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泰康帝登基后,他身边伺候的人也不例外,一个个飞上枝头变凤凰。

其中,尤以夏守忠爬的最高,一下子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号称“大内次相”,

监督天下文武百官,连天子亲军——锦衣卫也听其驱使,权柄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六宫都总管戴权。

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现实版。

夏守忠久在泰康帝身边伺候,知道他急于铲除勋臣,收回兵权和财权,真真做个口含天宪的实权皇帝。

夏守忠上任后,秘密在开国勋臣府里,撒下无数探子。

神京这一亩三分地,没有能瞒得过他的耳目。

但,现在情况有变,万不可操之过急。

太上皇病愈后收拢老臣,此刻不是铲除贾家的时机。

夏守忠斟酌了下,缓缓道:

“启禀皇爷,倒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荣国府二房故弄玄虚,伙同清虚观的张真人胡乱编造出来的。”

泰康帝眉头紧皱,王夫人私下搞噱头,除了遭皇家忌惮,给夫家招祸事外,能有什么好处?

简直愚蠢之极!

“皇爷有所不知,宁荣二府虽亲如一家,同气连枝;但,内里龌龊事不断。”

“不过是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外人无人得知。”

夏守忠侃侃而谈,将宁荣二府的恩怨一一剖析,道尽前因后果。

原来平常人家的争斗,丝毫不差皇家的夺嫡之争。

为名,为利,可谓是机关算尽,生下多少祸端。

得先皇和泓熙帝(太上皇)暗示,贾家逐渐放下兵权,由武转文,

终于,

在贾敬这代扭转乾坤,得以东风压倒西风,回归正朔,以宁国府为尊长。

到了贾玳这代,西府更是全面衰退,同为“二爷”的贾玳,已是朝廷四品大员,

而,二房掌权西府的“二爷”贾瑁(贾宝玉),还是个混在女儿堆里的六岁稚子。

王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又有贾母暗中推动,这才有了“贾瑁衔玉而诞”的大戏。

只是,贾母万万没想到,王夫人大胆自此,编造的“神迹”太过头了,闹得满城皆知。

泰康帝得知前因后果,哂然一笑,“朕就说嘛,天底下哪有许多奇异事,无非有人包藏祸心,‘弄鬼’!”

“圣明无过皇爷!”

夏守忠笑着恭维了句,装作没听出里边的深意。

泰康帝本是庶出,其母李太妃尚在。

人都说,母凭子贵,

他已是人间帝王,他的生母也该登上皇太后之位,才合乎儒家礼法。

是以,泰康帝先后多次上书太上皇,请求册其母为“皇太后”。

可,太上皇一直不同意。

李太妃年过五旬,看着柔柔弱弱,人畜无害,却是个不好相与的。

她明着什么事不做,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在自己寝宫里吃斋念佛;

但背地里搞的小动作,亦是如王夫人一般,荒唐可笑,太上皇看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搞得泰康帝很是被动,再没脸面请求太上皇册封她,也不敢去李太妃宫中,害怕看到她哀怨的眼神。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泰康帝感怀了片刻,就有寿康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来报:

“启禀皇爷,老皇爷圣体大愈,明年初春,这就南下江宁祭拜祖陵。”

泰康帝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退下,自己知道了。

心底却是冷笑,什么祭拜祖陵?

不过是找个借口南下游玩罢了,当别人不知?

太上皇在位四十五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期间更是发兵收服了辽东,逼迫高丽国来朝。

文治武功样样为人称道。

但,他幼时出身在江宁这等繁华地,登基之后,先后六次南下江南游玩。

这次又是故技重施。

反正用不着国库出钱,自有江南甄家迎驾,且由他去吧。

正好趁此良机,朕彻底整编好京营,到时候,自有道理。

泰康帝冷笑一声,招来夏守忠,道:

“大伴,去给王子腾传个口谕,别人朕不放心,莫让人看见了。”

“就说,朕的意思,让他这几天按兵不动,莫和贾玳以及其他勋贵起了冲突;”

“京营改革的事且放一放,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等太上皇南下了再说。”

…………

经过荣禧堂夺嫡事件,不知贾母是犯了天谴,还是触怒了贾家列祖列宗,当天夜里就病倒了,

连邢夫人过门的媳妇茶都没吃着,近些日子吃了几剂,张太医祖传的密药,这才好些。

半梦半醒间,陡然听到房里大丫鬟,小媳妇窃窃私语,

口耳相传府上的一件奇事——说什么通灵宝玉,先玉而诞,天生富贵之类的话儿。

贾母右眼直跳,心头不好,暗道:老二家的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连忙喊了琥珀来问,“好丫头,你鸳鸯姐姐呢,府里最近生了什么事?”

琥珀快步走了过来,连忙将贾母扶起,靠在软枕上,笑着回道:

“鸳鸯姐姐去二太太房里,领月钱去了。”

“老祖宗,大喜事呢!”

“原来,咱们家瑁二爷落草的时候,口里衔了一块美玉,上面还写了好多吉祥话,”

“院子里好多丫鬟、婆子,争着去看稀奇呢……”

贾母脸色越来越黑,琥珀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无助地搓着衣角,仿佛像个做错事了的小女孩。

“这是怎么说的?”

“从没听他老子娘提起,瑁哥儿落草时,口里衔了块玉呀?”

贾母发问,琥珀一脸上一囧,把锅甩了出去,“说是玉石当天就送到了张真人那,在元始天尊座下供奉。”

“至今已有六年,最近才取回来,在佛堂里镇着,保佑老太爷多活了这几日。”

“奴婢也是听府里的小丫头子传的,许是听错了,也未可知!”

贾母一听,心中早就搞清了前因后果,不过是后宅固宠的阴私手段。

宝玉这等祥瑞,只有皇家才能出,那是他们臣子家,能享受这等福泽的?

谋逆之事,上下遮掩,才刚过去,自家又闹出这般动静,大魏天家怎么想?

御史言官岂不群起攻之?

老二媳妇,糊涂呀!

想到这里,贾母心里一阵后怕,再也坐不住,忙命人把王夫人喊过来问话。

好在王子腾当过右副都御史,有他帮忙弹压,料想无甚大事,

不然,贾母非得大义灭亲,令王夫人暴死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