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小爷叔,大阿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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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爷叔,大阿侄”

一共也就四户人家的黄家宅,离我家最近的邻居自然是一起重建房屋后屋顶相连、屋檐相通、墙壁相接、场地相共、北隔壁的根伯家。他是我太爷爷“替身体”的黄家原主人的哥哥传下的曾孙,和我同辈,我叫他“阿哥”顺理成章,只是岁数上相差得有点别扭。这不,他比我父亲还要大几岁,却叫我父亲一声“小爷叔”。

——“爷叔”发音“雅缩”,即“叔叔”发音“缩缩”:父亲的弟弟、堂弟。如果父亲有多个弟弟、堂弟的话,称呼也是以大小、序号或名字等加以区别。“爷叔”这个称呼的用途特别宽泛,比父亲年龄小的同辈男性,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都可叫“爷叔”。

——当地原住民的口中,还有一句相关的短语非常的经典,叫“爷叔帮帮忙”发音“雅缩帮帮忙”,也可以叫“朋友帮帮忙”发音“傍友帮帮忙”。原意是请求叔叔、朋友帮个忙,后来泛指请求长者、强人乃至认得不认得的旁人帮忙。当地人只要和外人打交道,几乎都会用到这句话。能不能就此解决面临的难题两说,用这句话套近乎,以此缓解尴尬局面、拉近彼此关系,却是不争的事实,且屡试不爽。当然,在某些特殊语境里,这句话还可以用来调侃、讽刺前来帮倒忙甚至节外生枝、惹是生非的人,有点骂人不带脏字的味道,这种意思的话还可以说“谢谢一把哑”发音“下下噎把哑”、“谢谢你一家门”发音“下下那噎嘎门”、“烧香赶出和尚来”发音“烧香跪策武桑雷”等。好在有人出面相劝了,至少能起到不进一步激化矛盾的“灭火”作用。

——因为好心出面相劝、协调却得不到现场某一方、甚至任何一方的理解和认同,进而被责怪、被侮辱、被诋毁,这样的情形下的出面相劝者的行为举止,当地原住民也有说法,就叫“好心放滋连环屁”发音“好心放滋里柺屁”,等同于“好心得不到好报”、“好心当作驴肝肺”之意,悲催加伤心啊。

他和爱人玉珍阿姐同样育有三个儿子,依次叫林、荣、祖。他们三兄弟虽然分别比我们三兄弟大上一两岁,但就辈分而言,不好意思,我们高了一辈,嘻嘻。用我们家乡的说法,他们三兄弟要叫我们三兄弟“一声好听的”呢,我们当仁不让地属于他们的“叔叔一辈”。

——“一声好听的”:长辈对应的尊称,如“大大”“阿奶”、“娘舅”“舅妈”、“爷叔”“娘娘”之类。在新场农村,涉及到“叫某某一声好听的”的语境,大致是,两人相遇,其中一方由于另一方的不知情,叫出的称呼不符事实,把亲近的关系叫普通了,或把高的辈分叫低了,当场向对方予以提醒、建议甚至纠正重叫。通常的对话情景是,“你要叫我一声好听的。我和你爸是叔伯兄弟,你不能叫我兄弟,要叫我一声爷叔哦”,或“我要叫你一声好听的才对。你是我妈妈娘家的弟弟,我要叫你一声娘舅喇,不能相互称兄道弟,否则乱套了”,等等。比较多的表现在两种情形上,一是看似年龄相仿叫一声平辈间的普通称呼可以了,实际却是差了至少一个辈分;二是看似两人的关系很平平叫一个常人间的普通称呼就行了,实际却是关系非常近的亲戚。怎么样,这口绕得,没被搞晕吧。

——“叔叔一辈”叫“爷叔班子”发音“雅缩班子”。

或许是“多子多福”观念的功劳吧,以前的家庭好像都是顺其自然不怎么刻意控制生小孩的。家里有五六个子女的比比皆是,八九个的也不在少数,反正穷养呗,喘着气活着就行。不过也别说,过去家里的小孩是多了点,但好养活呀。那会儿哪有今天这般几家几代人一天到晚围着一个“小太阳”转的?即便如此“众星捧月”,小爸小妈依然会被小家伙折磨得焦头烂额、心力憔悴、痛“不该”生。实在想不通!

——“顺其自然”叫“自然腔”发音“私腮腔”、“弄到荡是到荡”发音“弄到荡思到荡”、“走一步看一步”发音“择噎步窥噎步”、“想一出是一出”发音“想噎策思噎策”、“算到荡是到荡”发音“随到荡思到荡”、“烂泥萝卜擦一段吃一段”发音“烂泥牢苞喀噎兑丘噎兑”等等。

——“一天到晚”叫“一天到夜”发音“噎体到哑”、“一日到夜”发音“噎捏到哑”、“日罢夜里”发音“捏罢哑里”等。

在当时,左邻右舍“小爷叔,大阿侄”现象非常的普遍。究其原因也很简单,时间往过去推,更早的祖先由于子女多,同辈人中一大一小有着十几岁的年龄差。久而久之,各自的后代虽为同辈,相互间的年龄却越拉越开。我家和根伯阿哥家应该就属于这种状况。

——“左邻右舍”发音“左邻右所”:周围邻居。

——“大阿侄”发音“肚阿什”:大侄子。

从常理看,同样都姓“黄”,我家与根伯家的血缘明显要比另两家黄姓邻居近多了。问题是,我家的“黄”是“替身体”进来的,有着“假冒伪劣”的“基因突变”,与他家同姓不同根,血缘啥的,一点也不沾边了。用我爷爷的话讲,“一样姓‘黄’,远了!”

根伯阿哥大小伙子时是我们生产队的民兵小头头,后来不知咋的,去沪上一家建在外地的国营大企业当了工人。根伯家就此成了半工半农家庭,每月有着令我辈羡慕不已的工资,家境一下子甩了经常没有“活络铜钿”的我家不知多少条街。即便如此,需要独自在家养活三个正长着身体的儿子、照料吃住在一起的年已古稀的爱人的爷爷,玉珍阿姐平日里依然不敢大手大脚,吃用很是节俭。和大多数农家一样,每年都要把自留地里收获的各类蔬菜进行腌制,当作一家老小下饭不可缺少的菜品。

——“活络铜钿”发音“罚牢洞低”:剩余能够自由支配的钱。

——“独自”叫“一竿子”发音“咽规子”、“一家头”发音“咽嘎豆”等。

——“下饭”发音“窝饭”,叫“帮饭”。“帮”助饭和粥吃到肚子里去,拿捏得非常到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