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我即风暴,我即力量,我即正义(五)
- 从财阀杀手到赛博皇帝
- 咸鱼.2333
- 5218字
- 2024-04-02 06:27:28
101我即风暴,我即力量,我即正义(五)
“你不是一直在处理么?”
赵希岚挂断电话,挥挥手,示意侍卫不要跟着,只有贴身女官随他一起走上楼梯,越过检修牌子旁的警戒带,推开了九楼的大门。
这里,是曼陀罗皇家医院。
因为提前和宫叔打了招呼,守卫都被撤走了,楼道里空无一人,赵希岚缓步向前,手指轻轻刮过冰凉的墙壁,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
此生以来,他几乎不记得和母亲独处的时间,啊,不是不记得,是根本没有。
白天有摄像机跟拍,时刻暴露在国民的目光中,晚上母亲要休息,要和父亲在一起,而我呢,我是朝梧的跟屁虫。
童年的时光里,似乎也有过难得的空闲时间,就是那种,完全没有旁人打扰的时候,可在孩童的眼中,世界是以自己为中心的,那时并不会意识到,自我与世界的关系会发生变化,家人,不会永远陪伴在身边,熟视无睹的东西终有一天会失去,即便是王、是神,也有无法改变的事情。
所以在母亲与妹妹‘下葬’那天,他真的演得很好,他像礼官教导的那样,在人前给自己套上了一副皇家式的,庄严的,肃穆的脸孔,接着远离人们的目光后,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嚎啕大哭。
自那之后,长宁太子再也没有哭过。
因为哭泣是一种表演,用眼泪换得她人的同情,以脆弱实现自己的目的,可在母亲和姐妹死后,他哭给谁看呢?
已经,没有可以哭的地方了。
这也是他后来选择去军中的原因:朱玄宫太小,容易睹物思人。
回首望去,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得好像是上辈子,那时他的,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他怀念那时的生活,所以,他想……让事情,是它本该是的那个样子。
在病房前驻足,深吸一口气,身后传来了女官的轻唤:
“殿下,您准备好了吗?”
“开始吧。”
女官举起了手中的摄像机——时代进步了,在今天,电视直播已不再需要一整个摄影团队。
“3、2、1……开始。”
…………
开庭了。
今天三藩的大多数人都在注视着这场庭审,三藩的大多数电视台都在转播这场庭审——但并不是所有。
神州卫星电视1台,也就是是这片土地上最为权威、最为官方的那个频道,仍旧按照着既定的节目表放送着节目。
午间新闻播报结束后,神州卫星电视1台放送了一段漫长的广告,相当漫长。
但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起异常的‘放送事故’,因为如今已不是电视的时代了,在这场世纪审判的大背景下,所有的电视台都在做庭审的专题节目,没有人会留意有这么一个电视台一直在播广告——直到,广告也不放了。
神州卫星电视1台,在某一刻,陷入了长达七分钟的雪花频。
信号中断。
然后,悠扬的音乐声响起,红色与黑色的宫殿出现在屏幕上,镜头自高空下移,画面中出现了宫墙之后金黄的林叶,林叶深处的低矮建筑中,传来了婴孩的哭声……
杏宫,皇家寝宫。
哭声随着音乐变为嬉笑打闹的声音,憨态可掬的男孩追着他古灵精怪的姐姐在深墙密林中奔跑,而镜头的远景处,美丽的女人眼含笑意,静静观望……
十几秒的片头浓缩了这个国家的未来。
当音乐停止,女孩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哈哈大笑时,标题字幕浮现:
《与霓凰同行》
而节目名的下方,是一行小字:
第259期-「完结篇」
——世人皆知,《与霓凰同行》只有258期,因为这一期之后的一周,便发生了玉贞皇后遇刺事件,这档皇家真人秀也就永远划上了句点,也可以说,它永远,不会有完结篇了。
但是这一刻,字幕隐去,画面中寸头的青年,推开了病房的门。
事情,需得是它该是的那个样子。
由此而起,也由此而终。
…………
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电视上死而复活的旧日之影,因为正在发生的世纪审判热度太高,压过了一切,可在这片土地上,皇族是绝对的主角,当他们粉墨登场时,一切都得让路。
社交媒体上尘嚣渐起。
‘与霓凰同行?259期?神卫1台这是在搞怀旧?’
‘纪念朝梧公主的总集篇?’
‘喂喂喂?发生什么了?’
‘爷青回?’
‘太子殿下,三藩都乱成啥样了您怎么还有心情直播啊?’
‘喂你们看,病床上那个人……那是……那是玉贞皇后?’
‘哈???’
‘卧槽真的是!’
‘十几年了吧她都没什么变化。’
‘重点是变化么!?重点是玉贞皇后没死啊!!!’
‘这什么情况啊!如果玉贞皇后没死,那朝梧公主……’
‘长宁殿下求求您别上电视了,那不是您该做的事,管管三藩的这堆破事吧!’
…………
有的时候,赵希岚会想,我妈在我还是婴儿时就用镜头怼着我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
儿时的经历让我习惯了亿万目光汇聚的感觉,我已经习惯了万众瞩目,也知晓该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捏出一个被所有人追捧的人设。
真人秀,就是这样的东西。
真人秀,先是秀,后是真人,是演员按照既定的剧本自由发挥演绎故事,迎合观众的喜好,传递他们想要的观念,然后在其中掺杂私货,将我的意志,变成人民的意志。
羊群就是如此愚昧,在真实和谎言之间,他们更愿意相信谎言,因为谎言更温柔,他们看不得悲剧,永远都在追寻合家欢的大团圆结局。
优秀的真人秀演员,天然,就是优秀的政治家。
所以,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儿子般,走向了病床,走向了自己的母亲,当他伸出手,抚摸母亲光洁的面庞时,所有人都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哀痛的柔情。
——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久经训练?
无人知道,但是所有人都愿意相信,相信神州的太子,也是一个普通的儿子,相信他会像我爱我妈妈一样,爱他的妈妈。
所以尽管没有台词,可好像所有人都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
这是一个儿子,去看望他病床上的母亲。
“殿下?殿下?”
女官呼唤,赵希岚好像是没听到,最后又回过神来。
“嗯?”
“您要说点什么吗?”
赵希岚看向女官——可他实际上,是在看向镜头,看向,所有人。
“如你所见,我在探望我的妈妈。”
“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赵希岚说,“十二年前,我的母亲,在三藩高速上遇刺了。”
“可传言说,皇后娘娘去世了。”
“不是传言,我们举行过葬礼。”
“那为什么……”
“你是想问为什么要给神州的皇后举行一场虚假的葬礼?”赵希岚笑了笑,“当然是因为,神州的皇后,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赵希岚的母亲:佐薇·冯·卡文迪许罢了——我们,已经埋葬了她的身份。”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是为什么呢?我想你们心里有疑问,对那场刺杀的疑问,对皇室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疑问,而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刺杀与死亡只是结果,皇后,是一个身份,当她不再受人拥戴时,没有人会在乎她的生死,就像这些年来有许多人在猜测一样,猜测那个刺客是如何机缘巧合绕过了重重安保,猜测这一切背后是不是有个阴谋,是不是玉贞皇后的改革侵犯了太多人的利益所以遭到了反噬,是不是内务府控制不住她了所以才被‘赐死’。”
“我,听过那些猜测,人们津津乐道,脑洞大开,但是……”
他看着镜头:“已经没人再提起,玉贞皇后生前所做的事情,严肃的改革在桃色八卦中被消解,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是么?”
他的语气轻松,甚至有几分调侃。
“所以殿下是想要为玉贞皇后正名?”女官问。
“你希望我作为神州的太子还是作为佐薇的儿子回答这个问题?”赵希岚笑道。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如果是神州的太子,那我没有可以为她正的名,因为这一切都是神州人自己的选择,改革总是这样,当它刚刚开始时,意味着利益的重新分配,会有人不满,也会有更多人拥戴,因此改革者将成为人们眼中的救世主,她万众簇拥,无所不能,但是,当改革开始触即真正的问题时,意味着秩序的颠覆,人们开始害怕、退缩……”
他平静的笑了笑,貌似无所谓的说:“总之,就是那么回事儿,成败已定,而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虽然是太子,我有能力去惩罚那些污蔑我母亲的人——可我甚至无法改变后人对我的评价,又如何改变她的?”
“可您也是她的儿子。”女官说。
“那我就更不该让她‘活’着了,”他反问道,“你希望你的母亲整日奔波无暇他顾,无论白天黑夜都要去提防那些明枪暗箭以至于甚至没有时间陪陪你为你做一顿饭么?”
不会,有人希望这样。
“作为儿子,我希望,她只是我的妈妈。”
其实他什么都没有解释,没有解释那场刺杀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有解释皇室为什么要让她假死,同样没有解释这里面是不是真的存在什么不可明说的政治斗争。
但他好像全都解释了。
“所以,我好像,不该打搅她的安宁,”赵希岚摊开手,“但是,我,不高兴。”
“您为什么不高兴?殿下。”
“如果是你的母亲在这里躺着,说不出话来,你高兴么?”
“可您刚才说,您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长宁太子接受了,赵希岚,不接受。”他笑了笑,“但似乎,这样的说法,不够成熟,不够像,神州未来的君主?——可如果。”
他的脸色陡然一变,变得不再轻松写意,而是……刻板、庄严、肃穆。
“如果你的君主连他自己的妈都不爱,你信他会爱你么?”
“如果你的君主连他自己的妈都保护不了,你信他会保护你么?”
“如果你的君主连他自己的妈躺床上了说不出话来都无动于衷,你,会愿意追随这样的君主?”
“我的父亲、我的爷爷、我的太爷爷,他们,都是王,他们将王视为自己一生最高,也是唯一的追求,他们天下为公,以至于人们认为他们心中没有私情,我尊敬他们,但我仍旧认为,我先是佐薇的儿子,然后,才是神州的王。”
“所以,我妈妈的故事,应该,有个结局。”
他伸出手,撩过母亲熟睡的脸,撩过她耳鬓的白发,露出一个孩童般的笑容,然后镜头跟随他的步履移动,他打开门,穿过走廊,走下楼梯,画面自室内转到室外时,远方是三藩法院冲天的火,而近处……
啪!——
全副武装的士兵整齐排列,顿足敬礼。
“参见太子殿下!”
西海舰队海军陆战队,全在这儿了。
长宁回礼,然后一挥手:
“出发。”
他登上车,在一众士兵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朝着三藩法院驶去,同一时刻,整个三藩市拉响了防空警报,越来越多的电视台切换画面,开始转播……转播《与霓凰同行》的终结篇。
是的,这场曾创下人类历史上最高收拾记录的真人秀,今天,结束了。
而在那之前……
事情,需得是它该是的那个样子。
尘归尘,土归土,应生的生,当死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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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藩法院。
高耸的阶梯上已是‘尸横遍野’,橡皮子弹虽不致死,但打在身上是很痛的,抗议者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哀嚎声不绝于耳。
但这并不能让局势平静,愤怒,只会因混乱而愈演愈烈。
抗议者们失去了理智,他们就像是被裹挟进羊群中的羊,漫无目的的朝燃烧的法院涌去——即便那里已经没有法院了。
金山警备队已经难以为继,身后是火海,身前是人海,无论前与后都是他们得保护的东西,可同样也是即将杀死他们的东西,停也不是,打也不是,撤也不是……秩序荡然无存,这个时候就算皇帝亲临怕也无计可施,因为癫狂的羊群根本看不见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
恐怕只有狂乱后惨烈的终局可以停止一切,而他们,都将成为这场闹剧的无辜陪葬者。
——并不是。
防空警报响彻天际,海与空的尽头,群鸟一般的嗡鸣声传来。
那是低空掠行的西海舰队舰载机。
成群的飞机飞过城市天际线,当地面上的蝼蚁肉眼可见时,它们打开了便携式挂弹舱。
钱,如雨下。
这一日,有接近100亿的神州币在三藩市上空飞扬。
相比皇帝,人们,更加认识钱。
法院里的庭审其实并不能点爆整座城市,因为总有人不关心政治,不关心司法,不关心正义,但没有人,会不关心钱。
从望乡码头到西湾港,从宛平南山到三藩法院,人们挥舞着双手,奋力跳跃着,抓向空中的钱。
然后,从通讯手表这样的个人移动终端,到商场广告屏那样的巨型传播媒介,这片大地上屏幕中的画面,都迅速切换为了天空中的钱雨,以及,钱雨下的王者之师。
并不需要什么台词,人们的双眼会告诉他们,是太子殿下,神州未来的王,将钱洒满了全城。
于是,当荷枪实弹的装甲车,当那些足以轻易取人性命的杀戮机器,簇拥着红与黑的底色,簇拥着金黄银杏的徽记出现在街头时,所有人,都自发让开了道路。
——你怎么可能比那个曾用传媒颠覆内务府的女人的儿子,更懂舆论?
——这笔钱反正是见不得光的,反正是谁拿到都烫手的,反正是失去所有利用价值的,那就不如,让所有人都乐一乐吧。
羊群是愚昧的,羊群是没有理智的,羊群,是如此容易被操纵。
整整几天,内务府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人们期待着帝皇能从天而降,践行正义。
可他没有。
他就像死掉了一样,充耳不闻,熟视无睹,以至于局面到了完全失控的地步。
于是,当他出现时,已无人可挡,因为没有人,挡得住人心所向。
金钱开道,枪炮在侧。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神州的太子,在这一天,真正意义上,步上了他的王座。
最为混乱的三藩法院渐渐平静了下来。
人们近乎呆滞的,看着天空中的钱,看着铺满金钱的道路上驶来的车队,直至某一刻……
“太子万岁!”
“神州万岁!”
“去他妈的三藩法院!去他妈的审判!”
……
万岁的呼声在羊群中爆炸式蔓延,他们不是在为钱欢呼,也不是在为太子欢呼。
而是在这无可挽回的处境中,为至高无上的力量欢呼,为不偏不党的正义欢呼。
事实证明,整个司法制度已经烂得不可救药,沆瀣一气上行下效的系统根本无力解决复杂的人性问题,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抗拒独裁?
车队停下。
披着海军大氅,腰佩雁翎长刀的长宁下车,站定,他没有任何言语,锐利的眼看向人群,看向人群后的金山警备队,看向更远处,化为灰烬的司法体系。
于是,所有人都懂了,他们自发让开了前路。
暴君穿过人海,在万众欢呼中,踏过遍地哀鸿,走向了燃烧的法院,而在他身后,是此刻仍旧热情高涨,却注定尸积如山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