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你不懂……”嬴政缓慢摇头：“若是半年前你把朕反倒杀了无事，但现在你决不能杀我，这世间有些事只有朕能做到。”

“什么事？”

嬴政却不愿多说了。

张良只感到荒唐可笑，他速度飞快地从塌下握住一根削尖的木棍。

武器在手，他心中安定了不少。

他用木刺指向嬴政，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控诉道：“昏君，暴君！你为一己之私覆灭六国，屠戮无数，以严法治国，重税害民，兴泰半之赋，发闾左之徒，穷兵黩武，致使天下男子力耕不足粮，女子纺绩不足衣，天下早已苦秦久矣！”

他质问道：“你有何脸面说我不能杀你？”

被木刺指着，嬴政依然面色不变，他知道张良说的就是世人，或者说如今仍心向六国之人眼中的他，一个毫无疑问，无可置疑的暴君。

但，“你错了。”他说道。

“最想让朕一统天下的，不是秦国的子民，不是秦国的历代先君，甚至不是朕自己；最想让朕灭了六国，终结这几百年战乱的，正是这天下的黎民！你口中六国的黎民！”

“满口胡言！”

张良自然不信，六国是六国人的六国，他们有自己历史，自己的荣耀，没人愿意脱离自己的国家并入他国。

曾经的六国变成现在的大秦，难道是六国国君自愿将国土奉上送给秦国的吗？

不！这是因为秦国的永无休止地征讨，是因为嬴政这个暴君的野心！

“多说无益，只要我现在将你杀死，一切就还能挽回。”张良喃喃自语，仿佛是在给自己下定决心。

他扭头紧张地朝门外看了一眼。在章台宫内住了这么久，张良多少也懂了点大秦宫内的规矩，其中一条便是令行禁止，殿下皆兵，非有诏不得上，绝不能擅自行动，违者皆斩。

只是他不能确定若是始皇帝遇刺，这条规定会不会有用。

想必是不会的。

张良虽不知道嬴政为何此时还不朝门外求救，但他知道时机转瞬即逝，他没有时间再与嬴政废话了！

五尺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张良一个飞扑便能够到，他攥了攥手中的木棍，屏住了呼吸。

嬴政仿佛没预感到危机的来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犹在反驳着张良的话语，他说道：“一统之业势不可挡，这是天下万民之心！任何挡在这条路上之人都将被这天下大势碾压成齑粉！”

“何况，便是大秦没有一统天下，也会有齐楚燕赵魏等国，甚至你的母国韩国，若是得到统一天下之机，难道他们会放弃吗？”

“那也远甚于你这个暴君！”

“不，”嬴政的话语无比威严，让人无可辩驳：“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朕所行的，只是处于朕这个位置上所有具有雄心的帝王都会行之事，没有‘始皇’，也会有‘泰皇’‘天皇’‘地皇’；七国并周天子本为诸夏，诸夏亲昵，是为一体，如此方有异于戎狄。”

他缓缓站起身，锐利如雄鹰的双目盯着张良：“朕所行一切无愧于心，朕所为，‘兴太平’三字足矣概括，非是一国一姓之太平，而是天下之太平。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今日你即便将朕刺杀于此，依然改变不了此事。朕死后，天下会大乱，纷争再起，被朕一时心软所放过的六国余孽们会打着复国的旗号掀起一场又一场的叛乱，诸夏大地狼烟四起，群雄割据，战争、饥荒与疾病肆虐横行；以朕过去所为，必然有如你一般深恨秦国之人攻入咸阳，行屠城之举。战争当中，黔首卖儿鬻女不得活路；战争过后生黎者十不存一，到最后，连大秦也可能因此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