后大义灭亲的不孝子还没有名字,宋柏涛这个名字就挺合适的!
嗯,刑部尚书洪云光,字柏涛!
不急不缓的写完了新章,诸葛飞才拿起一份卷宗,看向一名书吏,说道:“升堂!”
在刑部查案比诸葛飞想象的还要顺利的多,案情并不复杂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无论是证人的传唤,还是证据的搜集都万分的顺利,几乎没有出什么差错,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就像是有人将这一切都安排好了似的,每一次都在他需要的时候,递到他手里。
如果京都这样的好人再多一些,刑部的破案效率,定能再上好几个台阶。
人证物证俱在,犯人认不认罪,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作为刑部主事的诸葛飞,只需要将调查结果如实的奏上,就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十几件案子,诸葛飞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全部结案!
虽然不知道夏皇会怎么处置那些权贵,但身为刑部侍郎,不为百姓申冤做主,反倒包庇罪犯,肯定不是罚俸那么简单的。
诸葛飞有些唏嘘,本以为能在刑部安稳的待完这最后的十多天,到头来,却还是摆脱不了那顶扫把星克上司的帽子。
这顶帽子就已如同许白漂的那顶墨绿衙帽般标识醒目...
上面对于这些人的处置,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一点。
刑部侍郎许锦恒,利用职务之便,包庇人犯,即刻除去刑部侍郎一职,等候查办。
尚书省左司郎中王威,包庇的程度虽然比许锦恒轻上一些,却也被除去左司郎中之位,虽然不至于无官可做,但降职是免不了的......
云平侯被削去爵位,贬为庶民,成为这一年来,第二位被直接削去爵位的权贵。
冀东侯怀安伯等人,教子无方,即便没有被削去爵位,却也被罚了一笔重金,补偿受害百姓,除此之外,云平侯等人之子,也被判处充军流放的有期徒刑,此案底使他们此生不得入仕甚至进京。
权贵到底是权贵,除非是谋逆造反,或是犯下了某种超出朝廷容忍界限的大罪,不然是不会丢掉性命的。
但对于这些从小锦衣玉食的纨绔而言,抛弃优越的生活,充军流放,从某种程度上说,比死还难受。
涉案的诸多权贵,遭受到的损失和影响,还要远远超过表面上看到的这些,原本有望延续辉煌的家族,经此一事,有可能在以后一段时间内,便会迅速的衰落下去。
瑞王府。
陛下惩处的是京中权贵,瑞王并未受到什么直接的影响,但此刻的瑞王府中,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这些官员权贵,无一不和瑞王有着紧密的联系,仅目前为止,他们就损失了一位左司郎中,一位刚刚投靠过来还没捂热乎的刑部侍郎,更别说还有那些惨遭削弱的权贵勋爵......
这还只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瑞王在朝堂上的声望,在权贵中的人心,经此一事,都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这一年来,在和靖王的斗争中所建立的优势,几乎一朝尽失。
议事厅内,自从得到宫内的消息之后,瑞王已经沉默了小半个时辰,他身边之人,也都一言不发,生怕惊扰了一夕之间从峰顶掉到谷底的瑞王殿下,无辜受到迁怒。
“殿下,党争便如战场,胜败常有之,切不可一蹶不振啊。”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一位中年人。
有人接口道:“是啊,殿下,比之靖王,我们如今还有很大优势,殿下不能颓靡。”
瑞王单手握拳,重重的砸在桌上,咬牙道:“本王不甘心啊!”
拳头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众人的心头也是一紧。
何止瑞王不甘心,就连他们也都不甘心。
好不容易在夺嫡之路上将靖王远远的甩开,距离东宫之位只有半步之遥,却又眼睁睁的看着己方退回和靖王同一起跑线上,虽然还领先两步,但如何能够安心!又如何甘心?
自此瑞王在朝堂上的声望大降,也失去了不少权贵的人心,陛下虽然没有直接针对瑞王,但这每一项重罚,几乎都是在削减他的羽翼。
有人想了想,开口道:“陛下让刑部负责此案,诸葛大人竟是一点儿都不留情面,也不提前遣人来告知殿下一声......”
徐姓中年人摇了摇头,说道:“此案乃是陛下亲自下旨,御史台监理,诸葛大人也只能秉公办事,若是连他都包庇,不仅其自身难保,更会让殿下也深陷其中,此事,诸葛大人做的对。”
那人争辩道:“就算他不能包庇,难道就不能手下稍稍留情,此人到底和我们是不是一条心,还未可知!”
瑞王虽然没有说话,但眉头却也轻微的蹙了起来。
徐姓中年人看了看瑞王,心中暗叹口气,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皇宫
夏皇放下刑部的奏章,背着手走到殿中,说道:“一位户部侍郎,一位刑部侍郎,朕和朝臣们在忙着治理天下,他们两个却在忙着结党营私蛀空朝廷,林枢啊,你说说,他们两个要是当了皇帝,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
夏皇说完许久,殿内都没有传来回应,他回过头,看到靠在柱子上打盹的林枢,轻咳一声。
“啊......”
林枢立刻睁开眼睛,说道:“先是户部侍郎,现在又是刑部侍郎,依老奴看,诸葛大人这扫把星克上司的帽子,怕是摘不掉了!”
“扫把星?”
夏皇目光望着窗外,开口道:“人人都说他是克上司的扫把星,但又有谁曾想过,他所做的,都是分内之事,克的都是贪官污吏,若是这朝中都是像他一样的扫把星,朕可以省下多少心力?朝堂可以发挥多大作用,大夏必当问鼎神龙,响彻此方天地!”
林枢微微躬身,说道:“诸葛大人,的确与众不同。”
“朕原本以为,他与宋世美是同一类人,现在才明白,他与任何人都不同啊......”
夏皇重新坐桌前,说道:“朕希望,他能一直这么不同下去。”
......
“大人大恩大德,小女子感激不尽,此生无以为报,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的大恩!”
客栈之中,一对母女面对诸葛飞,双膝跪下,颤声开口。
诸葛飞急忙将怜儿姑娘母女扶起来,说道:“你们不必如此,这是本官的分内之事。”
怜儿姑娘身旁的老妪语气坚定的说道:“不,若不是大人,那些恶人还会一直逍遥法外,我们母女一辈子都记得大人的恩情!”
诸葛飞还是不太善于应付这样的场面,安慰了她们几句,便走出客栈。
阶级自古以来就存在,并且永远不可能消亡。权贵便是权贵,有着普通百姓所不具备的特权,在如今这样的时代,更是如此。
若不是曹家在背后推波助澜,将事态扩大,并且在朝堂上适时引爆,这些受害的百姓,大抵是讨不到一个公道的。
而曹家的本意,亦不是帮这些百姓讨回公道,他们只是将这当成是一种手段,一种打击瑞王的手段,一次不容错过的机会而已。
刑部的实习,马上就要到头了,诸葛飞暂时还不知道下家是哪里,不过想来在户部和刑部之后,怕是其他几部也都将他加入了黑名单,下一次祸害哪个部,就看皇帝的心情了。
他走回家的时候,看到赵曼柔坐在院内的亭中。
这两天诸葛飞都没有怎么见到她,不知道她在府中忙些什么,走到亭中,赵曼柔回过头看着他,说道:“瑞王兄心胸狭隘,虽然你是奉命行事,但那些权贵们也都是你亲自审核结案的,我担心他会记恨你。”
诸葛飞对此不以为意,却还是点头道:“多谢公主提醒,我知道了。”
“以后一定要小心。”
赵曼柔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他,说道:“这个送你。”
诸葛飞看着手中之物,比之前二人打麻将用的骰子要精致一些!诸葛飞疑惑道:“这是?”难道为了纪念咱俩一起打过麻将?
“就当是临别礼物吧。”
赵曼柔抬头看了看他,目光停留了一会儿,才道:“我今天就要搬回宫去了。”
诸葛飞诧异道:“这么快?”
“父皇已经同意燕国的求亲了。”
赵曼柔看着他,说道:“一个月之后,我就要启程去燕国,咱们...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了。”
诸葛飞看着她,嘴唇张了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认识你很开心。”
赵曼柔脸上忽然露出笑容,说道:“出宫开府的这些天,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日子,谢谢你..们。”
“替我向芳寻姐和兰儿她们告别。”她挥了挥手,回头走了两步,脚步又顿住。
她在原地停留片刻,才缓缓转过身,抬头看着诸葛飞。
她的视线停留在诸葛飞脸上,说道:“有句话想对你说。”
诸葛飞点了点头,说道:“公主请说。”
“我......”
赵曼柔嘴唇动了动,最终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以后还有机会见面,我再告诉你。”
说完,她便转身向外面走去,再未回头。
......
赵曼柔只在公主府住了不到一个月,便又重新搬回了宫里。
这是因为夏燕两国的联姻已经正式敲定,在此之前,皇室还要做许多礼仪上的准备,这期间,她便只能待在宫中,不能再见外人了。
诸葛飞坐在墙头,看着另一边已经人去宅空的公主府,将她的临行礼物收进怀里,从墙头跳回院子。
他走到亭中坐下,目光望向前方,略微有些失神。
“大宝哥。”
诸葛靓从外面走进来,将还冒着热气的碗递给他,说道:“你刚才没怎么吃东西,喝点儿粥吧。”
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少,诸葛飞不怎么有食欲,却还是接过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诸葛靓看了看隔壁院子,问道:“公主搬走了吗?”
赵曼柔住在隔壁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和她们姐妹相称,早已熟悉。
诸葛飞放下碗,说道:“朝廷马上要准备联姻一事,她不能再住在外面了。”
诸葛靓取出手帕,帮他擦了擦嘴,说道:“公主殿下心地善良,不知道燕国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希望她嫁到燕国以后能够幸福。”
小靓不知道燕国太子是什么样的人,诸葛飞却一清二楚,那是比瑞王和靖王还要不堪的败类,赵曼柔这次若去燕国,便是跳进火坑了。
喝了碗粥,他便走出府门,随便走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颐香苑中。
“怎么,不开心?”
林青黛在院子里荡秋千,看到他走进来,问道:“刑部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么,瑞王只要有一点点脑子,就不会因此而记恨你,还有什么事情可烦恼的?”
“没事。”
诸葛飞摆了摆手,说道:“闲着无聊,玩两把?”
“象棋就算了,太累脑子,麻将如何?”
“好!”
林青黛将白玉麻将拿出来,在盒子里找了找,说道:“骰子不见了,懒得去找,你先抓牌吧。”
为了表示公平,他们一般会用骰子的奇偶点数来决定谁先抓牌,诸葛飞从怀里掏出一颗骰子,说道:“不用,我有。”
他将那骰子扔在桌上,看了看,说道:“六,双数,你先抓。”
林青黛伸出手,却并不是抓牌,而是将那骰子拿了起来。
她仔细看了看那骰子,然后看着诸葛飞,问道:“这骰子哪里来的?”
“别人送的。”
诸葛飞看着林青黛手里的骰子,他也不知道赵曼柔为什么会突然送他这个,难道是祝他早日发大财!
林青黛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谁送的?”
诸葛飞看着她,突然意识到好想该有什么地方不对,警惕问道:“怎么了?”
林青黛眨了眨眼睛,问道:“是哪个女子送的吧?”
诸葛飞稍稍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林青黛看了看手中那小巧精致的骰子,看着他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赌博用的骰子啊。”
“我当然知道这是骰子。”
林青黛白了他一眼,将那骰子递给他,说道:“你仔细看看,这骰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就是一个骰子......”
诸葛飞仔细看了看,诧异道:“骰子里面的红红的东西是什么?红豆?”
林青黛点头道:“是红豆。”
男子顿感有些失魂落魄,顷刻自语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此物最相思!”
林青黛美眸发光的喃喃道:“不愧是你,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你也听过那个美丽的故事吗?据说很久以前,在江南,有名女子思慕北上赶考的男子,怕以后不得见,临别之际,采撷红豆相赠,所以红豆也叫做相思豆,红豆入骰,便是相思入骨,所以你老实告诉姐姐,这是哪个女子送你的定情信物?”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诸葛飞怔在原地。
自古以来,红豆骰子都多见女子送给男子的定情信物,经林青黛提醒过之后,他立刻就明白了,但......
他手中的骰子掉在桌上,难以置信道:“可..这怎么可能!”
林青黛肃声道:“沧澜东去唱古今,红豆入骰问君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