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年了,大过年的,就不能享受两天吗!”
平一指身着粗布衣裳,脸上极为消瘦。
他的夫人,同样是一个极为消瘦的人,只是颇为高大,话很少,显得很是冷漠。
筷子在大锅中一转,便捞上来一块切得极薄的肉片。
放在嘴里,咬了两下,便下肚了。
林平之尚没有开口,任盈盈摘下了斗笠,放在一边,道:
“大过年的,就是有人不想让人过年,千里迢迢,把人挟持到这里,为了救一个被丈夫杀死的女人。”
平一指大快朵颐的嘴忽的顿住,手忙脚乱的起身,甚至打翻了屁股下面的凳子,
“圣姑怎的来了平某这里?
有什么事,你托人带个话,平一指自然快马加鞭,去寻你。”
看的出来,平一指很是尊敬任盈盈。
就连他那个几人进门之后,不曾抬眼的老婆,也是急忙起身,
“圣姑快坐,饭吃了没有?
除夕忙了一天,昨天门外又是打生打死的,今天原本准备关门了的,早上又有个要死要活的。
您既然来了,我这就将外面的人轰走。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那余沧海少了块东西,又死不了。”
说着,便让开了凳子,三两步走出房门,对着门口吼了起来,
“还让不让人过年,后天来,再在门口嚷嚷,一个都不治。”
顿时,守在门口的江湖人,瞬间做了鸟兽散。
院内,平一指含笑问道:
“什么人敢让圣姑大过年的在外奔波,简直不是人。
他就算是个活人,我也一定治他个半身不遂。”
“咳咳咳!”
林平之疯狂咳嗽,这事儿他的确有点理亏。
曲洋的事是曲洋的事,宁中则的事是宁中则的事。
这平一指真要出手,将宁中则医治成半身不遂,那可就麻烦。
“还是先救人吧。
挟持我的是他,不是病人。
这位华山女侠,我也是颇为欣赏的。”
任盈盈指了指林平之,这才说起宁中则的病情。
平一指也不耽搁,伸手搭脉,片刻后,眉头舒展,
“圣姑放心,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被人刺了一剑,伤了内腑,又被人用极为高明的手法,点了她的穴道。
伤势虽有耽搁,但未曾扩散。”
他这么一说,岳灵珊与令狐冲皆是松了一口气。
令狐冲更是半跪在地,道:
“还请神医出手,令狐冲将来做牛做马,一定报答您的恩情。”
平一指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瞥了一眼林平之,心里头转悠了起来。
听圣姑的意思,是这个年轻人将他挟持。
能够挟持圣姑,那武功自然是极高,虽然年纪轻轻,但行动间,翩然无声息,轻功显然是极为高明。
手指修长,偶尔一动,极为灵活,剑法想必也极为不凡。
就是内功,可能差点意思,但也差不了太多。
他毕竟是当世神医,一眼便看出了林平之的武功路数。
自认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之拿下。
但病人就在这里,圣姑这口气,还是要出的。
于是,皱眉思虑片刻,便道:
“救人是可以的,但我平一指的规矩,便是救一人,杀一人。
想救宁中则可以,但必须要杀了他。”
一根手指,直直的指向了林平之。
林平之懵了一下,没想到报复来的这么快?
令狐冲先是一愣,而后缓缓起身,
“神医,当真要如此吗?”
平一指冷笑,
“的确要如此,此人敢得罪圣姑,便是千刀万剐,也难恕其罪。
除非杀了他,这位华山女侠,才能活下来。”
令狐冲身体忽的一个踉跄,脸上显出极为悲伤的神色,
“那我们不治了。
小师妹,咱两送师娘回家。”
岳灵珊两串泪珠儿,已是滚落而下。
却是不言不语,俯身抱起自己的娘亲。
“这?”
任盈盈也是愣住了。
她是没想到,自己亲自来了,平一指依然还要救一人杀一人。
而且,杀的还是林平之。
华山两人就算是真要杀,那也杀不了!
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伸手拉了一把岳灵珊,望向林平之,
“这位林少侠,平大夫的规矩不能破,你是自杀,还是要我们动手?”
……
……
场面一度极为安静。
直到一声栓门声响起,这才打破了宁静。
林平之一声长叹,果然,事情没有这么顺利的。
这个丫头片子,还是很记仇的。
这种爱憎分明的,最是意气用事。
他只能试探的问道,
“你最牵挂的那个人,还活着。”
众人不明所以,任盈盈却是面色一变,
“你想说什么?”
这一下,林平之就知道了。
任盈盈此时已经探查出了任我行的关押地点。
而且,还确定了,任我行活着。
“到时候,我可以帮忙。”
任我行,吸星大法,本就是他一心想要学会的武功。
而梅庄的地牢中,有任我行刻下的武功心法。
这是取得吸星大法最容易的办法。
此时提出帮忙,倒是两全其美。
任盈盈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节,虽然惊讶于林平之消息的灵通,但闻听他可以帮忙,还是很欣喜。
他们正需要一个武功剑法都极为高明的人,行偷天换日之法,既然有人主动跳出来,那自然是双喜临门。
面上当即一缓,脸上也少了三分怒色,多了一分娇憨,
“平大夫……”
正要开口,却听得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圣姑都上门了,你还有个屁的规矩。
快快医治,圣姑还要吃饭。
若是没有圣姑,你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还让她老人家杀人,失心疯了吗?”
这一道声音,简直比圣旨还惯用。
平一指身形一闪,已经推开岳灵珊,站在了宁中则身旁。
几根银针落下,接着掌力一送,宁中则整个人平平的飞起。
脚下一点,闪进里屋。
两扇房门,“啪”的关上。
那位平夫人一侧身,
“圣姑稍后,我去帮忙。”
说完,也是进了里屋。
林平之一屁股坐在大锅旁,看着里面沸腾的肉片,
“出气了吧。
小小年纪,报复心怎么那么强。”
他自然是看出来了,任盈盈单纯就是想要为难他。
任盈盈俏脸一扬,
“我出不出气,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岳灵珊与曲非烟几乎同时笑出声来。
不到半个时辰,平夫人已经扶着宁中则从里屋走出。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算是彻底放心。
宁中则面色复杂,谢过了魔教的圣姑,又谢过了林平之。
堂堂华山弟子,却被魔教圣姑所救,这一下,却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好在平一指终于忙完,出门一声,
“过年,吃饭。”
一声喝,便喝散了这份尴尬。
一个小院中,有魔教的圣姑,有华山的掌门,有林平之这种江湖散人,还有平一指这样黑白通吃的人物。
平夫人又拿出了陈酿的好酒,平一指与令狐冲自然是酣畅淋漓。
就连林平之任盈盈两人,也免不了被人灌了几杯下去。
什么江湖恩怨,什么侠义魔教,在这一刻,都显得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