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更大,风卷起了地上的沙,扬在这黑夜里。
细碎的沙子迷在九婶眼里,她抬起胳膊,宽大的衣袖给怀抱中的婴孩一个小港湾。
沙子呛在嘴里,她才突然想起这孩子自出生还未认真进食。
九婶的脚步更快了,她身型瘦弱细长,随时会被风吹倒,有着多年恶劣环境生存经验,九婶每一步落的恰到好处,稳稳地扎在风里。只是速度慢的让她有些着急,险些失了分寸。
“你还是没有名字了?”九婶喃喃自语。
那婴孩转头寻着声音,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这种哭与方才屋内的不一样,哭里夹杂着恐惧与歇斯底里。
“费理怎么样?”九婶望着满天飞的沙子说道:“取个谐音,分离,飞离,但愿你能离开苦厄,飞离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费理停止了哭声。
九婶心里本打算回到自住的木屋,但想着何不现在就去寻乳母。谁家近期生了孩子,她心里是很清楚的,可是在这自顾不暇的岁月里,谁又愿意喂养这样一个怪物?
九婶在黑夜里走了大约几里地,吸入鼻腔的空气是刺鼻、凌烈的,已经五代了,环境的问题还是没有丝毫改善,她现在顾不得想那么多,只期望眼前有个温暖的灯光。
熟悉的结实小木屋,昏黄的灯光从木板缝隙间溜了出来,隐匿在黑夜里。是阿娅家,阿娅是个美丽的少妇,刚生完宝宝的她更是奶水充足,阿娅丈夫阿仁是个年近五旬的老头,腿脚不方便,为何娶了阿娅,阿娅的等级是最低级的。
九婶右手抱着费理,左手敲着木门,一下、两下......等了许久,阿仁缓慢地打开了门。
“是九婶呀。”阿仁问道,边回头也望了望正在屋内喂奶的阿娅。阿娅此时坐在温暖的烛光下,烛火一晃一晃映着她的脸颊,真是美极了。
九婶怀里的费理似乎是听到了阿娅怀中婴儿“咕嘟、咕嘟”喝奶的声音,他开始在九婶的怀里大力蠕动着,朝着“食物”的方向嘟着嘴。
“有什么事吗?”阿仁并没有让九婶进屋的意愿,他抬着右腿,轻微扶着门框,看了看九婶怀中的婴孩。
“阿娅刚生了娃,奶水也是涨的厉害。”九婶说道:“我手中这个孩子,没有奶吃。想寻口奶。”
阿仁犹豫了一下,想着九婶接生的功劳,便勉强答应了下来:“行,进来吧。”
阿仁一瘸一拐走向阿娅,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阿娅朝着这边进来的九婶咧嘴笑了下,阿娅放下手中的孩子,双手伸出,准备接九婶怀中的孩子。
“啊~”的一声,阿仁脱口而出:“这是什么怪物?”
“也是刚出生的孩子,可怜,没了母亲。”
“奇奇怪怪,也没这样让人生厌。”阿仁话刚说完,费理开始放生大哭,哭的声音刺耳,耳膜都要破掉。
“赶紧喂,就两口,不然吵的人受不了。”阿仁示意阿娅喂上两口。
阿娅并没有对费理的长相感到意外,她温柔地抱着费理,费理也逐渐安静下来,大口大口地吃,一口、两口、三口......费理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阿娅脸色由最初的红润变得逐渐惨白,最后还是她自己的孩子哭泣,才让阿仁反应过来,要把费理从阿娅怀中抱走,费理似乎有着极大的引力,他与阿娅分不开,九婶也上来帮忙,好容易将二人分开,阿娅胸前血红一片。阿仁又急又气,赶紧找来干净布子,将阿娅伤口包好。
“看看这好事?好事做不成,反而害了自己。早知不应多管闲事。看在帮我们接生的份上,这一切都不追究了。你们走吧。”阿仁将九婶与费理一并推出门外。
“看你贪心。吃那么多。”九婶责怪,但也却无奈,当她再看向费理时,他已然在怀中呼呼睡去。
看着时辰,也快是日出的时候了,天气比她预料的要好,她打算在前方的草垛处休息。
草垛柔软暖和,九婶抱着费理陷入里面,进入香甜的梦乡。
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候,暖暖的光吻着九婶的眼皮,红彤彤的,像太阳。但再仔细体会,这光里有着刺肤的灼热感,九婶猛的醒来,发现火已经延伸到了草垛这里。从草垛的火往回看去,阿娅、阿仁的木屋也着了火,火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女人痛苦哀嚎的声音,阿仁站在火旁,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似着急、又似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九婶有点不知所措,怀里的费理又哭起来。
阿仁望向这边,九婶抱着费理过去,心想还能帮着些什么忙。
“都怪你。都怪你这个怪物。你一来,我就家破人亡,你这个克星。”阿仁愤怒地谩骂道,既自信,又心虚,眼神漂浮着、躲闪着,最后坚定地看着九婶。
“这是怎么回事?”九婶望着无法挽回的局面,无奈地问道。
“喂了那个怪物奶,阿娅就不认自己的孩子,她还发了癔症,拿着火烛在家里跳舞。”阿仁说着便要过来掐死费理,口里不时地说着:“你这个灾星,你这个灾星!”
九婶护着费理从阿仁手中挣脱,朝着天边的刚出的朝霞跑去,她不敢往回看,锋利的劲草划伤了她的小腿,她的腿瘦的竟然没有流出一滴血。
不知跑了多远,“你这个灾星”的话始终在九婶身后飘着,九婶心里发颤,她停下脚步,怀中的费理突然咧着嘴笑了,那笑容配上这怪异的身型,九婶在一刹那间觉得这个孩子就是个诅咒,就像这片土地的诅咒那样,悬不可解。
“那不如就把他交给这片土地?”九婶慢慢放下费理,犹豫着。
费理朝她笑着,细长的四肢乱舞着。
“可生他的人死了......喂他的人也死了......我养着他,我会不会死......”九婶像是被某种意识打败,她慌乱地朝着远方走去,脚步由慢变快,脚步越来越快,像是在拼命地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