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黑乌梢

入山口处以榆树最多,这点正中赵万林下怀,一来是取材方便,锯下的椽子,拉着步行一百来米就到木屋跟前了,二来也是因为榆木的耐潮和耐腐蚀特征,当然也有它的坚韧。

取材时,赵万林也只是象征性砍伐一些粗壮的,或生长比较稠密的,像手指粗的细苗就不去碰它们,太密集的就给它们疏松一下。

反正自己用材也不多,没必要滥砍滥伐。

砍下来的榆树枝丫上,大多还长着榆钱钱,因为是过季,有的榆钱钱嫩有的老,赵万林挑一些嫩的捋下来,边吃边干活儿。

树荫下要比晒在大太阳下舒服的多。

砍倒几棵大榆树后,赵万林便从中挑选出适合做木屋墙壁的椽子,以自己的身高为标准,砍掉椽子两头的多余枝丫。

再以这椽子为标准,从其他榆树上砍下同等大小和长度的榆木椽子,一根一根垒起来,等这娘母几个凉快好了,过来拉走。

砍着砍着,忽地听到附近的草丛动了一下,赵万林立刻停手警惕了起来,目光微微移动,朝着晃动的草丛处望去。

很快,他就看到一只小野兔,应该是还没成年,它一蚱蜢从里面蹿了出来,许是察觉到了危险,只一瞬间,后腿一蹬就溜没了影子。

赵万林最后只看到第三个涧畔的嵦边上的臭蒿丛剧烈的摇摆了几下,随后就看不到任何动静了。

一前一后,几乎就只是眨眼的功夫,如此敏捷的兔子,赵万林觉得就算是把刚刚的画面回放一百次,自己都不一定打的到它。

不过也是让他本能地机警了起来,干了大半天的活儿,他除了浑身疲惫,安全意识早就给抛去了九霄云外,这林子虽小,但并不代表就没有豺狼虎豹这样的凶兽出没。

赵万林重新背起神枪,挂好了机,如遇到紧急情况,自己只需扣下扳机即可。

榆木,素来有“榆木疙瘩”的称号,言其不开窍,难解难伐之谓。

也确实是这样,有些稍稍粗壮点的榆树,用板斧还不易砍断,甚至半天都砍不掉一个树瘤。

这时候就得用到锯子,锯子是单人手锯,通体是长条形,不像前世的三角形手锯,重心稳固还好用,这家伙又笨重又极难把握好平衡,手劲不大的人还不好操控。

但这年代的铁器就是这样,笨重不说还不美观,好的一点是它的质量,让人无可辩驳。

赵万林觉得要是用好了,至少能传到自己的玄孙手里。

锯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树根部突然传来清脆的“咔咔”声,很显然,这是即将断裂的声音。

眼前这可榆树有自己的大腿粗,树冠就像一张十几米大伞,遮天蔽日,赵万林估摸着它至少在这儿茁壮成长了不下一百年。

前世去黄陵旅游时,赵万林就见过的一颗两米粗的大榆树,树龄是899年轮,如果追溯下去,至少能追溯到赵匡胤建立北宋时的年代。

可以说,十年才能长两厘米粗,这也就是它为什么那么坚韧了。

赵万林立刻抽出锯刃,看向树根处,他知道这时候的树是极其危险的,弄不好,树身就会劈叉,绷断的榆木很有可能会像牛皮带一样重重地甩出去,一旦打在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举起板斧,刚要去另一面砍,这时他听到了“嘶嘶”的声响,诡异极了。

这声音像是从空中的哪里传来的,赵万林不由深吸了口气,本能抬头朝榆树上望去,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叶子,绿油油的,阳光洒下来,折射出细碎的光晕,让赵万林看的眼花缭乱,一时间还连连打起了喷嚏。

正这时,赵亚军走过来问道:“阿四达,现在要把这些椽子搬过去吗?”

“是啊!”赵万林回答道,紧接着他又听到树身发出清脆的“咔咔”声,同时也仍然有“嘶嘶”声响起。

“快闪开,树马上要倒了。”赵万林大声提醒道。

赵亚军“嗯”了一声,正要往远处跑,突然他看到了什么,大叫一声。

“蛇!”

然后慌不择路地跑开了,远远的,他回过头又继续大声“蛇蛇蛇”地喊着,一边拾起地上的石头往树杆上丢去。

霎那间,林中的静谧就给他的沙呱啦声打破了。

赵万林其实也早有心理准备,刚刚的“嘶嘶”声太明显了,就像二八大杠上的气门针在漏气一样。

除了蛇还会是什么呢?

关键是它从空中的哪里传来的,这就让赵万林心里不由地吃了紧,他走远再抬头看时,就确定了刚刚的猜测。

它就是一条蛇,丝滑地缠绕在树枝上,许是因为树身的震颤,蛇也慌了。

赵万林先是看到蛇的前半身,大约三四十公分长,有三根大拇指粗,在他看来,它已经算是条大蛇了。

蛇身整体呈深黑色,在太阳光的照射下,蛇头微微发红,红中还略带些浅绿,蛇颚粉嫩,衬得两颗黑豆一样的大眼睛是那么的醒目,它不停朝空气中吐着蓝的发黑的蛇信子。

与此同时,还发出“嘶嘶嘶”的脆响声,声音又细又小,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咔咔!咔咔!

大树折断的声响越来越大,树身的五分之一已经劈叉开来,新鲜的树筋被挣的嘎巴脆响,有的直接从中间绷断成三截,弹飞了出去。

一时间,赵万林竟都不知道自己该顾哪头了。

显然这棵树是一根栋梁之材,做柱子是再合适不过,可一旦从中间劈开,就几无价值了。

树杆上的蛇也是慌的不行,前半身不停地摇来摆去,蛇信不停侦查着附近环境,检测到附近有两处体温达到36度8的庞然大物,猜测这剧烈的震颤有可能就是他们搞出来的,第一时间便是寻思着如何逃脱。

此时小黑也跑了过来,小家伙咬死了毛老鼠之后,牙齿缝里钻了血,一下激活了两千多年前老祖宗的野性。

野性一来,直觉就强。

它此时也看到了树上的蛇,不停地狂吠不止。

——咔吧!

随着最粗的树筋的断裂,整棵树就轰然间朝东倒扣了下去,压断了周围的小树,震得有几百只知了密密麻麻地朝天空飞去。

就在那么一瞬间,那蛇果断让整个身子脱离了树杆,长了翅膀一般腾空而起,朝着赵万林头顶飞越了过来。

赵万林手疾眼快,纵身一闪,远远地躲开了蛇的攀附。

——啪叽!

蛇直接摔在满是枯叶的松软泥土上,与此同时,又几乎在眨眼功夫就向着一处臭蒿丛里逶迤游去,速度快到不像蛇。

赵万林深吸口气,又赶紧跑开了好几米远,一边叫赵亚军闪开。

他主要是怕它有毒。

毕竟荒郊野外,万一给毒蛇咬一口可了得?这是八十年代,哪有什么解毒的蛇清蛋白?谁知道蛇清蛋白是干什么用的?一旦被咬到就只有等死。

可赵亚军这家伙不仅不怕,还笑嘻嘻的,“阿四达,这是一条黑乌梢!”

不仅没有闪开,还积极地跑上前去看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