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个诱饵

  • 犬齿
  • 伯百川
  • 3642字
  • 2024-06-21 15:16:35

棕红色,巴掌大小,毛发细密,显然是动物的耳朵。

沈小溪深吸两口气,恢复冷静,重新拿起耳朵观察,似是一只狗耳,根部平整,应该是被利刃切下来的,再看衣服上的血迹和耳朵上的血迹干涸程度基本一致,颜色也相差不多,判断刘毅军昨晚,或是昨天杀了一条狗。

刘毅军将塑料袋扔进小区内的垃圾桶,而不是中途丢掉,大概率是故意的,刘毅军显然发现了沈小溪的跟踪,但没有尝试甩掉,而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沈小溪,他不怕被发现住处,不需要躲藏,同时也是一种警告和恐吓。

沈小溪将衣服塞回塑料袋,扔进垃圾桶,然后离开了。

她的确受到了惊吓,也感受到了刘毅军的敌意和凶狠,但相对来说,此次行动是成功的,首先引起了刘毅军的注意,其次应该也让躲在暗处的人察觉了。只是,刘毅军的应对让她有些意外,仿似不在乎她调查,不在乎她跟踪一样。

不过无妨,她有自己的计划,真正的目标也并非刘毅军。

她给唐律师打去电话,开始执行下一步行动。

二十分钟后,两人在咖啡馆碰面,沈小溪特意选了一个居中的位置。

她将自己在墓园的三个发现全都说了,但没说血衣和耳朵的事。

唐律师听完后,一脸惊讶。

“我需要你帮忙查清楚刘毅军的详细背景。”沈小溪并未压低音量,旁边有人好奇地望来,她视而不见,继续说,“包括与何蓝月、魏泉的关系。”

“就一个手机号,一个人名,怎么查?”唐律师面露难色。

“还有年龄和工作地,应该够了的。”沈小溪直视着唐律师的眼睛,语速放缓,“我可以花钱,要不你问问同事或领导能不能居中协调?”

唐律师似是觉得被看轻了一样,扬起下巴,应承了下来。

沈小溪看出唐律师是在强装声势,但她没点破,唐律师能不能完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这个信息传递出去,让更多人知道,让潜在的幕后黑手知道。

“还有一个小问题咨询下。”沈小溪低声说,“能否通过骨灰判断一个人的身份?”

“很难,但并非没可能。”唐律师环抱双臂,嘴里嗯啊了两声,“这个问题我大学时做过考题,骨灰本身无法鉴定DNA,因为都化成灰了,DNA已经不存在,但如果骨灰内残留有颗粒状骨头或牙齿碎片,是有可能捡出来单独进行鉴定的,当然概率很小;其次是可以根据骨灰的重量、成分、色泽,进行综合判断,虽然无法精确身份,但可以作为辅助证据,比如女人和男人的骨灰重量明显不同,再比如经常生活在海边的人,重金属成分会多一些,等等。”

沈小溪点了点头,觉得魏泉墓地那条线索有必要继续下去,至于要不要掘墓,以及什么时候掘墓,她还没想好,因为一旦掘墓,将会是一连串的行动,首先掘墓本身就很难,其次后续鉴定容易被阻断,收益和风险也不成正比。

告别唐律师,沈小溪径直去了警局。

如她所料,警方拒绝告知刘毅军的个人情况,也没说刘毅军是如何洗脱嫌疑的,但她此行的目的本就不是要从警方这获得信息,也非要将自己查到的线索和盘托出,而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导幕后黑手,同时施加压力。

沈小溪忙碌了一整天,一边调查,一边应诉,一边为警方提供线索,感觉做了很多事,也有了新线索,但晚上回家复盘,发现实际进展并不大。

那个黑手机很安静,里面空空如也,表明高铭也没有任何发现。

如果何蓝月和刘毅军继续按兵不动,光靠她的调查,哪怕有所发现,也很难撼动整体局面,更难引出幕后黑手,高铭那边的隐藏也就意义不大。

距离开庭只剩八天,时间紧迫,必须加快行动步伐。

该如何破局呢?

沈小溪冥思苦想,想到了那条彩信。

前天,她被警方释放没多久,就收到了那条彩信,里面是一张疑似嫌疑人翻墙逃走的照片,但那个号码一直关机,也就渐渐忘了此事。

如今翻出照片再看,照片中的人穿着打扮和刘毅军有相似之处,但光线太模糊,且不说照片真假,哪怕是真的,也很难被当做有效证据。

可是,当时沈小溪看到这张照片时,是心中一凛的,觉得掌握了关键证据,甚至和高铭商量好了,如果对方真有更多内容,给钱交易完全没问题。

如果,凶手本人看到这张照片,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换位思考,在照片真实的前提下,凶手必然会惊慌,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就算刘毅军心狠手黑,也难逃人性对恐惧放大联想的本能反应。

沈小溪看着那张照片,又看着那个安静异常的黑手机。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入脑海。

黑手机内一个联系人都没有,一条信息都没有,高铭说过这个手机是野号,查不到具体使用人,既如此,能否用这个黑手机给刘毅军发去照片呢?

当初看到照片,沈小溪和高铭一致觉得对方是目击者勒索,刘毅军应该也会这么想。如果凶手不是刘毅军,必然不会在意,如果是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这样一想,沈小溪愈发觉得此计可行了。

既是一种无形的试探,也是一个实质性诱饵。

晚上九点半,沈小溪考虑好了后续的应对策略,用黑手机给刘毅军发去了那张照片,在显示发送成功后,她产生了一种在平静的水面下扔下一块石头的感觉,仿似看到了幽深的潭水泛起了层层波澜,缓缓往外扩散。

她耐心等待,三个小时过去,黑手机没有任何响动。

一夜辗转难眠,直到次日早晨七点,依然没有任何回复。

刘毅军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沈小溪定下心神,开始反思,觉得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从证据的角度来说,这张照片并不足以掀起波澜,刘毅军也会提防着对方是否在“钓鱼”,言行必然会慎重。方案本身没问题,只是需要更强烈的猛药刺激才行。

猛药该从哪里来呢?

追本溯源,还是得从那个一直关机的号码那里获取。

不管对方是谁,目的为何,给她发完一张照片就销声匿迹,明显不对劲,甚至,这让她想起了那封匿名邮件,有没有可能,两者是同一个人?

沈小溪思索再三,决定放手一搏。

管它是不是,管它行不行,先试了再说。

就算“钓鱼”不成,也可以将潭水“搅浑”,为高铭提供契机。

她将鎏金打火机、魏泉焦尸照和死亡证明以彩信形式发给了那个关机的号码,然后将疑似嫌疑人翻墙逃走的照片发给了匿名邮件的发送者,后又单独发了文本,表示了愿与对方合作,不管是出钱还是出人,都会倾尽全力的意向。

继续等待,直到中午,没有任何消息。

黑手机很安静,邮箱也很安静,自己的手机同样安静。

下午两点,沈小溪正在吃泡面,自己的手机传来一阵铃声,来电显示正是那个一直关机的号码,她深吸一口气,在接听前,稳住激动的心情。

“沈小溪吗?”对面传来一个电子娃娃音,应该是用了变声器。

“是我。”沈小溪保持着耐心。

“十万块,要现金。”对方言简意赅,直奔主题,由于变音的存在,听不出太多情绪,只能隐约听出磕绊感。沈小溪意识到对方应该就是目击者,为钱来的,此前一直关机,很可能是担心被警方知道,也可能是想着直接勒索凶手,但没能得知嫌犯是谁,毕竟连她都是好不容易才拿到刘毅军的部分信息。

“我现在手头上没那么多钱。”沈小溪早已想好应对策略,“而且你就发了一张模糊的照片,根本没用,我需要看到真正有价值的内容,才可能给你钱。”

对面轻哼一声,径直挂断了。

这让沈小溪始料未及,可她觉得自己没说错,换做任何人,都会有这种顾虑,就在她按捺不住要给对方打电话时,收到了对方发来的彩信,是半截照片,从照片中能看出正是那晚的天空,正是那个墙头,黑衣人已经落地,但只有下半身,上半身被涂黑了,在照片中间,有一个“播放”按钮,表明这是从视频中截图下来的,能从照片底部看到视频时长为15秒。接着,又是一条彩信发来,也是被涂黑一半的照片,中间有一个“播放”按钮,只不过视频时长为55秒。

看来,对方并非虚张声势,的确掌握了实质性内容。

交给警方的很可能是那15秒视频,真正有价值的在那55秒视频里。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那人打来电话,沈小溪立刻接听。

“现在能信不了?”对方依然是电子娃娃音,“十万块不算多嫩。”

沈小溪敏锐地听出了地方性语气词,显然对方的戒心有所放松,不经意间说出了熟悉的词语。高铭提到过目击者是本地居民,应该没错了。

“我想先看到一部分实质性内容。”沈小溪保持着语调平稳。

对方沉默片刻,沈小溪的手机随即收到了一条彩信,有两张照片,一张是阴暗的环境下,墙体下方,一小片草丛中隐约可见一个钥匙扣,另一张照片在明亮的地板上放着一个钥匙扣,上面串着两枚钥匙,一枚较粗较长,一枚正常大小。

“这个钥匙扣是我在现场捡到的,值钱不嫩?”对方说。

沈小溪仔细观察那枚较粗较长的钥匙,努力回忆着那位守墓老人用钥匙打开墓园铁门时的情境,感觉大小差不多,难道这是墓园的大门钥匙?

她咽了口唾沫,知道这个就是重要证据了。

“怎么交易?”她并未继续试探了,初步目的已经达到。

“面对面,时间地点我通知你,可别想着耍滑头,否则我全销毁。”

“我要先筹钱。”沈小溪答应了下来,也为后续的拖延做好了铺垫。

挂断电话后,沈小溪迅速整理思路,不管这个目击者是否有着另外的目的,不管钥匙是真是假,视频是否有效,对凶手来说,都具有极大威胁。

这个,就是她要找的猛药了。

沈小溪先在黑手机上下载了一个变音软件,准备好了录音笔和记事本,然后用黑手机将那人发来的两段视频截图,以及那两个钥匙照片发给了刘毅军。

这一次,黑手机应该不会再安静下去了吧。

她双手托腮,坐在桌前等待,双眼盯着桌面上的黑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震动声忽然响起,迷迷糊糊睡着的沈小溪迅速抬起头,睁大眼睛,清楚地看到黑手机的屏幕上,闪烁着一串号码。

正是刘毅军的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