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利安在长廊上游荡,浏览着门牌号,心里默念着“114”“115”“116”,将那些数字一一略过,他在“117”号门前停下,轻轻敲击房门。
门打开,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戴着长及膝盖面纱,身体被麻布斗篷蒙起来,她穿着如今少有的布道服,在二战后,这种传统服饰逐渐淘汰,只有从旧时代生活过的老人们仍然保持这种传统。虽然被面纱遮盖,但达利安透过面纱,看到她脸上满是皱纹,眼睛无神,满脸疲惫。
“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逝亡之月教会远东分教会的入殓师”达利安放下木箱,拿出那份信件“达利安·西奥多佛,您有预约的教会布教。”
“请进,请进”老妇人忙闪身,达利安走进病房。
“非常抱歉,我们的酒保布莱伦先生有急事外出,要晚些才到,先由我来主持仪式。”达利安深深鞠躬以表歉意。
“哪里,在这异国他乡,教会能派您们神职人员来都是我们的幸运。”老妇人的儿子凑上前说。
病房中央的大床上躺着一位老人,他骨瘦如柴,面色苍白,正沉沉地睡着。
达利安审视病房,在女神的祝福下,逝亡教会神职人员在以太练习后,能看到人们的生命力,那在身体里的永远燃烧的一束火——生命之烛。
病房中,闪烁着四束烛光,只有正中央那,床上的那束烛光,时闪时灭,闪耀着微光,如萤烛末光,顷刻就会熄灭。
“看看我可怜的约翰吧”老妇人抽噎道。
“请您们节哀,生命终会逝去,”达利安和他的儿子搀扶着老妇人“主让他诞生于世,定让他重回终末之地。”
“众人终会逝去,而吾们逝亡教会的神职人员,女神的代言人,将带着他们的魂灵,走向安息之地”
老妇人哭泣着,女儿在一旁安慰。
达利安看着那微弱的烛光,“他的生命之烛还在闪烁,唤醒他吧,您的丈夫,您们的父亲,在他弥留之际,再与他说上几句话。”
老妇人听闻,赶忙来到床前,轻声呼唤他的丈夫。
老人在梦中被惊醒,他睁开眼看到病榻前的亲人,老夫人挽着他的手,说道“约翰尼,愿女神保佑,新月教会的先生们来看你了。”
老人嘴一张一合,只是“啊啊”几声,说不出任何话来。达利安知道那疾病已将他肉体和精神都折磨殆尽。
达利安看出他的眼中的惊恐迷茫,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生命脆弱的如那烟蒂,在片刻被点燃闪耀,却又片刻燃烬消散。而他的亲人们也同样的无奈,除了哭泣,甚至没有其他可以挽救的方式。
“尊重生命,勿忘逝者”达利安默念着,他俯下身,握住老人的手,他手瘦弱的,如枯树枝,已没有人形。达利安在那老者的眼角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和被折磨后的麻木。
他知道必须做点什么。
他低声吟唱“逝亡女神,请您赋予吾之使命,恳请您让他生命之火再度燃烧。”
达利安手臂一阵刺痛,他胸口被挨了一击重锤,瘫倒在地,守候在一旁老人的儿子赶忙讲她扶起。
他并没有在意,抬头看着老人的生命之火,那微微烛火又如烈火般熊熊燃烧。
但他知道那只不过是违背规则下的回光返照罢了。他用以太把自己生命之火嫁接给老人“续命”。这种违背规则的事不可能维持很久。
“你们快和他说上几句话吧”达利安站起来,擦掉头上的汗“我运用了点魔法,但那维持不了多久,时间宝贵,你们好好珍惜。”
他们来不及感谢,围在床前,老人眼珠乱转,有了一丝生机,他微声问道“菲妮,我在哪儿?”
“哦,约翰尼,你醒了,你在医院里,教会先生来看望你了,我们把他给请来了。”
“我是不是快死了,菲妮亲爱的告诉我”
“没有,不会的”老妇人安慰着“你活着呢,活的好好的,过几天我们就出院了,教会先生我给你请来,来祷告请求女神怜悯你呢,你看教会的先生就在这里”
达利安冲老人笑笑,他知道他应该守护谎言。
妻子,儿子,女儿围在床前,将老人团团围住,包裹的严严实实,甚至一丝光都难以穿过。他们能将光尽数拦下,如果可以甚至是死亡。他们安慰老人,安抚他的情绪,陪他回忆美好记忆。但自始至终,无人有勇气去告诉他死亡真相,他们不敢也不会,不想也不让死亡之人怀着悲痛入梦。
达利安在一旁守候,默不作声。作为逝亡教会的入殓师,见证太多死亡,埋葬太多死者,为太多的人祷告。但他从未麻木,那一束束生命之火,燃烧殆尽,不应被简单忽视,而应被静静守候。正如逝亡教会经典教义:“铭记逝者,静默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