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王小兰家里。
王小兰、张念念匆匆吃完了天光饭,准备去学校上课。
王小兰把女儿的饭放在桌上,用另一只碗盖好,还给女儿留了张纸条,写上叮嘱的话语。
王小兰和张念念收拾停当,准备出门。一开大门,见花小朵穿戴得整整齐齐,背上还背着个小书包,坐在台阶上。
王小兰惊讶地:“小朵,你……”
花小朵抬起泪眼:“妈妈,我还是想要上学!”
王小兰烦躁地:“这孩子!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还没到上学的年龄,校长不让上嘛!再不听话,我可要揍人了!”
“别发火,好好说!”张念念提醒道,然后说,“我得去背黄亚军上学,先走了。”说罢离去。
花小朵委屈地:“黄亚军不能走路,你们还背他去上学;我不要人背,干嘛不让去我上学呀?!”
“傻孩子,你还不够上学的年龄呀!”王小兰见硬的不行,便来软的,“小朵,妈妈跟你打个商量,好不好?”
花小朵瞪着漂亮的大眼睛:“打商量?!”
王小兰:“只要你同意一个人留在家里,有什么愿望,我都答应。”
花小朵欣喜地:“真的?那好!我要每天吃一颗水果糖,还要……还要给我买头上戴的花卡子!”
王小兰急于上班,一口答应:“行!水果糖,发卡,我都依你,没问题!”
花小朵不放心,伸出小指头:“拉钩!”
王小兰笑着伸出指头,与女儿拉钩,两人嘴里念念有辞:“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清晨。十八盘小学。
覃文锋坐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见丁赤辉走进来,随口问了一句:“丁老师,销了多少酒哇?”
丁赤辉没个好脸色:“你还不知道?!还用问我?!”
覃文锋笑笑:“对。看你这没精打采的样子,我就知道,销得不咋样。”
丁赤辉:“是因为,有人暗中捣鬼么……”
覃文锋敛起笑容:“谁?你说谁?!”
丁赤辉:“谁心虚,我说谁。”
覃文锋压住火气:“丁老师,我这人喜欢当面鼓、对面锣,不喜欢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丁赤辉:“好!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去向黄金发推销白酒,还开出了一块五的低价?”
覃文锋:“我?!我的魂去找过他!我年年替他家垫学费,等于是年年给他送白酒。我去向他推销?那不又等于是白送吗?!你放心,我覃某人说话算话:这白酒,我一斤不领,一斤不卖;要卖,也不卖给他黄金发!”
丁赤辉:“可他说……”
覃文锋:“你别听他胡说!他是想凭空编个借口,压你的价!”
丁赤辉这才明白:“啊!原来是这样啊!唉!逼着我们教书先生去做生意,这……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么?!昨天我一宿没睡着,翻来覆去地想,我丁赤辉咋就这么没用呢,手里拿着白酒,就是不能换成钞票……”
覃文锋忿忿地:“不是你没用,是宋乡长他有病!一不懂技术,二不问市场,头脑一发热,就办了个酒厂。还说是为乡里栽下了一棵摇钱树。狗屁!结果,质量长期不能达标,被质检部门判定为劣质酒。产品积压,亏损严重,‘摇钱树’成了‘无底洞’。”
丁赤辉:“要咱们推销的,就是这种劣质酒哇?!”
覃文锋:“是啊!他要出政绩,就逼着咱们出苦力;他要出学费,就逼着咱们出眼泪!我是打定主意了,坚决不给宋乡长当推销员。白酒一两不卖!工资一分不少,我当面去找宋乡长要!”
田世昌进门,神色紧张地:“我说小覃,你再别给我捅漏子了,好不好?!叫你别做生意,你偏偏要在课堂上卖花生;现在叫你去做生意吧,你不仅不做,还打算去闹事。你呀!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上面,新帐老帐一起算,你哭都没有眼泪!”
覃文锋似乎并不害怕:“谢谢!您不用替我担心。”
田世昌:“实话跟你说吧,我也是在替自己担心。学校再出点什么漏子,我的精神会崩溃的!”
覃文锋和丁赤辉同时打量田世昌,他们惊讶地发现,田世昌比平日更显憔悴、苍老,面颊和颈项上还有明显的抓痕。
丁赤辉问:“你脸上……怎么了?”
田世昌埋怨地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捅的漏子吗?”
丁赤辉莫名其妙:“我?!”
田世昌:“你是不是给了吴裁缝两百块钱?”
丁赤辉:“是啊,杨老板给的,自行车,补差价。”
田世昌叹口气:“咳!这钱,成了惹祸的根苗哇……”
田世昌的家里。
昨晚。田世昌拎着黑包,走进家门,见吴凤姣坐在堂屋里踩缝纫机,随口问了句:“咦!今天回得早。”
吴凤姣埋头做活,没吭声。
田世昌放下包,进厨房里去洗了把脸,顺手揭开锅盖一看,冰锅冷灶,空空如也。他踱进堂屋,略有埋怨:“你呀,先进门也不知道烧口饭,我都饿得心里发慌了。”
吴凤姣白了丈夫一眼:“你走错门了吧你?!饿了去找罗花呀!那里才是你的家呀!”
田世昌想发脾气,却又忍住了:“你!……又是哪根筋扭住了?无缘无故吃干醋!”
吴凤姣:“无缘无故?嘁!我会无缘无故?!告诉你!别把我当傻子!你做的啥事,我全都清楚。我是《红灯记》里的李铁梅,心明眼亮打豺狼……”
田世昌还是搬出他的“哈哈”当武器,希图化解矛盾:“哈哈!你还‘心明眼亮’呢!人家罗花家里欠了一屁股搭一磨盘债,只怕自己都断了顿。你让我上她家去蹭饭吃?去喝西北风吧?!”
没想到,这几句话,反倒加大了吴凤姣的醋劲。她酸溜溜地说:“哟哟哟!说起老情人,你就心疼了吧!喏!这里有两百块钱,你拿去接济她呀!”边说,边掏出两张百元大钞,掷到田世昌面前。
田世昌莫名其妙:“你……你把话说清楚!我……我啥时候接济过罗花哪?!你,真是爱扯横皮!”
吴凤姣火了:“噎!你还倒打一耙,说我扯横皮?!那好,我问你!你得奖的自行车,到哪里去了?说!哪里去了?!”
田世昌被逼无奈,只得承认:“我……我卖给杨小松了。”
吴凤姣:“卖了?!多少钱?”
田世昌:“一……一百块。”
吴凤姣心疼地数落:“崭新的自行车啊!你一百块就卖了!好大方啊!田英做梦都想要一辆自行车,缠着我说过多少次了,眼泪都不知道流过多少回了。你得奖得了一辆,这不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天大的好事么?!你……偏偏瞒着我们母女俩,把车子给卖了!一百块,才一百块呀!连买主杨老板都过意不去了,又补给你两百块……”
田世昌:“我……我急等钱用啊!”
吴凤姣:“那是的!急呀!——急着去填无底洞,帮罗花还债呀!”
田世昌气得两手发抖:“你……无中生有!信口雌黄!”
“你还想打我,是不是?!来呀,打呀!呸!在罗花面前,乖得像绵羊,在老婆面前,凶得像豺狼。我知道,家花没有野花香,是不是?!”吴凤姣说话像连珠炮。
田世昌却像卡了壳的老枪:“你……你……放屁!”
“啊?!你还敢骂我?!我跟你拼了!”吴凤姣像一头豹子朝田世昌冲来。
丁赤辉满怀歉意:“喔呀!这可真对不起!我也是图省事,就把钱交给吴裁缝了。哪晓得你……瞒着老婆接济罗花呢!”
田世昌:“你!你也这样怀疑我?!”
覃文锋接腔:“这件事,只有我一本全知。我可以作证:田校长卖车的钱,给了张念念。垫付了她的工资。”
张念念和王小兰跨进门槛。原来,她们在办公室门口,已经听见了这一番谈话。张念念眼含热泪:“田校长!我又不是你家里请的长工,不应该由你卖车,来付我的工资啊!”
田世昌笑笑:“嘿嘿!公家的钱,一时不凑手,我先垫着……”
丁赤辉先是感到意外,既而感到崇敬:“老田啊!常听人说,当官的‘损公肥私’,你这个官,怎么老是‘损私肥公’啊!”
田世昌谦虚地:“我也没受什么损失。这不,死物变活钱了!”边说边掏出两张百元大钞,“杨老板嫌他儿子出价太低,又补给我两百元。嘿嘿,我还赚了呢!”
张念念颇感意外:“杨老板,主动补钱给你?!”
丁赤辉:“对呀!我可以证明。”
张念念:“看来,人性、道德、公正,他全有哇!可是我……那天家访,我还嘲笑他‘一无所有’!”
王小兰:“怎么回事?没听你说呀!”
张念念讲述:“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