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君子救人而不自危

山路上亡命逃跑的薛公远并不知道凌云放弃追杀他，夜幕下不停变换方向狂奔，连自己都不知道逃往何处。

简捷是崆峒派好手，武功高他一筹，所以即使有两个师弟帮衬。

四人同行，大部分时候也由简捷拿主意。

他们当初从蝴蝶谷逃走，便打算各自回自己门派。

正巧回华山派的路线与回崆峒派的前半段路线完全重合，四人便结伴而行。

未曾想凤阳府赤地千里，饿殍无数。

他们进入凤阳府地界后，有钱都买不到食物，一连数日只能吃树皮草根活命。

实在饿得不行了，简捷四人一拍即合，杀了遇到的一个灾民，分食之。

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几人尝到甜头，饿了便杀人为食，一路前行。

哪曾想今夜会遇到凌云这个煞星，四人也知自己所作所为，天理难容。

所以在凌云纠结沉思时，眼神交流，决定先下手为强。

武功最强的简捷和薛公远牵制凌云，然后另外两人控制住纪晓芙三人作为人质。

可是计划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凌云武功远超他们想象，简捷三招毙命，薛公远立时失去所有战意。

跑了不知多久，薛公远停下靠在树上喘息，回头张望黑漆漆的来路，暗道应该安全了。

这时前方突然有嘈杂声传来，且隐隐有火光闪耀。

有人！

薛公远眼珠子一转，小心翼翼摸索过去。

行不远处，薛公远便看见半山腰有一个破旧寺庙，火光从门窗透出，其中传来一群男人的呼喝声。

又靠近一些，一股香味从寺庙中飘出，钻入薛公远鼻中。

鼻子微微耸动，薛公远立刻闻出这是牛肉的香味。

这凤阳府大旱，百姓都饿死一半了，如他这等有不俗武艺在身的江湖武者都不能果腹，这里居然有人煮牛肉吃！

薛公远先前肉没吃几口，狂奔了一阵，现在又累又饿，此时趴在门外，闻着熟牛肉香气，眼珠子顿时红了。

悄悄探头往寺里看去。

只见七人围着一口大锅，不停的用树枝做的筷子往嘴里夹肉吃。

咽了咽口水，薛公远没有妄动。

这些汉子虽然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蓬头垢面，但不像之前遇到的灾民那么瘦弱，并且随身都佩戴有兵刃，个个一身凶悍气，不是善类。

仔细观察一阵，薛光远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面貌丑陋的和尚身上。

只见这个和尚下巴向前挑出，就如铁铲一般，同时脸上密布许多凹凸黑痣。

薛公远正想着如何混进去吃肉，不料靠近门口一个方面大耳的汉子却是十分警觉，突然回头望了过来，正好与探头向里瞧的薛公远对了眼。

“兄弟们，有贼人！”

话音未落，寺庙内众人顿时炸了锅，嘴里的肉都顾不得上吞，抽出随身兵刃就一窝蜂冲了出来，将来不及逃走的薛公远包围。

为首和尚刀尖指向薛公远鼻尖，冷笑道：“说，你是什么人？”

这些汉子口音都是凤阳府本地人，薛公远心思百转，面上装作惊慌模样，暗自运气，讨饶道：“各位英雄好汉，我是庐州府威远镖局的镖师，路上镖被劫了，逃到此地，又累又饿，所以被肉味吸引而来，实没有恶意。”

薛公远进来前借月光看见寺庙牌匾上书“皇觉寺”三个大字，知这是个佛寺。

再看领头和尚头上有结疤，却吃肉，其余人也长得凶神恶煞，所以不敢透露他华山派门人身份。

毕竟这些人一看就是草莽悍匪，黑道人物。

华山派在江湖中也是名门正派，万一透露真实身份，黑白天然对立，他如今势单力薄，难保不会有杀身之祸。

然而薛公远还是想简单了，这群人中，丑和尚名朱重八，脑门宽阔，貌相威武的名徐达，先前叫破他行踪的名汤和，英气勃勃的名邓愈，黑脸长身名花云，还有两个面皮稍微白净些的亲兄弟，兄长吴良，兄弟吴祯。

他们不是什么草莽匪徒，而是江湖黑白两道都视为敌人的明教弟子。

“镖师？”

朱重八上下打量一番薛公远，嗤笑道：“凤阳府都乱成这样了，居然还有镖局敢接这的镖？”

“我就一普通镖师，接什么镖都是总镖头决定的。”

薛公远回答滴水不漏，这时汤和突然冷声道：“管你是什么人，一刀杀了干净。”

说着汤和便作势扬刀，薛公远早就精神紧绷，条件反射下将悄悄拽在手中的石灰粉小包向周围散去。

哪知汤和这是和朱重八一唱一和诈他，实则早有防备。

见其动手，周围所有人抬手护眼，手中兵刃向着中间劈头盖脸砍去。

可怜薛公远先前逃跑耗费大量体力，又被围在中间不得突围，手中没有兵刃，一时间格挡的双臂被砍得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徐达抽冷子一脚踹在薛公远屁股上，让其摔了个狗啃泥，而后朱重八长刀架在其脖子上。

“哼，镖师，哪有镖师会穿成你这个样子，想你也不是什么好人，黄泉路上，记得向阎王报我的名！”

说罢，一刀结果了薛公远的性命。

却是薛公远一时情急，未曾想到虽然身上衣袍多日未换洗，又被山林荆棘割得破碎，但还是能看出是件价格不菲的长袍，所以露了破绽。

花云随即将薛公远尸身拖去百米外林中扔下，返身回寺里吃肉。

而好巧不巧，凌云一行人小半时辰后途径此地，发现了薛公远的尸体。

这下倒是省了日后算账的麻烦，只不过这也让凌云等人更加警惕，连夜赶路离开这片山林。

数日后，凌云一行离开凤阳府地界，总算是脱离灾区，但一路上也遇到许多逃离凤阳府的难民。

张无忌和杨不悔见得难民队伍中，饿得走不动路的孩子，想要送些干粮，却又不敢。

他们一行人与难民格格不入，那些大人望过来的眼神让他们害怕。

凌云见状，将他们携带的干粮饼拿出一些，掰成数份小块递给张无忌。

“想去送就去，不过一人只能给一份，如果有人要抢，不要心软。”

“嗯。”

张无忌送出的干粮杯水车薪，每一个人都很饿，但他也无能为力。

看着分到干粮的人吃完，他便神色黯然的回来了。

摸了摸张无忌的头，凌云叹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丢了这份善心，即使这并不能改变大局。”

“不过有一点一定要记住，君子救人而不自危，再过几年，你就是男子汉了，所以之前的事我不想让不悔知道，但没有隐瞒你。”

“如果不是有我和你纪姑姑在，这些难民会一拥而上，抢走毛驴和所有东西，包括你和不悔，都会成为他们的口粮。”

张无忌闻言心中一寒，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幼时在冰火岛天真烂漫，从小听闻父母讲述中原各种趣事，心生向往。

却不料回到中原，先是被擒身中寒毒，又逢各大派逼死双亲。

跟随张三丰去少林求救无果，回程见元人滥杀船家。

现在又遇名门正派弟子做出天理不容之事。

凤阳府赤地千里，难民如潮，却不见朝廷救助。

这和他心目中美好的中原一点都不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