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和外婆入夜的时候拿了水果,点心祭拜了老榆树。
若是放在以前,我是坚决反对的。可是今天,我不但没有反对,还加入了。不但我加入了,我还拽上了钱小榆。
跟在她们身后,我能清楚听见外婆说:“树仙啊,请您保佑小秋身体健康,没病没灾。”也能听见妈妈说:“树仙啊,请您保佑小秋考上大学。”
于是我也学着她们那样,祈求树仙保佑外婆,妈妈,爸爸身体健康,越活越年轻。
我在低头祷告的时候,钱小榆一直默默的站在我们身后,一动不动,我知道在他心里,可能以为我们这是封建迷信吧。管他呢!在此之前我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晚上我没有去钱小榆家住,我觉得像我这么大大咧咧的人,不适合在那么雅致的地方。像钱小榆那么精致的人,也不可能会到我们家这么粗糙的地方。
睡到半夜,口渴的要命,起来喝了一杯水,便再也睡不着了。上午的种种情景在脑海里回放,只是现在再想起来,连自己好像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了,好像一个梦一样。
正在床上躺着胡思乱想,一阵细微而清晰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我猛地一颤,条件反射似的猛地钻进被子里,捂着脑袋一动不敢动。好半天,我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掀开被角,警觉的竖起耳朵,倾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直到确认安全了,才让每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外面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可闻,分明是小孩子嬉笑的声音。
谁家孩子这么勇大半夜在外边玩呀,不知道危险的吗?大人都不管的吗?心怀正义的我决定要像大侠一样的去保护幼小生命。
推开门我才发现,原来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太阳还未升起,周围还飘着一丝丝薄雾,空气也还带着些许的凉意。一个身着汉服的小孩子,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正在榆树下和泥巴,旁边已经放了好几排用泥巴搓成的小泥丸,大小不一,却排列整齐。
现在穿汉服的人真多,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分清是哪个朝代的,反正我是分不清。
小孩双手搓着湿润的泥巴,认真,专注,那泥巴在他手掌间旋转,挤压,逐渐蜕变为一颗颗圆滑的小圆球,表面还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一面搓还一面轻声地和那些小圆球说话:“乖乖的哦,安心在这里躺着哦,等太阳再高一些,再大一些,你们就会暖洋洋的,就会变得更加坚强,我们就可以玩了哦。”语气间充满了孩童特有的纯真与温柔,让人心都要化掉了。
看他那么认真与专注,不忍心打扰他,我回转身,准备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躺回床上,回想着刚才的一幕:晨光下薄雾围绕中,浓密的榆树下,身着汉服玩泥巴的小孩儿,美好的如同一副温婉的水墨画。真后悔刚才没有拿手机拍下来。
“不要......”忽然一声稚嫩的惊呼从门外传来,我浑身一震,困意全无,赶紧起身穿鞋。
“坏人....你是坏人.....”紧接着孩子的哭声传过来,来不及细想,我几乎是冲出门外的。
榆树下,小孩蹲坐在地上伤心的大哭,一个身着汉服的中年男人正在拿着一把锯子锯榆树,他旁边还扔着一把斧子和几片已经撕下来的榆树皮。
而小孩刚刚精心制作的小泥球,此刻正被压在下面,变成了一个个丑陋的泥饼。
“你不要据榆树,不要,他给我们榆钱吃,给我们榆叶吃.......”小孩的哭声,清澈中透着几分无助。
男人对小孩的哭诉不理不睬,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每据几下,就会从树上撕下一片榆皮。
“住手,你是从哪里来的,住手。”老榆树也是我儿时的玩伴,我也曾经像这个小孩一样在树下玩耍,说什么我也容忍不了一个外人当着我的面去毁坏它。
“你给我住手。”我伸手揪住那个男人,想要和他好好理论理论。
可是,诡异的事情出现了,我竟然抓不住他。非但如此,他好像对我的斥责也是不理不睬的。
“爷爷,爸爸,有坏人......”此时,小男孩像下定某种决心一样,忽然高声大喊起来。
中年男人悻悻地停下手,上下打量着小孩:“哭,哭什么哭,真是晦气得很。要不是看你小,早打你了。”
“球球,球球,怎么回事啊?”有人在高声的呼唤着,声音里透着急切和不安,紧接着是沉重的木门轴转动发出的声音。
同样听见声音的中年男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手忙脚乱的收拾起地上的东西一溜烟似的跑走了。
“球球——”从一个很旧的,用石头砌成的院子里,走出一个穿着古代猎人穿的衣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那人皮肤黝黑,手里还拎着一把劈柴用的斧子,一面走一面关切的呼喊着:“球球,球球,怎么回事啊,和小朋友吵架了吗?”
“爸爸——”小孩委屈的抽噎着跑向那个猎人。猎人张开怀抱,抱住孩子,一面安抚他,一面耐心地倾听着孩子断断续续,夹杂着哭泣的诉说。孩子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一面用手指点着老榆树这边。
此刻静立风中的大榆树,已经被无情地剥离了一大片树皮,露出雪白的树身,还有液体不断地从树身上渗出,仿佛是榆树的眼泪,让人难受。
猎人一面温柔地回应着孩子,一面抱着他走回那古老的院落。
我突然发现,那院落所在的位置怎么是我家所在的位置,那....那我家呢?我家在哪?我四下寻找,无论如何也看不见我家的房子。不行,我得去问问那个猎人。说走就走,由于太着急么有留意脚下,走出两步刚好踩在了一大块泥巴上,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重心,扑通一声,沉重地摔在地上。
疼痛席卷而来,我摸着被撞得发疼的脑袋,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却让我有点恍惚——我正躺在床前的地上,手机铃声还在欢快的响着,屏幕在枕边一闪一闪地闪烁。
我这才明白,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可是那种感觉又特别的真实,就像刚刚发生在身边一样。