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颐香苑走回去的时候,诸葛飞心不在焉,内心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知不觉他走到公主府门口,见有一道人影走过来,说道:“诸葛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诸葛飞看着那少女:“你家主人?”
少女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说道:“我家主人就在那里。”
这里便是公主府门前,相邻就是自己府上,诸葛飞也不担心对方是刺客什么的,走到那马车前面,见一道人影从马车上下来。
诸葛飞看着那人影,诧异道:“华容郡主?”
华容郡主看着他,笑了笑,说道:“诸葛大人,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
紫云阁。
诸葛飞坐下之后,抬头问道:“不知郡主找下官,可是有何要事?”
华容郡主看着他,说道:“我是为烈阳公主而来。”
“公主?公主怎么了?”
“公主喜欢你,你知道吗?”
“咳,咳!”
诸葛飞被一口茶水呛到,捂着嘴,剧烈的咳嗽。
我也是刚刚知道,诸葛飞心里无奈啊。
华容郡主望向他,问道:“没事吧?”
诸葛飞轻咳了一阵,拍了拍胸口,说道:“抱歉,在郡主面前失态了。”
华容郡主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她看着诸葛飞,继续说道:“其实我和诸葛大人一样,一开始也不相信,曼柔从小性子单纯,贪玩任性,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呢?”
诸葛飞擦了擦嘴角,摇头道:“公主她...还是个孩子,没有经历过什么,可能会将某些感情,误认为是喜欢吧。”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华容郡主看着他,说道:“可小孩子总会长大的,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但我知道,她宁愿自己嫁到燕国,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也不愿意连累你,甚至不愿意告诉你这些,她把你看的比她自己还要重要,诸葛大人认为这是什么感情呢?”
诸葛飞抿了口茶,没有回答。
华容郡主站起身,说道:“我今日告诉你这些,并不是希望你能为她做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
诸葛飞觉得,他今天得到的信息量,要比翰林院整整一箱子书还要多。
赵嘤嘤居然喜欢他,这?
“小丫头片子......”
他坐在院子里,看着手中的玲珑骰子,有些哭笑不得。
一道身影从院外走进来,看着他,说道:“诸葛大人,陛下召见。”
今天还真是让人一刻都不得清闲啊,诸葛飞刚刚回家没一会儿,就又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夏皇召见他的地点在御书房,除了他之外,刑部尚书洪云光和户部尚书贾平傲也在,礼部尚书曹锦程同样在列,不用猜,其余三位,应该就是另外三部的尚书了。
诸葛飞走进去的时候,夏皇正在训斥刑部尚书洪云光洪柏涛。
“身为刑部尚书,手下的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袒护包庇,你看不到吗,刑部是为百姓伸冤的地方,不是让百姓蒙冤的地方!”
夏皇训斥了一通,语气才逐渐缓和下来,说道:“刑部侍郎一职,尽快推举出一位补上。”
刑部尚书洪云光连忙道:“臣遵旨。”
夏皇点了点头,又看向曹锦程,说道:“公主出嫁一事,礼部要尽快开始准备,事关我夏国颜面,各项礼仪都不能出任何差错,一个月内,必须筹备完毕,另外,送婚使的人选,也从你们礼部选吧!”
曹锦程抱拳躬身,说道:“臣遵旨。”
夏皇又和六部尚书商讨了几件事,目光才望向在一旁等待已久的诸葛飞,问道:“六部之中,你已走完了户部和刑部,下一部你想去哪里?”
夏皇此话一出,六部尚书中,除贾平傲和洪云光之外,其余四人皆是面露异色,不太自然。
诸葛飞的视线在几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曹大人,接下来,怕是要给礼部添麻烦了。”
他对曹锦程拱了拱手,手心里攥着一颗玲珑骰子...
“礼部?”
夏皇看着诸葛飞,面露诧异。
因为他刚才说的是“曹大人”并非“田大人”,所以夏皇确定他想要去的是“礼部”而不是“吏部”。
诸葛飞与曹家的恩怨,他心中再也清楚不过,那几乎是不可调和的生死大仇。尤其这家伙还是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主。
因此,在决定让诸葛飞行走六部之前,他甚至已经想到,轮到礼部的时候,他或许会抗拒,到时候,便是跳过礼部也无妨,可他怎么都没有想过,这家伙居然会主动提出进入礼部的要求。
只是惊诧了一瞬,他的脸上就再次恢复了平静,点头道:“既然如此,胜安啊,便将他安排在你们礼部吧。”
曹锦程脸上表情平静,淡然道:“臣遵旨。”
其余几部尚书看了看诸葛飞,又看了看曹锦程,心中既疑又惊。
直至众人退出大殿之后,稍稍落后的洪云光才看向一旁的田宇,难以置信道:“他居然选了礼部,我刚才还以为听错了......”
吏部尚书田宇松了口气,说道:“我也险些听成了吏部,我们吏部,可经不起他这么折腾。”
刑部尚书洪云光感同身受,叹了口气,说道:“他这一走,本官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不知道现在曹尚书心中是什么滋味,亲外甥成了大敌,曹家当年,可真是走了一步臭棋......,不过,礼部可是清贵衙门,他即便去了,也很难搅动起风云,曹锦程的把柄,岂是这么容易抓住的?”
田宇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他既然选择了礼部,就一定有所意图。”
洪云光想了想,诧异道:“他还能图什么?”
田文翰挥了挥手,说道:“不知道,不过本官相信,他定是有什么目的,咱们就等着看热闹吧,嘿嘿”
“嘿嘿,你这么一说我也好期待啊...”
后面响起了两个老头子的不地道的萎缩笑声...
礼部。
曹锦程刚回礼部不久,尚书房中,礼部侍郎,四司郎中,面上皆露出惊诧之色。
“尚书大人,他真的选了我们礼部?”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可不防!”
“他来我们礼部,一定有什么目的,大家要加倍小心!”
“哼,怕他作甚....”
......
礼部侍郎刘栋勋看了看四部郎中,皱眉道:“慌什么,礼部不是户部,也不是刑部,他来我们礼部,能闹出什么风浪?”
几个郎中细想之后,才安静下来。
礼部不掌国家钱粮,也不管官吏任免,不审案子,不事建造,更不领兵,礼部掌的是礼仪、祭享、贡举之政,十足的清水衙门,连御史都不愿意来这里,更何况,整个礼部铁桶一片,一个外人,能在这里翻出什么风浪?
刘栋勋看了看众人,目光再次望向曹锦程,问道:“虽说我礼部不怕他一个...外人,但也不能任他乱来,如今公主即将出嫁,主客清史司负责承办,不能出丝毫差错,精膳清史司容易被人动手脚,仪制清史司干系重大,祠祭清史司清闲,不如便让他去祠部吧。”
曹锦程对此没有提出什么异议,目光望向主客郎中,说道:“陛下有意在礼部选一名送婚使,公主的婚事既然由你们主客司承办,此次的送婚使,也就由你担任吧。”
主客郎中拱手躬身,“下官遵命。”
......
“礼部?”
宫内某处,夏侯淳看着诸葛飞,诧异道:“你疯了,礼部是曹家的礼部,曹锦程任礼部尚书多年,早已将礼部牢牢的掌控在手里,整个礼部铁桶一片,你去礼部干什么?”
诸葛飞目光望向宫内某处,说道:“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扫把星吧?”
夏侯淳看着他,说道:“户部侍郎和刑部侍郎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礼部又没有钱又没有权的,你去那里也没用啊,更何况,曹锦程要是想在礼部对你动什么手脚,简直易如反掌,依我看,你走完另外五部就可以了,这礼部,还是不去的好。”
诸葛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虽然不是扫把星,但他要是想当扫把星,一个礼部尚书还真不一定拦得住。
诸葛飞挥了挥手,说道:“倾囊兄,你继续忙吧,我回去了。”
他走到某处宫墙处,停下脚步。
这堵墙的另一面,便是后宫,后宫中居住的是皇帝的妃子以及未出阁的公主,未经允许,外人不得进入。
他抬起头,望向宫墙另一面的天空,目光微动。
一墙之隔的地方,少女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墙外的天空,轻轻的叹了口气。
墙里秋天墙外燥,墙外庸人,墙里佳人憔...
......
距离刑部的三月之期还有一周的时间,诸葛飞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刑部,第二日便到礼部走马上任。
刑部尚书洪柏涛高兴的表达出了对他的‘不舍’,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帮他办好了所有的手续。
诸葛飞来礼部的第一天,没有见到曹锦程,见到了礼部侍郎刘栋勋。
六部之中,户部,吏部,兵部都有两位侍郎,刑部,工部,礼部,因为平日里的公务不是多么繁忙,侍郎只有一位。
“根据尚书大人安排,诸葛主事便在祠祭清吏司任职吧。”
刘栋勋说了一句,便看向身后一人,说道:“刘郎中,带诸葛主事去祠部。”
礼部对他的态度,远不如当初的户部,甚至连刑部都不如,不过诸葛飞并不在意,他选礼部本就是来搞......来学习的,自然不会被这些外界因素干扰。
同其他几部一样,礼部之下,所属有四,一曰仪制清吏司,简称礼部,二曰祠祭清吏司,简称祠部,三曰精膳清吏司,简称膳部,四曰主客清吏司,简称客部...简称主客司。
仪制清吏司是礼部的主部,主要掌礼乐,贡举等,精膳司掌各种典礼上的酒膳,主客司主要是招待外宾的,这一次的燕国使团,就是他们在招待,同时也负责公主出嫁的各项事宜。
诸葛飞所在的祠部,掌祠祀、享祭、天文、庙讳、吉礼、凶礼等,非重大节日,没有红白喜事的话,平日里基本没什么活干,是闲的不能再闲的部门。
其实他本来是想到主客司或者礼部司的,但从这个安排来看,礼部诸人应该都在防着他,安排了一个最清闲的部门给他,要是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可能三个月都没有什么活干。
祠部郎中姓刘,名洋,字金桥。在值房中为他安排了一个位置之后,就没有再理他了。
祠部的小吏进进出出,也都远远的绕开他的位置,似乎在躲避瘟神一样。
诸葛飞在这里坐了好几个时辰,居然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看来他是被选择性的无视了!
诸葛飞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无聊的用毛笔在纸上画着圈圈.....
忽有一人走进来,看着刘郎中,说道:“刘郎中,我记得你们祠部有几个对《夏礼》比较熟悉的人,暂时先借我用用。”
刘郎中看着他,诧异道:“你借这些人干什么?”
“多找几个人,有备无患,此次联姻,事关的可是我夏国的颜面,要是哪里出了差错,本官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他看了刘郎中一眼,说道:“你快点让他们过来,主客司那边急着呢。”
那人说完之后就转过头,冷不防见到身后多了一道人影,吓了一跳。
诸葛飞看着祠部郎中,问道:“刘郎中,这位大人是?”
刘郎中虽然不想主动和诸葛飞搭话,但他开口了,他也不能不理,站起身,笑道:“这位是主客郎中王鸿飞王大人,字悠远,也是此次公主出嫁的送婚使。”
“原来是送婚使啊......”
诸葛飞看着王鸿飞,拱了拱手,笑道:“幸会,幸会......”
主客清吏司郎中此时已经猜出了这位陌生人的身份,随意的拱了拱手,抬头无意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时,却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从心底涌出一阵凉意。
大家名字都带个飞字,也是缘分啊。你这表情算什么?
礼部入职了一位新主事,在不到半天的时间便人尽皆知。
户部和刑部发生的事情,早就使他威名远扬,只是礼部官员没有想到的是,在离开刑部之后,他居然主动选择了来礼部。
礼部官吏对他之所以如此熟悉,不仅仅是因为他扫把星之名已经满京皆知,还因为这位诸葛主事和礼部曹尚书所在曹家的恩怨情仇,其中的故事在京都已经有十数个版本流传。
礼部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而言,那就是龙潭虎穴啊。
不知道他这次的举动,到底算是自投罗网,还是羊入虎群,总之,在他还未正式入职之前,礼部各衙的官吏就已经受到了指示,各衙官吏对他视而不见即可,尤其是祠部司,更是受到了重点交待。
祠部值房。
一直在纸上画圈圈也会烦,诸葛飞放下笔,重新站起身,走到祠部郎中身前,问道:“刘郎中,不知我在在这祠部,需要做些什么?”
刘郎中看着他,笑道:“我祠部平日里没什么公务,诸葛主事若是觉得无聊,可以看看祠部的公文礼法,先熟悉熟悉公务。”
祠部管的事情很杂,祠祀享祭,天文漏刻,国忌庙讳,卜筮医药,道佛之事......,这些通通都在祠部的职权范围之内。
但近来并没有什么大的祭祀活动,其他的小事,自有小吏安排,诸葛飞能做的,只有一边看公文,一边等下衙。
主客司。
主客司在礼部是一个很特殊的部门,只负责接待别国使臣,掌管与他国的外交事宜,但很多时候,一年中也没有他国使臣进京,主客司便沦为最闲散衙门。
不过,从今日起,礼部最闲散的衙门,便成为了礼部最繁忙的衙门。
公主外嫁的各种礼节,都需要主客司一一安排,并且需多次核实,不能出任何差错,主客郎中,更是被任命为送婚使,责任重大,此次随同公主出使燕国,若是一切顺利,回来以后,在数年内,必定会得到升迁。
主客司,一间衙房之中,众官吏正在查阅典籍,制定和亲礼仪规程。
间歇之时,一名主客司主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小声问道:“你们说,他这次选我们礼部,到底是想干什么?”
另一人道:“一定是想找曹尚书的麻烦,不过他这次注定要失望了。”
“他还以为这里是刑部和户部,可以任他折腾,不知道曹尚书会怎么对他,他和曹家,可是......”
“咳.咳!”
主客员外郎重重的咳了一声,看了众人一眼,冷声道:“尚书大人的事情,是你们能够议论的吗?”
被上官训斥,几人立刻闭嘴。
一人左右看了看,立刻转移话题道:“这次王大人被指定为送婚使,必定前途无量,到时候,王大人一旦升迁,赵大人也就离升职不远了......”
主客员外郎脸上露出笑容,王郎中受尚书大人赏识,若是办好了送亲之事,回来肯定是会升迁的,到时候,这主客司没了郎中,最有希望顶上去的,便是他这个主客员外郎了。
他看着众人一眼,说道:“好好干活,若是能办好此事,也都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从这处值房离开,他便径直去了主客郎中的房间。
作为送婚使,主客郎中比所有人都忙,桌上的典籍书册堆的极高,看到赵员外郎进来,急忙道:“赵大人,你帮我找找前些年那几位公主联姻燕国的卷宗,记得那时候也应是我们主客司承办的......”
赵员外郎正要开口,忽然捂着鼻子,皱眉道:“什么味道?”
他循着这味道的方向,目光最终定格在王郎中身上。
“咕噜噜......”
一阵奇怪的声响过后,王郎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下,鼻间闻到一股恶臭,怔了怔之后,面色大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