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州的晨风总是给人一种刺骨的微寒,卯时未到,滚滚的炊烟便已经陆续在城头卷起。东市和西市也渐渐人声鼎沸起来,一声声吆喝此起彼伏。
义州府绝对是上天眷顾的好地界,地处南北交通咽喉。又临南北大运河,往南六十里是燕江,往东不到百里便是大海,又兼丰河,龙川过境,故而义州之地六府通商,城北是云集商队的旱码头,西北货品大多汇聚西市,城东南因为临着大运河,又是商船汇集。如此面海、背陆、临川、晋原的地方实在是商贾云集,繁荣昌盛之地。
东市服务的大多是显达之人,故而交易的多是高收入阶层,衙门和相关管理部门也多在东市设立,官府门前商品自然卖的要高档,因此东市的产品质量较高,价格自然也相对较贵。东市的繁荣也反映了义州的富裕程度。
而西市,面向的人群比较大众化,贩夫走卒引车卖浆,南来北往的商贩吆喝着售卖来自天南海北的各色特产货品,车水马龙。所以西市的商品种类丰富多样,价格也更低廉,这里才是寻常百姓的市场。自然,西市的热闹程度要远远超过东市,买卖规模和人流量也不是东市能够比拟的。
炊烟袅袅,残月未落之际,老赵头往炉子里又添了两块柴火,望着锅上屉子的火候,看差不多了便吆喝起来。“馍嘞!新出锅的大面馍嘞!”
“老赵头,给我提三个馍,今天得赶去九里屯。正好买几个馍做干粮。”一个戴着结巾,黑黄面皮的来人边说边从怀里摸出来五个铜钱。“上次该你两个馍的钱一并还你。”
“怎么,刘三叔今天去九里屯做营生?”老赵头边掀屉子边和来人攀谈着。“可不是,主家要做买卖,不知道行情,九里屯那边消息准,打听好行市,再去东旺码头雇船赶明运货,这里外里的脚程回来也得跑天黑了!”来人诉苦到。
“哎,昨晚出事了,你知道了没?”老赵头眯着眼神秘的斜过来一眼。“出事了?谁家?出了什么事?”来人一听有“消息”眼睛像是擦了光似的急急问起来。
老赵头年近花甲,参过军,做过买卖,快一个甲子的年龄让他对周边的人事十分通透,家长里短,市井花边,他总是能有第一手的消息,所以在消息尚属闭塞的时代他家的馍总是卖的比别家更好。毕竟谁早上起来不想听点新鲜的呢?
“哎呦,昨夜方老爷出事了!可不得了,听说是被三街许家的二小半夜谋财给害了!”
“啊?方老爷没了?那怎么知道是那许家二小子干的?”
“嗨,也该着他了,他害了方老爷惊醒了一个丫鬟,没逃了,让人从背后把他打晕了!这才把他拿下。可着是把事情结了,肯定今早就要审,可惜方老爷这个土财主,刚在城里置办了这套宅子人就没了。可惜了这户宅子,还有他那十几倾良田,到底是无福消受啊。”
啪,一桶冷水泼到了许一飞的脸上,一股刺入心肺的冷仿佛在脸上使劲抽了一鞭子,脸上马上紧了。混沌的眼前逐渐清晰起来。呼出清晨的第一口浊气,睁开眼,满脑发懵。
这是在哪?不等自己想明白,忽然发现自己全身动弹不得,赶紧往身上看,一条粗壮的麻绳把自己背着手五花大绑。一股虚弱和无力感让许一飞只能干干的侧躺在地上,一地的冷水慢慢侵入衣裤,让身体的寒冷愈加浓烈了。
许一飞努力理一理头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将将想起之前自己刚退伍回到学校,吃过晚饭后傍晚习惯性的去散步,路过河边听见有儿童落水,便跳水救人。最后的记忆是拽着在水里胡乱扑腾的孩子往岸边游,怎么如今却被人绑到了这里?
不容多想,“啪!”一声振聋的敲击声响起“堂下何人?”一个身着绿色吉服,带着幞头官帽的人问道
许一飞犹然发懵之际,这一声迅速把他拉了回来,环视四周,发现两排站着身着古装制服的官人,人手一根棍棒。离自己不远处,跪着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约莫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在她身后也跪着一群人哭哭啼啼的。
“这,是在拍戏?”许在元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这种场景和冲击已经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放肆!你,姓甚名谁,速速报上名来!”旁边一个身着青衣红带的官人恶狠狠的高声叫道。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许一飞努力挣扎着站起来,还没站稳,直觉小腿一阵吃痛,顺势跪了下去,回头一看,一个衙役拿着棍棒打到了自己的腿上,来不及多想。旁边的小姑娘先开口了“大人,您要为民女和方家上下一十三口做主啊!”
“莫急,你说。”看这小子还在懵懂状态,这大人便让女子先说。而许一飞,被打跪在地,反而看不清高案之后的“大人”了。
“是,大人!小女青莲,是方老爷府上的丫鬟。方老爷昨日酉时收租归家,言说今早要去东旺码头租船,让奴家五更帮老爷准备洗漱衣物,奴家寅时醒来刚穿好衣服,便听得老爷房间有声响,好像是打破了什么东西,奴婢不知老爷怎得了,便前去查看,刚到老爷房门口,便听得屋里有打斗声,俄尔老爷在屋里一声惨叫。奴家吓坏了,便躲在门口,看大门打开便是这贼人鬼鬼祟祟的往大门逃去,奴家心里怕的很,但是知道不抓住此人不行,于是顺手抄了根扁担追他到门口,打晕了他。喊来家丁拿下这贼人。”
“什么惨叫?”许一飞仔细打量了这个丫鬟一阵问道。
“啪!”“肃静!”伴随着又一声振聋的敲击声,大人喊道。许一飞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才看清那是惊堂木的声音,这声音可是真够大的,吓得小心扑通扑通的。
“汝这贼子,还有何话说?还不从实招来!”
“威!~~~武!~~”分列两旁的衙役们低着声音长声呼喊着。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许一飞定了定神,问道,“大人,我刚醒来,便说我杀人?这叫我如何认?”
“哼,汝这贼子,行这等不义之事,已经如此分明,还不认罪,非要吃些皮肉之苦才肯招吗?来人,打他二十板杖,且看他招是不招!”
不容分说,旁边的衙官熟练的从旁边拉过来一条长板凳,把许一飞压在上面,又有两个衙役提着棍子来到身后,抡起棍子作势要打。
“且慢!”许一飞喊道,“大人莫要听一家之言,可有旁证!?”
“有!有!”不等大人开口,身后一群哭哭啼啼的人中两三个小伙子跪上前说道。“我们可以作证,昨夜突然听得一声摔碎的声音,把我们吵醒,然后不久就是青莲呼救,我们赶紧穿了衣服跑过去看,只见得方老爷倒在血泊之中,旁边摔了一个花盆。青莲说在门口打晕了贼人,于是便随青莲到门口绑了这厮压到官府。”
“嗯!”老爷听后点头顺势举起了惊堂木。
“大人!我刚醒来,多事不记得了,可否容我问两句?”许一飞被压在凳子上将将的喊到。
“你杀方士才,多人可证。还有何话可说?!”大人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半夜入室杀人,又被现场擒获。在他看来这已是铁案了。
“大人,容我问几句话,倘若是我做的,我必然认罪伏法,但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哼!”大人又哼了一下,便是应允了,他倒是想看看这么铁的案子,这个贼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