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号午时,复州城东门外。
近八百名身穿各种甲胄的辽南壮丁大致摆了个三排的军阵,两架粗制的勾梯正在被数头牛拉着前进。
勾梯后则是四十多名海西女真壮丁,他们负责将这勾梯推到城门楼两侧的两处敌台前,并合力将梯头的大钩子挂到城墙垛口上。
在辽西军的壮丁军阵南侧,则是东江镇的一百五十余名精锐骑兵,他们主要行袭扰之事,所以人人战马、驮马俱全。
两座军阵中间,辽西、东江军的主要将领正聚在一起商量打法和今后几天的军事行动。
“天穹老弟,按你们的做法,这盖州到复州的二百里地可都成了绝地、死敌,那济尔哈朗再鲁莽,也不敢仅凭一千骑兵就南下。”
大致明白了辽西军一路杀来的辉煌战绩后,毛文龙边咂舌边盘算可能的追兵。
目前根据李将军属下祖宽等人的说法,他们北面一两百里处有支五个牛录加几百包衣奴才的鞑子军队,其主将疑似是四小贝勒里的济尔哈朗。
而辽西将领们人人都很肯定,济尔哈朗一月二十三、二十四号前后在宁远城外出现过。那就很明确了,这是老奴从八旗大军里分出来一支小股骑兵,意图追杀李将军等辽西将士。
“能跟得上李将军的速度,那这伙鞑子必定只带了从锦右附近赶到三岔河附近的草料、豆料。而从三岔河到复州这一路,李将军都进行了坚壁清野,那济尔哈朗必定得不到补给。
这两年兴起过辽南汉民逃亡潮,盖州以南鞑子的庄园数量很少,村堡里又在年前进行过一轮大征粮,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和豆料。
这伙鞑子想要南下征伐李将军,要么得从海州、辽阳调民夫和粮草过来,要么直接去沿线的村堡抢最后的口粮和今年的种子粮,即便这样,他们马匹所需的豆料还远远不足,因为年前那次征粮带走了大部分草豆料。”
作为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对辽南的鞑子动向知根知底,年前十一月开始,镶蓝旗就征发了大部分的余粮、豆草料、空闲畜力。
这意味着八旗将在一两个月后进行远征,所以他才在正月十五左右就率军北上袭扰,意图拖住两蓝旗的部分兵力。
盖州、复州一带,年前就被刮过一次地皮,即使是没被辽西军打下的村堡,也没多余的粮食。
要知道,八旗远征前的征粮,只给包衣奴才、旗丁们留下挨到开春的口粮和种子粮,别的全都要征走。
李将军一想也是,“我还忘了这茬,想着八旗大军很快就追上来,因此在盖州城只待了一天不到就匆匆南下。”
虽然他烧杀抢掠样样做全,可就是疏忽了后金军的补给问题,因此少算了空闲时间。
“哎呀,还有柴火木炭的问题。”李昊又想起一点,“南下的时候,我可是将各村堡、庄园的主要门板都拆下来烧了,其余碳柴草布,能带走的全都带走,带不走的都一把火烧干净了,没给鞑子留丁点。”
那攻打大城的空闲时间,应该就不止五六天了,带着口粮、豆草料、柴火的牛车,每天行军六十里地都极为勉强,济尔哈朗的回援军确实几天内来不了。
听了辽西主将的话,毛文龙养长子毛承禄佩服至极,“将军这手段,便是莽古尔泰、阿敏等大鞑,也要竖起大拇指,他们掠夺汉民时,都没能做到这样细致入微。”
说话的同时,他双手抱在一起,隔空拜了一拜。
今天的冬天格外的冷,没了取暖的碳柴,即使有房间遮风挡雨,正常人都捱不过几个夜晚。
呵呵一笑后,毛文龙表示道:“他们做初一,就别怪我们做十五。盖州到复州已成死路,若能打下复州,我估摸着至少能撑过一个月。若是上万八旗军带着攻城器具到来,咱就弃城南撤,要是只来了几千骑兵,咱就跟他们耗着。”
旅顺口到复州城有二百六十里地,毛文龙都想再调点兵过来,和这些辽西军加一块能有一千五六百之数,和镶蓝旗耗上一耗,这样今明两年东江方向的压力就轻点。
“这个不急,打下复州后,我和毛帅好好议议,今年五六月份,辽西方向还要和东江镇有联动,咱先敲定个章程出来,三四月份才要正经出兵大打广宁、海州等地。”
李昊有自己的计划,这次辽东、辽南旅游结束后,他也该实领锦州一城之营兵,届时就要考虑领军恶战了。
东江总兵半信半疑,这李将军的鞑子首级着实多到吓人,侧面印证一路杀来的事实。
可他又有点不敢相信,和老奴打了七八年,明军的实力他还是清楚的。
这样强悍的大将,能再有一两个,八旗和老奴就得滚回赫图阿拉,在深山老林里和熊瞎子过日子去了。
李将军又毕竟是肯到敌后死战的友军,毛文龙也不好明着质疑,于是闭口不言。
眼瞅着海西女真壮丁已经快将两架勾梯搭好,李将军下令道:
“先前正白旗旗主府的那些鞑仆,第一波攻城,接着是盖州城内的投降女真壮丁,各处乡野的女真壮丁跟上。这波人上完,我就去爬梯子,你们也就准备进入三五十步之内,等我开了城门,曹文诏带队先抢攻东门和城墙,其余各队依次而入。”
盖州城内投降了一批海西女真,那之后,他开始注意接受海西女真的投降,毕竟攻城还是要消耗民壮的。
“这复州城内能有两个牛录和一两百在家披甲鞑子,其余壮丁也有几百,李将军所部如若不克,可急退至城外三五十步处,我东江镇为将军断后。”
毛文龙好心提醒,他对这年轻的李昊还是比较佩服的,不希望此人折损在复州城上。
鞑子最喜欢追杀溃败的明军,因此这几年辽事各战中,断后往往是比较苦的活,稍有不慎,便是全军尽墨。
“我还要在城内和毛帅商谈军事呢。”李昊哈哈一笑,命人攻城。
……
北京皇城,煤山东北的司礼监。
“祖宗,祖宗,儿子我给您带好东西来了。”
人还没跑到司礼监秉笔太监公房,刘应坤就一路尖叫过来,让人知道他从宁远活着回来了。
一身大红蟒服、头顶三山帽的魏忠贤放下手中的名贵湖笔,脸色变得微微不悦。
他准备待会儿好好教训这不懂规矩的儿子。
“祖宗,宁远大捷,宁远大捷啊。”
灰头土脸的进了门后,奔波了十二天的刘应坤总算是见到了祖宗魏忠贤。
“宁远大捷?”就这句话,让魏忠贤当场熄了斥责教训刘应坤的心。
这正是他最需要的好消息。
“还不止呢。”刘应坤将自己的褶子脸挤出一副难看但讨喜的笑容,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有宁前兵宪袁崇焕辖下标营千总,名李昊者,于阵前斩杀大酋代善,首级都是我亲自押回来的。”
“袁崇焕……千总李昊……代善。”魏忠贤先过了过这些名字,等念叨了一遍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站起身急声问道:“是那老奴二儿子代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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