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闭眼入 挺舒逝

此时苏合泰已经率人赶到了南门门洞前。

作为标准的千户所城,塔山堡的城墙基底宽两丈左右,城墙上部通常宽一丈三四尺,换成国际单位,便是底部宽六米左右,顶部宽四米上下。

因此,南门门洞进深也达到了两丈,也就是六米。

这位牛录主子之前便从属下口中得知门洞附近仍有不少的明兵把守,此刻却不见了踪影,于是心生一计,抡起鞭子朝着身边几位亲卫的战马屁股上一抽。

这些战马都是被阉割的煽马,性格温顺,挨鞭子就会卖力奔跑,于是四名亲卫被动冲到了前头,苏合泰则骑马立在门洞前,回头观察了一下局势。

这一看却给他吓一跳,弓射军阵已经散了,那名明国杀神正快速往南门这边冲过来,好在路上还有不少的旗丁,那杀神得一个个砍过来,还有一点辗转的余地。

“各位阿浑、各位阿布沁(哥哥弟弟,此处为父老乡亲的意思),多高身量骑多高的马,多大屁股睡多大的炕。这明将忒厉害了,咱不是对手,风紧扯呼,保命要紧,旗主贝勒和老汗跟前自有我分辩道理!”

苏合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他当然不是出于让旗人们保命的好心,而是希望剩下旗丁们听到这话后逃跑的快一点,这样一拥而上,全挤在南门门洞这里,阻挡住那个明国杀神,给他争取逃命的时间。

说罢,扭头看向南门门洞的另一侧。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

且说曹文诏领着两队悍卒躲在门洞两侧,后来吴三桂、苟全忠等射弓的两队也赶了过来,众人一合计,普通手段拦不住骑马逃窜的鞑子,于是用备好的两根绊马索拦在门洞前,绳索一段由六个悍卒扯着。

门洞外的这二十四名猛将悍卒于是都有了活干。

听闻有人抵达门洞附近后,曹文诏就小声吩咐两队扯起第一根绊马索。马蹄声响起后,两侧十二人更是死死抵住,终于将冲过来的四骑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当即就有明兵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割人头,曹文诏轻喝:“别动,人数不对,还有鞑子。”

于是第二道绊马索也被升起,第一道的十二人手上拨弄一下,将绳索拉直,半紧不松搁在地面上,准备第三次绊马。

听到门洞传来轰隆几下的人马倒地声后,苏合泰再无疑心,领着剩下的亲卫就往门洞外策马疾驰。

“哈哈哈,纵使你力斩百人、无人可挡,能追得上我吗?有本事你砍我啊!”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这明将给就苏合泰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迫,搞得他心脏扑腾扑腾乱跳。

如今眼瞅着逃出生天,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大起大落的心态波动让苏合泰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谁知下一秒,他的战马就被绊倒,连人带马摔了个四脚朝天,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此时瓮城圈这一侧的南门门洞前已经堆起了人马肉堆,曹文诏仍旧不放心,命令自己所领的两队拉起绊马索。

果不其然,第三波鞑子逃命心切,也撞在了绳索上,这次来的鞑子有点多,饶是大小曹、黄龙等双臂雄壮有力之人都被巨大的冲力扯跑了一两步。

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辨别第三波鞑子皆身披札甲。

人马肉堆已经堆到了齐腰高,就算后面还有鞑子,也策马冲不出去了。

“将军有令,不要放走了一个鞑子,弟兄们,建功立业,就在当下!”

曹文诏喊了一通口号,在他刚开口时,这二十多猛将悍卒就冲出去抢人头了,等他摆着姿势喊完时,动作麻溜的人已经窜到了札甲鞑子身边,准备收割首级。

大曹也不再耽搁,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开始干活。

另一边,抡着巨斧的李将军正撵着十几头鞑子往城门门洞附近跑,余下的鞑子大多骑着马,在内城一侧的门洞附近争先恐后往外面冲。

没办法,里面的这尊杀神太吓人了,一斧重劈下去,好好一个旗人就变成了两截。

先前他们听说大贝勒被阵斩,以为是正红旗的那群蠢货贪功冒进,以至旗主丢了老命,再到后来,听今天来的八位镶黄旗巴牙喇所言,感觉是那明将和手下家丁齐心协力,并肩恶战才有的战果。

但这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刚刚见面不久,这尊杀神的表现推翻了这群镶蓝旗旗丁的认知,让他们明白此前战争的真相是什么。

这样的猛将,那就不是镶蓝旗一个牛录可以抵挡的,在牛录额真苏合泰以身作则开溜之后,余下的旗丁学的是有模有样,随便找了匹马就准备保命。

反正他们这牛录处在辽海走私第一线,比北面苦哈哈的两红旗富多了,丢失一些马匹和物资不算什么,保住命就是保住了牛录额真最主要的财产。

“狗曰的,让你老小子出言挑衅。”

李昊再不留力,双臂持续绷紧,每一斧都是抡圆了往下砍。

先前那个鞑子头目跑路的时候,还给他嘲讽一波,让李昊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无名业火。

可惜的确砍不到那个牛录额真,于是只能将怒火洒在这些普通旗丁身上。

内城这一侧的门洞几个呼吸间涌过来三四十骑骑兵,因此发生了极其严重的踩踏事故,也变成了人夯人马挤马。

偏巧身后那尊杀神来势汹汹,活着的旗丁生怕自己落在旗人后面,于是死命往前蛄蛹,这更加恶化了踩踏事故的形势。

“镶蓝旗的鞑子都是好鞑子,阿敏调教出来的人就是听话。”

虽然还没有见过阿敏这个后金贝勒的面,可李昊已经认定他人不错,决定给他一个体面的结束。

起码不会束刨成两瓣或横劈成两截,简简单单砍个头就行了。

李将军清理完毕零散的旗丁后,又赶紧跑到门洞这儿,慢条斯理地干起活来。

“闭眼入,这个洞挺舒逝的。”

一边抡着斧子砍得血肉横飞,李昊还一边劝阻这群鞑子动作慢点。

他这么说纯粹是出于好心,免得这群鞑子挤进去后,自个儿把自个儿给挤死了,让他拿不到击杀。

让李昊发愁的是,最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等他解决完最外层的鞑子,门洞口都已经堆起了肉堆,里面的鞑子别说砍不着,就是瞅也瞅不见。

偏巧门洞内部还有不少活鞑子,一个个被挤的哭阿玛喊额娘,还有马的嘶鸣哀吼,让李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确认城内已经没有了能移动的鞑子,门洞里的鞑子也出不来后,他又登上城头,到城门楼那片去问外面的大小曹、祖宽等人怎么样了。

“将军,我们这也堵死了,一个鞑子都没跑脱,能够得着的鞑子都被我们割首,剩下的实在是没法子。”

曹文诏站在肉堆上,对城头上的李将军禀明了瓮城圈里的情形。

“你们打的不错,那个牛录额真的头给我留着,我要当夜壶。”

虽然懊恼于打成了这个样子,但没放走一头鞑子这事让李昊很开心。

曰天的名字是保住了。

城下的猛将悍卒也没想到如何处理现在的场面,反正放一晚上门洞里的鞑子必死,于是众人出去将己方的驮马、战马外加下午俘获的八十多匹后金好马都驱赶过来,准备在瓮城圈里扎营过夜。

他们也从道厅衙门准备的军需物资里找到了一副软梯,搭好让李将军爬了下来。

两队十二人又上去折腾了一圈后,总算是确认实在无法进一步操作,于是留下两人在城墙上守夜放哨,余下的都下来准备搭军帐,睡觉歇息。

“今晚就由我守一个瓮城门,就东门吧,西瓮城门你们轮流守夜,你们多多休息,明天还要往松山那边赶路,没休整够是不行的。”

瓮城是防御措施,为了防止敌军从瓮城门一下子冲到正门前,通常在瓮城圈的两侧开门。

塔山堡南门的这个瓮城圈,就有两个东西朝向的小门。

“怎可如此?将军杀敌已是辛劳,某等怎敢让将军守夜!”

“小肩挑细担,我等杀敌不如将军,这干杂活的事还是我们来,将军歇息够才是正理。”

“自古有守夜的士卒,没有守夜的将军。李将军恶战两场,不可再如此劳累。”

众人感动万分,又心疼出死力打鞑子的主将,纷纷抢着要守夜,以便主将有充分的时间休整。

“是兵就得听我命令,倘若那鞑子大举来犯,我又披挂不及,咱这二十六个好汉便当场折在了这里。我意已决,你们睡觉吧,东瓮城门那边有情况叫我。”

李昊呵斥一番,抱着斧子去了西瓮城门值守,他在生命值足够的情况下,倒是不怎么需要睡觉。

黄龙这个南方人被感动到涕泗横流,帮着给主将点起了火堆,吴三桂又拿来许多窝头、肉酱、肉干等吃食,以及两壶酒,叫嚷着和干爹一起守夜。

其余众人怀带愧疚的心情进入帐中睡下,主将如此行事,他们惶惶不安,都在心中打定主意,以后的战斗中要更加卖力杀敌。

……

“你们还能再废物些吗?都告诉你们要结阵放箭了,怎么还打成这个样子!”

觉华岛上,后金大营中。

晚上一更天,也就是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的时刻,下午战败的巴牙喇们总算是赶到了围攻觉华岛的后金大营中。

已经睡下的大汗努尔哈赤和当值贝勒黄太吉等八旗贵人被惊醒,得知了下午的战况后,黄太吉当场怒斥逃回来的这群巴牙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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